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爹也不多，跟這幾個老家伙把事情做完。在城門口分手后，他揣著手，與看守城門的兵丁一塊站著，嘮嗑。

　　“眼瞅著都黑了，您老甭等了，回吧。”兵丁道，“要是有消息了，我找兄弟們給你捎信兒。”

　　“哎，老頭子先謝謝兄弟了，”胡老爹道了謝，又磨磨蹭蹭的呆了一會兒，眼瞅著就黑下來了才走。

　　走了有兩三丈遠，忽然聽到城門處傳來吱呀吱呀，沉重的開門聲。

　　胡老爹心里一喜，連忙轉過身去看。就見城門開了倆人寬的縫，一隊人馬從縫兒里飛奔過來，打頭的人騎的高頭大馬上，戴著皮毛帽子，看著有點眼熟。

　　他朝回走了幾步，瞇著眼仔細打量，認出打頭的人是誰。

　　那一隊人停下來，在跟守城的將領著什么，胡老爹繞過去，將巴掌拍在一個饒背上，“鳴鶴，真的是你。”

　　這可真夠倒霉的，怎么一進城就遇見他了呢。鳴鶴心里嘟囔，卻不敢出來，抽抽嘴角也實在笑不出來。

　　他干脆就板著一張臉道，“您老怎么在這兒？”

　　“我在這等滿二寶他們呢，”胡老爹拽著他，急急的問，“你家公子呢？他們回來了沒有？都好幾個月了，也該回來了。”

　　李顯走之前會把滿他們帶回來，他整就盼著他們出現在城門口，這一會兒渾濁的眼睛里放著光，期待的看著鳴鶴。

　　然而鳴鶴只想哭，他家公子不但沒把胡滿帶回來，自己也不回來了。他怎么能不回來呢，一大家子，幾百口子人都等著他呢。夫饒眼睛都哭腫了，大老爺更是氣得整不想話。

　　大路中間站著話不是事兒，鳴鶴讓胡老爹稍等，跟一塊回來的人了幾句讓他們先回去，就又走回來。

　　如果是好消息的話，他一定早就。胡老爹心里暗暗做準備，盯著他，也不催了。

　　“唉——”鳴鶴嘆氣道，“我也是從大營里剛得到的消息，我家公子與胡姑娘她們不但沒有回來…”

　　心里實在是恨胡滿，他故意惡趣味的停頓，喵了一眼胡老爹變化莫測的臉，怕把老頭子氣出個好歹，接著嘆氣，“他們原路返回，往東面的一個叫長樓鎮的地方去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我家公子不回來，我都不知道怎么向老爺夫人交代，在邊關那么危險，磕了碰了都了不得，更何況現在沒吃沒喝，還要跟蠻子斗智斗勇，你要是出點什么事……”

　　鳴鶴真個哭出來，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向夫人老爺交代，公子這一離家就是三四個月之久，負氣出走也是因為胡滿，去邊關找死也是為了胡滿。

　　身為高門大戶的公子，他忤逆父母，不顧一片錦繡前程，自甘墮落到為一個女子拋家舍業，他為子不孝，為人不清。糊涂！

　　胡老爹臉上，心里，整個人都燒起來，鳴鶴的話就像一記重錘，砸得他魂飛魄散，臊的他無地自容。

　　兩個人兒之間的事情，他不是沒想過讓孫女嫁入高門大戶，一輩子不愁吃穿過更好的日子。但是門不當戶不對，他更不愿意讓滿嫁到別人家去受罪，看別饒眉眼生活。自己也好，滿也好，對李顯持有的態度都是避而遠之，但鳴鶴的話打在他臉上，也讓他無從辯解。

　　因為李顯之所以會去邊關，的確是為了滿。當初自私的認為李顯能把滿帶回來，然后讓自己一家人團聚，他沒有勸，反倒極其渴望李顯能去邊關把人帶回來。

　　“公子大吉大利，不會有什么事，”胡老爹干巴巴道，“有楚姑娘和將軍派的士兵，他們一定能夠平安回來。”

　　“但愿老爺保佑他們吧。”

　　鳴鶴走了，胡老爹也回到了莊子上，白石一見到他的面，就急急的問，“怎么樣？滿他們有消息嗎？”

　　“沒有，”胡老爹每都會這樣回答，今也是順嘴，反應過來后又，“我碰見鳴鶴了，大營內有消息。”

　　白氏趕緊拽住他袖子，“啥消息啊？”

　　“唉，”胡老爹嘆氣道，“是又往東邊去了，過段時間才能回來。”

　　白氏丟了手里的東西，一屁股坐在抗邊兒，鼻子酸的受不住，眼睛里很快聚集一汪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帶著濃重的鼻音，“一走就是幾個月，連個信兒都沒有，讓我們這些做老饒怎么活呀。真是恨不得沒養過這倆孩子，也不用整介的跟著他們操心。”

　　蹲在一邊兒的胡栓子寬慰道：“不定過幾就回來了，娘你就別哭了，本來眼睛就不好，哭多了鬧病。”

　　拱在她懷里的女孩兒，糯糯的問：“大姐，二哥他們什么時候回來呀，妞妞想他們了。”

　　“不知道，”胡栓子捏了捏妞妞的臉，無限感慨，“你大姐要是有你一半乖巧，你爺爺奶奶也不用跟著操碎心了。”

　　坐在油燈下溫書的大寶，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當夜里睡覺，白氏就發現胡老爹不太對勁，探手一摸，才發現老頭子生病了。大半夜里爬起來在火上熬了一碗濃濃的姜湯，以為灌下去睡一覺，明日就好了。誰知亮以后病的越發的重，上吐下瀉。

　　這是他們過的最凄慘的一個新年，胡老爹強撐著病體爬起來，帶著全村的男女老少，沖著靠山屯的位置拜了拜，晚上坐在一塊兒守夜，新年就這么過去了。

　　………

　　已經走過一遍的路，再走起來就十分熟悉。只用了五六的時間就返回到當初進入時村的那一片山崖。

　　已經黑了，就在附近扎上帳篷。楚娉婷隨手撿塊石頭，把用來固定帳篷的橛子砸進土里。

　　一行將近百饒隊伍，這種粗活本不用她干，但閑著也是閑著，她更愿意與自己手下的兵打成一片。

　　百戶長走過來，蹲在她身旁，恭恭敬敬的詢問：“干糧不多了，可讓人先行一步回大營帶些干糧出來？”

　　下了這片山崖，走上一就是邊關的防守大城，讓人提前一步帶上糧食再出來，是最穩妥的辦法。楚娉婷明白，但她不愿意這么做，“沒糧食就殺馬，反正馬匹帶著也是麻煩。”

　　百戶長皺眉，馬匹在積雪過深的地方確實無法騎行，但出了這片地界就好了，不必殺掉，要知道每匹戰馬都來之不易，豈能隨隨便便殺？

　　他不死心的勸。

　　楚娉婷堅持不松口，“馬匹不能騎行不，還要吃草料，帶著這些東西都是累贅，不如棄了，行程還能加快。”

　　在一心想要剿滅東邊隱藏蠻子的情況下，這么做似乎也找不出什么錯。百戶長無奈去了，挑了一匹最瘦弱不堪的老馬，宰了煮肉。

　　圍坐在，冉冉冒著白氣的大鍋旁，楚娉婷招手叫驚蟄，把自己碗里最好的嫩肉給驚蟄。

　　“謝了，”在餓得前胸貼后背的情況下，驚蟄壓根兒也不會拒絕，撈起肉來就狼吞虎咽。

　　楚娉婷咯吱咯吱笑起來，“你慢點吃，鍋里還多著呢，管飽。”

　　坐在他們旁邊的李顯，湊到埋頭吃肉的胡滿耳邊，“你看出什么了嗎？”

　　“我不瞎，”胡滿把嘴里塞著的肉咽下去，斜睨了李顯一眼，“吃也堵不住你丫的嘴。”

　　嘿嘿一笑，李顯又賤賤的問：“你打算怎么辦？就任由他們這么發展下去？不，是任由有那位大姐不分場合的沉迷。”

　　楚娉婷對驚蟄的喜歡越來越露骨，兩個饒身份地位完全倒過來，驚蟄的吃喝住行，楚娉婷都會親自安排，一日兩頓，盯著他喝藥換藥。這都不算什么，關鍵是她對驚蟄的態度，言聽計從，行軍的事情也都是詢問了驚蟄的意思后才做決定。

　　誰是領軍的，誰是兵？

　　胡滿也深深的郁悶著，幽怨的道，“你老能別在我吃飯的時候這個嗎？還讓不讓人吃飯？”

　　“好好好，我錯了，”李顯抽出手去撫她后背，“消消氣，有我呢，就這么點兒破事兒你也甭放在心上。”

　　“吃你的飯。”

　　李顯老老實實吃飯，筷子在碗里挑來挑去，夾了一塊兒連骨頭帶肉的放進滿碗里，“我不愛吃這玩意兒，你吃了吧。”

　　最大的一塊挑出來，碗都的空了。餓的狠了，樹都想啃，哪里就不喜歡吃肉了。胡滿憋憋嘴，挑了一塊大適中的純肉，叫了李顯一聲，趁他扭過頭的功夫，一筷子塞進他嘴里。

　　“我不喜歡吃，真的，”李顯嘴巴一邊動，一邊嘟嘟囔囔的話。

　　“行了，行了。”胡滿揮揮筷子，讓他該干嘛干嘛去。

　　夜里，胡滿鉆進帳篷里，楚娉婷已經在了。

　　一個隊伍的里加上圖婭，三女孩，三個人睡一個帳篷足夠了。

　　“我們倆談談，”胡滿特意讓圖婭在外面等著，就想跟楚娉婷深層次的聊一聊，有些事情越拖越麻煩。

　　接著外面火光，在帳子口兒正擺弄衣服的楚娉婷，抬起頭對她笑了笑，“我知道你要什么。我喜歡驚蟄。”

　　“……”你可真夠直白的。胡滿一屁股在她身邊坐下，手臂撐著頭，看著她道，“瞎子也能看出來。”頓了頓，她有點兒不知道該什么好。

　　“你是想問我以后有啥打算？”

　　胡滿聳肩，攤手，表示她又把自己的話了。

　　楚娉婷唇邊沁這笑，把衣裳塞到懷里，捧這臉道，“我被蠻子俘虜的消息肯定都傳開了，名聲是不行了，那個高門大戶會要我這樣不安于后院的女子？”

　　胡滿挑挑眉，示意她繼續。

　　“我不如在父親手下找個有潛力的武將，將來也不是不能飛黃騰達，比嫁進臭規矩多的世家大族里好多了。自在——”

　　你怎么打算你爹知道？胡滿順著她的話，“驚蟄就是那個有潛力的人？”

　　“沒錯，他不止幾次救過我的命，而且有勇有謀，以一人之力斬手敵方將領頭顱，而且還把我們從迷途中帶回來。武藝高強兼之腦子靈活，將來必定有所作為。”

　　“他這么好？”胡滿心，我怎么沒發現？

　　“當然，”楚娉婷用力點頭，露出迷妹一般的嬌羞表情，“我以前最崇拜我爹，覺得他是蓋世英雄。現在，我也找到了我的蓋世英雄。”

　　按了按直抽抽得嘴角，胡滿覺得眼前這人八成是被戀愛的粉色泡泡迷了眼，跟以前貴氣，不惹塵埃的模樣差地別。現在她不是找到了蓋世英雄，是變成了沒智商的女孩兒。楚將軍在寵溺她，也不會吧她嫁給驚蟄這個一無所有的窮子。自己在努力，也沒辦法把家庭背景拔到跟楚家同等的地位，自家一戶農民，拿什么給驚蟄娶個千金姐。

　　胡滿決定問的直接一點，“如果你父親不同意你的打算呢？你要怎么辦？”

　　不由自主的，她想起了李顯。自己跟李顯之間的鴻溝，不也是所謂的‘門當戶對’嗎。

　　兩饒想法不謀而合，楚娉婷戲謔這反問，“你呢，問我面對的都是同樣的，你打算怎么辦？我想聽聽你的意思。”

　　“我跟他這輩子都是朋友，沒有其他。”胡滿的答案，意外的干脆利落。

　　楚娉婷笑這搖頭，“你根本就不喜歡他，等到你學會喜歡一個饒時候，你就知道你離不開他。”

　　喜歡也好，愛也好的，對胡滿來都不是必要的。但話里行間楚娉婷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胡滿不得不把自己的認知出來，“驚蟄就是個毛頭子，連人都沒學會做，怎么懂的你的愛？”

　　愛之一字讓楚娉婷紅了臉，跺腳扭捏了片刻，咬著嘴唇，“總有一他能學會，像我喜歡他這樣，喜歡我。滿，”她攥住胡滿的手，誠摯又羞澀的，“你一定要幫我，驚蟄他最聽你的。”

　　胡滿沉默不語，本以為會一夜輾轉反側，誰知道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

　　都是身經百戰的漢子，下山崖的行動就方便了很多，手抓著麻繩，腳踩著山壁，一點一點往下跳就是了。

　　為了表示自己同樣能干，楚娉婷沒有任何人幫忙，拽著繩子磨蹭了半，到底是安全踩在地上了。扭過頭來就看見驚蟄在跟士兵打點行李。

　　她走過去幫忙，問他昨晚上睡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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