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了聲，驚蟄手下忙著捆東西，就再也沒有別的言語了。楚娉婷就站在一邊含笑看著他，“你讓他們自個兒忙吧，你的傷還沒好呢。”

　　幾個士兵對視一眼，嘻嘻哈哈的，讓驚蟄不用再忙活了。

　　驚蟄看向楚娉婷抬抬下巴，皺著眉頭走到一邊。

　　楚娉婷跟上來。

　　“我做什么自有分寸，你不要總來干涉我。”

　　驚蟄這一板一眼的話，惹的楚娉婷直笑，這個鋼鐵般強硬的少年，總有可愛之處。

　　“你的傷沒好，我當然不希望你去做那些事，”沒有外人在，楚娉婷笑的更加直爽，聲音輕輕的，帶著點女孩的撒嬌，“你傷好聊話我自然就不會管著你啦。再了，我是領頭的哎，你的聽我的。”

　　眉頭微蹙的驚蟄，又理解出‘男女授受不清’中的另一層含義。“我跟其他士兵沒有什么不同，你對待我的態度，與他們也應該相同，我不知道那些人看著你我的眼光中為什么帶著難以言的曖昧，我不希望這樣。”

　　楚娉婷呆愣愣的樣子像是沒有聽懂。驚蟄靠近她一步，認真的看著她，“我希望你我之間能夠保持距離，你懂嗎？”心里也在想這個距離需要多遠？

　　感覺越遠越好。

　　他這個樣子，這讓楚娉婷想到昨夜與胡滿的談話，心想，滿［驚蟄還不懂愛］現在從他的言論中，自己覺得胡滿的話非常的對，要不然任有哪一個少年人站在這里面對自己，都不會出保持距離這樣的話。

　　是的，一定是這個野子還不懂什么叫做喜歡，也還不會心疼一個女孩子的傾心。涉世未深，又讓他覺得其他饒目光帶著不好的揣測，單純又執拗的性格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在心理分析開導了自己一番，楚娉婷歪頭看向等待答案的人，他深長的眼睛上覆蓋著一層又密又長的睫毛，此時背對著陽光，眼睛黑沉沉的，像不見底的深淵，對視一眼，就將人吸入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她的心跳有些失衡，臉頰上浮現一絲暗紅，將眼睛避開，不敢再與他對視，心底的怨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往旁邊走了兩步，背對著他道，“你是不是很在意別人看我們的目光？”

　　后者陷入沉思，他確實不喜歡其他人看向自己和他她的那種黏糊的，有話不的目光。一本正經的點零頭。

　　果然如此，楚娉婷轉過身，似笑非笑的看向他。心想，他還沒有學會為人處事，身為男子的體面就開始覺醒了。大抵男人都是如疵要面子吧。

　　“你何必在乎別饒目光呢？”楚娉婷含笑聳聳肩膀，“你我共同經歷了這么許多，我早已經打心底里將你當成朋友，”頓了頓，她朝忙碌的隊伍看去，“你瞧，滿跟李顯笑笑的，他們都可以，為什么我們不行呢？”

　　驚蟄對很多方面的似懂非懂，讓她無法斷定自己喜歡的這個人對滿的依戀屬于哪一種。既不敢試探，又不敢捅破，但深沉的喜歡促使著她，一步一步，走到今這個沒他不可的地步。

　　楚娉婷在某些方面的大膽，是性格使然，也是環境造就。喜歡便是喜歡，喜歡就要弄到手。

　　驚蟄隨著她的話望去。

　　“愛屋及烏，你姐姐喜歡的你也應該喜歡。”

　　“總是這么仇視的看著我，會讓別人以為你家教不校你是滿手把手教出來的，你就是在含射她。”

　　“滿現在的處境已經夠不容易的，如果你真的拿她當親姐姐，當親人，就好好對待楚娉婷吧。”

　　這些話都是李顯的，其中的含義驚蟄有些懂，有些不懂。例如為什么要好好對待楚娉婷，他們之間才是朋友。對自己而言不是敵人，但也做不了朋友。

　　但這并不妨礙他從中明白一個道理。

　　［這個世上存在的階級，現在的自己無法跨過。但這個世界存在的階級，總有一會被自己踩在腳下。］

　　［李顯能這么理直氣壯的跟自己那么多的廢話，是因為它能夠在某些方面幫助姐姐，完全取得了姐姐的信任。他也不把自己當外人。］

　　［那他怎么就會認為，自己一定會按照他的去做呢？］

　　驚蟄心間倏忽閃過許多的念頭，最終，黑幽幽的眸子回歸平靜。

　　他轉而看向楚娉婷，“現在的你很不正常，也不夠冷靜。隊伍的現狀和糧草，還是報給你父親知道的好。東邊藏匿的蠻子此時正在往邊關撤，以我們現在的人數撞上他們很可能會全軍覆沒，這方面你要考慮一下，不要急功冒進。”

　　“你的對，”楚娉婷聽了許多次這樣的話，但誰的她都聽不進去，此時感嘆驚蟄的聰慧沉穩的同時也在心里反思自己的行為，露出深思的模樣。

　　“大姐，”百戶長恭恭敬敬的抱拳施禮，瞥了驚蟄一眼，，“隊伍已經整裝完畢，何時出發？”

　　見楚娉婷露出猶豫躊躇的模樣，百戶長就知道自己想的話，借驚蟄的嘴已經傳達到了。

　　大姐頑固，忍受不了一絲一點的侮辱，要她這樣灰溜溜的回去府城，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執拗不聽人言的大姐在遇到驚蟄的時候，都是妥協。

　　這讓百戶長心里十分的不舒坦，一個毛頭子得了千金姐的青睞，他這是一步登了。這讓努力上進，拼死拼活的人心里怎么能舒坦得了？反正是橫看豎看，都看驚蟄不順眼，要不是，不愿枉賠上兄弟們的性命，自己才不會開口求驚蟄。

　　驚蟄領會過曾經胡滿過的話［對女孩兒，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尊重。］他看楚娉婷猶豫不決，也不催，只，“你好好考慮一下我的話。”轉身走了。

　　被深深看了一眼的楚娉婷，眉頭皺成了死疙瘩。心里那股不服的勁兒又冒出來。

　　‘胡滿靠幾人之力，就能絞殺上百蠻子，為什么我不行？’

　　這個聲音總是提醒著她，鞭策著她往前走。但驚蟄，冒功前行很可能會全軍覆滅，同樣有道理。

　　她揉揉額頭，發現自己太容易被驚蟄影響。嘆口氣，“隊伍先提前走一步，你派個口齒伶俐的回去找增援，在長樓鎮匯合，到時再作具體安排。”

　　“是，”百戶長松口氣，心里感到忿忿不平。自己磨破嘴皮子，被罵了多少回都不通的事情，讓驚蟄那子三言兩語就通了。氣人——

　　百戶長找到王翦，倆人商量一番，派了兩個士兵往邊關大營送信。

　　整裝完畢的隊伍長長墜出成一條龍，在楚娉婷一聲令下后就出發了。

　　雖然是一只受過訓練的正規軍，但行軍路上寂寞，走動起來后，很快就傳來嘻嘻哈哈的笑聲。

　　楚娉婷他們正拿著地圖規劃路線，在這種指揮行動或是拿主意方面，胡滿很少發言，看他們幾人談的投入，她怕怕朱子修的肩膀，示意他到一邊話。

　　兩人走到隊伍左邊，走的又慢，慢慢就墜在了后面。

　　朱子修朝手心里哈了口白氣捂在臉上，問道：“怎么了？想跟我什么？”

　　“楚娉婷的態度你也看見了，”胡滿開門見山，一點也不拐彎抹角的，“我不支持你癡心不改，也不支持她，但在這種事情上我無權管，誰都有喜歡誰的自由。”

　　聞言，朱子修還帶著點兒笑意的臉，立馬冷卻下來，愣愣的落后她半步。心想，這是表明了不會插手的態度。在這種事情上既不偏向于自己這個干哥哥，也不會偏向于驚蟄那個干弟第。完全取決于楚娉婷怎么想，她作為親人不會干涉，也干涉不了，同時也希望自己能夠理解。

　　自己又怎么會不理解呢！嫉妒不甘的烈火熊熊燃燒之后，只剩心灰意冷了。

　　他追上前拍了拍胡滿的肩膀，又恢復了一貫掛在臉上的笑容，道，“難為你了。我不是認死理的人，你不用擔心我。這世間許多的人都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我不后悔，也不埋怨，這是我自己選的。”

　　仰面看向這個大自己幾歲的哥哥，他溫和的眉眼，豁然的態度，讓胡滿心里不是滋味兒。

　　他一介書生，仗著會點醫術，從縣城到府城，是為了楚娉婷，從府城到邊關，為了楚娉婷。他總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在恰當的時機，進退有度的關心這，守護著心愛的人。亂世中，毫不猶豫的投身到她身邊，努力的表現，試圖一點點靠近，但楚娉婷看不到，或許也不想看到，從始至終未曾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太平年間時兩人相處融洽，歡愉的相處模式讓他一步一步陷進去，可楚娉婷現在拍拍屁股走人了。

　　朱子修就像經歷了一場延長期很長的璀璨煙花，他以為自己擁有了，實際上他付出了諸多等待和努力，卻什么也沒得到。

　　若這種事情放到自己身上，必定不肯輕易認輸。但胡滿也看出來了，他心灰意冷，不復曾經的執著了。

　　她嘬嘆一聲，換了個話題，“今日就能到達邊關城，你是去是留？”

　　朱子修瞪眼，理所當然道：“當然是跟你們一起，哥哥是有始有終的人，隊伍里就我一個大夫，我有多重要你看不出來呀，好多人都需要我呢。”

　　確實，隊伍里就他一個懂醫術的，一路行來都被當做稀有動物保護，不管是被醫治過還是沒醫治過的士兵，都對他很尊重，醫術方面也得到大家的一致認可。

　　但是胡滿是希望他回去的，他每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跟在別人屁股后面轉悠，擱誰心里都舒服不了。但也確實在行軍中需要一位大夫。

　　“你想留下就留下吧，”舔舔唇角，面對這樣的他，胡滿連安慰的話也不出來，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嘆息一聲，走了。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朱子修溫和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有始有終是他做饒根本，但志不在此，有所留戀的也只是那個人罷了。他心，努力過，瘋狂過一場，想來自己也不會后悔。

　　數里開外，與山體連成一片的巍峨城墻清晰可見，可能是因為剛過了年的原因，城墻上并沒有多少看守的士兵。一行人馬眺望城墻的方向許久，轉而往東邊去了。

　　翻山過嶺的走了三四，終于踏進了長樓鎮的地界兒。

　　這里似乎是山邊的盡頭，一眼望盡是積雪覆蓋的平原，遠處有村莊坐落，就像白布上凸顯的黑點。山腳下就是過膝的積雪，上面還留有新鮮的印記。

　　王翦道：“咱們可能來晚了，從山上到這里的印記，都證明已經有蠻子在往關外撤了。”

　　附近白茫茫一片，沒有任何的遮擋物，一眼能望幾里，一行人馬現在戳在這里，就像戳在別饒眼皮子底下，太容易暴露。

　　楚娉婷左右觀察一番，指著不遠處的村莊，“先去那里躲一躲，搞清楚蠻子動向，等待援軍。”

　　“躲在那里不妥，”驚蟄從懷里掏出地圖，觀察了不遠處村莊的位置，在地圖上找到標記的確切點，在村莊與村莊之間，用手指劃出一條橫線，“現在咱們看見的那是上洼村，地圖上后面這是下洼村。蠻子想要出關的必經之路有咱們所在處，上洼村是他們落腳的好地方，咱們人數有限，不好硬碰硬，躲到距離不遠的下洼村，能避免與蠻子撞上，也能收到消息，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手指向地圖上距離不遠，實際上差距幾十里的另一片山，他道，“這里也是必經之路，等援軍到來，兵分兩路堵截，讓他們有來無回。”

　　在必經之路埋伏是一個好辦法，但大批量的人手不能來到這里，一是因為地勢險峻，簇也不適合作戰。二是因為大批人馬出動，必定會惹的百里之外駐守幾萬兵馬的蠻子蠢蠢欲動，不管是季節還是后備軍需都不適合開戰。但在不確定蠻子人數的情況下施行堵截，也會損失慘重。最好的辦法就是像在芙蓉鎮那樣，將大批量的蠻子聚集在一起，不必分散人手去尋。

　　楚娉婷腦子里閃過很多個紙上談兵的想法，扭過頭去看觀察環境的胡滿，然后對周圍人，按照驚蟄的提議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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