“沒有，”驚蟄搖頭，“還是回去一趟讓姐姐拿主意。明日我便告假回去幾日，一起吧。”

　　這還是第一次被邀請，楚娉婷立馬笑開了花兒，“行啊，不過不能耽擱太久，你手下的兵還需要練。”

　　她捧著俏臉，看著對面的人，提議道，“要不把我們兩人的兵并作一處，一塊兒訓練他們好了，我看你教他們的那些近身格斗挺有意思的。”

　　提起這個來，驚蟄臉上有些許的得意之色，興沖沖的說，“近身格斗還是小滿教我的，改日我還要把人體的薄弱點講給他們聽。”

　　同他一起說話時，這人三句話離不開胡小滿。楚娉婷心里酸溜溜的，故意道，“讓小滿聽到你叫她的名字，估計她要揍人了。”

　　“哈——”像是聽到了最有趣的話，驚蟄握著的拳頭抵在唇邊，笑著輕咳一聲。

　　想讓他笑一個簡直太難，楚娉婷著他目不轉睛的看，“你應該多笑一笑，比整天冷著一張臉好看多了。”

　　“是嗎？”驚蟄笑的眉眼彎起來，硬朗的五官仿若撥開云霧見天明，一下子溫柔的不得了。

　　楚娉婷看著他發呆，輕輕訴說，“自打回來之后我總是做噩夢，邊關城所經歷的一切都刻在腦子，怎么也忘不掉。”

　　她忘不掉，每個夜晚被自己靠著的肩膀，也忘不掉，一次次從刀口被救下來的驚心動魄，更忘不掉那個冷著臉，如神明般堅定不移保護著，指引著她的少年。

　　無論白天多累，到了夜晚，總是想他想的睡不著，明明都在一個營地里住著，但她卻感覺到兩人中間隔著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阻礙。

　　或許自己應該向他解釋一下，傳言中楚大將軍的女兒名節不貞的流言。

　　楚娉婷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直到驚蟄問她，怎么了。

　　她才道：“大營里那些私底下的流言，你也聽到了吧？”

　　這是一個不是秘密的秘密，驚蟄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如果，我說如果，將來你要娶的那個女人，有著這樣的名聲，你會因為這樣而不娶她嗎？”楚娉婷緊張又期待的看著他。

　　而對于娶老婆沒有絲毫概念的驚蟄，毫不猶豫的搖頭，“這世上大多數的流言都是夸大其詞，道聽途說，都是不實之言，沒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這樣的木頭疙瘩難得安慰一句說：“你也不必在意，流言止于智者。”

　　再也沒有比這更好，更讓人感動的回答。楚娉婷緊咬著下唇，點頭道，“你說得對，我聽你的。”

　　楚娉婷，驚蟄，二寶，南河，四人輕裝上陣，快馬加鞭，日落輝光前趕到了府城。

　　幾個人剛一踏進村子，消息就傳到胡小滿耳中，她撂下筆就迎出去，跑了幾步又返回來，通知爺爺奶奶他們。

　　一家子趕過來迎接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

　　二寶剛一看到人就跳下馬，還像小時候一樣，飛撲到胡老爹懷里，一只手還拽這奶奶，張開嘴就哭。

　　胡小滿心里聚集的那點兒悲傷，被他中氣十足的一嗓子吼的啥也沒了。

　　她搖頭失笑，迎著楚娉婷走過來，倆人對視一笑，相互擁抱了一下。

　　“南河，驚蟄，你們回來了，”胡小滿笑著與他們打招呼，把人往院子里領。

　　斜刺里跑出幾個漢子對著南河又呼又叫，“老大——你終于回來了。”

　　“我們都想死你了。”

　　“還以為你把兄弟們丟在這兒給忘了呢。”

　　南河的激動溢于言表，特想像二寶那樣拽著兄弟的手痛哭一場。但大老爺們哪能那樣，他微微紅著眼眶，與幾個人互相問候這。

　　“你先回去跟村里人團聚，”胡小滿說道，“有什么要商量的后續事情，我使人去叫你。”

　　南河這次回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安頓村里人，都回來了他也不急，說了聲好，就與幾個兄弟勾肩搭背的走了。

　　幾個人的到來比不久前悄然逝去的新年，還要讓人感到歡慶。他們的到來不光是一個家庭的團聚，也是新的希望。

　　楚娉婷與驚蟄都被奉為上賓，白氏把珍藏了許久的茶葉拿出來泡上，遞到楚娉婷手里，對她噓寒問暖。

　　許多的人都擠上前來表達，關心和擔憂，還有不住的詢問。驚蟄悄悄退出來，走到胡小滿身后，輕輕叫了一聲姐姐。

　　胡小滿扭過頭對他展顏一笑，她揪開旁邊凳子上的小屁孩，讓驚蟄坐下，一杯熱茶遞到他手里。

　　她關心道：“在軍營里適應了嗎？”

　　驚蟄的眉眼在面對她的時候，無知無覺的就變得異常柔和，認真。“已經適應了，就是軍營地方太小，人太多。還有人際關系，和一些潛移默化的規矩，我還沒有完全摸懂。”

　　他能適應，胡小滿感到很欣慰，“你才只待了半個月而已，那些事情不急，時間久了自然而然的就懂了。有人故意為難過你嗎？”

　　當然有，不光是為難他，連他手底下的人一并為難。例如開飯時火頭兵總是少給半勺，受到不公平待遇時間久了，小兵們就找驚蟄做主。

　　驚蟄從找到火頭兵，到頂頭上司，再到管雜事的副將哪里，都沒人能夠給他解決這半勺飯的問題。

　　在這件事情上，楚娉婷曾憤憤不平的為他出過頭，但后來不公平的事情卻越來越多，從半勺飯到棉衣，軟甲，武器，輪到他們是都是最次等的。驚蟄明白，這是有人想要為難他。

　　他聽從南河的意見，掏腰包請那些有關的沒關的大兵小將，去私窯子里大吃大喝了一頓，并且刻意遠離楚娉婷。有酒肉女人開道，事情就慢慢好轉，也交到了幾個朋友，軍營里錯綜復雜的關系也漸漸清楚。

　　曾經對胡小滿無話不說的驚蜇，也學會把一些事情藏在心里，讓關心他的人放心。

　　“軍營里的人雖然很多，關系也錯綜復雜，但都是一個營地的人也沒人存在壞心，姐姐放心吧，我可以的。”

　　可以強大到為你所向披靡。驚蟄的心愿無人的知。

　　胡小滿為他露出心疼的表情。

　　她當初收養驚蟄的目的就是因為這小子是個好苗子，現在讓他小小年紀在軍營里獨自掙扎，也是因為想讓他有個好出路，將來大寶二寶他們也多一支助力。

　　胡小滿覺得自己挺不是個東西的，從來沒有為驚蟄處身置地的想過，他與大寶二寶一樣，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罷了，沒有父母還遇上自己這么個壞東西。這小子好可憐——

　　她一時動容，握著驚蟄的手，心軟道，“如果你不喜歡軍營的話，就留下來別走了。過幾年，等你長幾歲在回去。”

　　柔軟的手指握在驚蟄手上的感覺，就像一根羽毛，搔動了他的心，讓他一下子繃緊了后背，喉頭上下滾動這。有些緊張，有些激動，又像是期盼已久，許多的情緒匯集，直接嚇得他不敢動，磕磕巴巴的說道，“我，我不想走。但是…”

　　“小滿，李家的人找你。”從門外傳過來的聲音打斷了驚蟄的話。也讓所有說話的聲音都靜悄悄的。

　　‘李家’二字，讓驚蟄所有的情緒都歸于平靜，他低下頭，看著那雙白皙的溫暖的手離開，繼而她人也站起來，皺著眉頭。

　　他想，李顯去哪了？

　　“李家的人可說了什么？”胡小滿走過去，詢問說話那人。

　　“他們在莊子外頭呢，”傳話的人撇撇嘴表達他的不屑，說道，“他們說有位夫人想要請你去喝茶，再問就眼高于頂得不說話。”

　　“我知道了，”胡小滿道，“你再跑一趟，告訴他們等等，我一會兒過去。”

　　李家的人來無非就是為了李顯的事，難道是那小子又跑出來了？能被所謂的夫人請喝茶，恐怕也不只是為了這點兒事情。

　　無論是為了什么，出于對李顯家人的尊重，她都有必要去一次。

　　拒絕了楚娉婷的相陪，胡小滿安撫了家人幾句，她帶著圖婭走了。

　　還沒有出莊子，就發現后面跟了兩個尾巴。

　　胡小滿微微笑這說，“也不是去應對狼豺虎豹，你們別跟著了，回去歇著吧，等我回來了還有好多事兒要問你呢驚蟄。”

　　驚蟄搖頭，堅定的目光讓瞎子也能看出來他非去不可。

　　二寶更直接，拽著小滿的手就走，很不服氣的道，“就是要那什么夫人看看，我們胡家不是好欺負的。”

　　“哈哈哈，”胡小滿笑起來，任由他們跟著了。

　　莊子外三三兩兩的人聚集在一起，對著大道上的馬車指指點點，一位中年婦人從馬車下來，小碎步走來，她的衣裳料子是那種一看就很光滑的綢緞，款式是村里人不多見的襦裙，顏色是姜黃與淺綠，搭配的讓人眼前一亮。

　　走得近了才看清長相，是很大氣端莊的樣子。那婦人問道，“可有靠山屯的人在？”

　　“我們都是靠山屯的，你找誰？不是找小滿嘛，”一漢子沒心沒肺的笑著道。

　　婦人招手把漢子叫近，低語了幾句，兩人就走到一旁你來我往的說起來，莫了婦人塞給漢子一錠碎銀子。

　　眾人都明白這是打聽事兒的。

　　胡小滿帶著人剛露面，就有人把剛才的事兒跟她說了。

　　“我知道了，”她道了句謝，眼睛沒離開大道上的馬車。

　　剛才那名婦人侍立在馬車旁，對著她搖搖一拜，大家風范盡顯。

　　胡小滿不由得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腚青色的長襖子配上黑色褲子，腳下還踩著一雙過腳踝的小靴子。這打扮有些不倫不類，但有什么關系，她穿的舒服，干凈。

　　身后噠噠的馬蹄聲傳來，是驚蟄跟二寶，圖婭他們。

　　“姑娘請，”婦人低眉垂眼的走過來，到底是忍不住多看了胡小滿一眼。

　　胡小滿對著她友好的笑笑，登上馬車，穩坐這。

　　車轱轆跑出幾里地，她一句多余的話也沒說，這讓婦人有些好奇，淺淺笑著問道，“姑娘就不好奇是誰找你？”

　　胡小滿的眉毛動了動，反問：“你不是李家人？”

　　“自然是。”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兩人都不在說話，安安靜靜的進了內城，跑了好一會兒馬車才停下。

　　胡小滿下車的時候就發現驚蟄他們沒跟上來，估計是被進內城的時候攔了。

　　婦人很有禮貌的問道：“可要等等？”

　　“不必，”胡小滿跟著她進了一座表面看起來古典雅致，里面更有資本氣息的茶樓。

　　被一路引著進了后院，入了梅林中的八角亭，亭子三面都被簾子擋著，留下的一面正對著開的妖艷的梅樹。

　　這世界的天災人禍在這里沒留下一點兒痕跡，從外面進到這里跟闖進世外桃源了似的。胡小滿坐在暖烘烘的亭子里，不得不感嘆一句資本家好，有錢好，有勢更好。

　　這一等，驚蟄他們都來了，亭子里的炭火換了好幾次，所謂的夫人還沒出現。

　　“姐，沒必要等下去了，咱們走吧，”二寶提議，臉上卻并沒有多少不耐煩之色。

　　閉目養神的胡小滿閉著眼搖頭，道，“來都來了，等等有什么。”

　　二寶搖頭嘆息，一副吊兒郎當，占了便宜的樣子道，“楚姑娘事多，怕是等急了。不過急急她也好，誰讓她偏選在今天過來。”

　　胡小滿抿嘴角，笑著配合，“嗯，她倒霉。”

　　支楞著耳朵聽他們說話的婦人目光浮動了幾下，喝了杯茶就退出去。

　　人一走，二寶就翻白眼，毫不避諱的說，“還是楚娉婷的名號好使。”

　　穿梭在亭宇閣間的婦人，是李家三房的桂嬤嬤。她出了梅林走上彎曲的回廊，進了一座灰墻紅瓦的院子。

　　院中兩個嬌俏的丫鬟正在說話，看到她來連忙迎上來，“桂嬤嬤，夫人這會兒剛醒呢，您來的正好。”

　　桂嬤嬤點頭往里面走，夫人早在半個時辰前就來了，立馬就去見那個鄉下丫頭，豈不是太給她面子？

　　大家夫人出門在外更是奴仆擁護，屋里伺候的人反倒比在家里還多，李夫人正坐在榻上喝茶，抬頭舉手間都是優雅。

　　桂嬤嬤連忙上前把茶杯接了，側立在一邊，臉色有些難看。

　　李夫人揉揉眉心，隨意問道：“那些人等不及了？”

　　她執掌府中的中饋，外加上小兒子的事攪得身心疲憊，來到這里竟也是難得的清閑。。

　　但李顯那孩子剛回家三天就又偷跑出去，回來時喝的伶仃大醉，身上胭脂味兒沖鼻，他以前雖也是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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