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擠公交車，竟然有一種緊張的感覺，原因不在于這兒有許多外國人，事實上這趟公交車上有許多中國人幾乎占到了這輛公交車的一半，從樣貌上來看，有的是留學生，有的則是做生意的人，這就像科幻片里的星際列車一樣，不同星球的人在交流，有的帶口音的奇怪西班牙語，有的英語和法語、德語，更有帶浙江、福建口音漢語的，這樣看來，樸京聽媒體的馬德里作為公認的世界一線城市，其國際化程度顯然很高，來自世界各地漂泊的人，就像中國的“北漂一族”一樣，他們心中懷揣著一個深不可測的夢想，現在還是早晨六點半，他們的面龐上雖然有沒睡醒、沒睡夠的疲憊，可是眼神里有堅毅和希望，在這樣的車廂里，樸京覺得自己被感染了，活著是為了什么這樣的終極哲學問題即便參透了，實際上也改變不了什么，既不能改變世界的殘酷一面，也不能改變世界尚且溫存的善良。來去還不如就一個字“干”，絕望的徒勞也只能一直干下去，樸京想起了古希臘神話中的西西弗斯，即便哪一人類科學發展到一定程度，人間消滅了死亡，就像西西弗斯綁架了死亡一樣，最后只能像西西弗斯一樣，生命在絕望的徒勞中度過，對于人來，這樣的生命，倒不如早些了解的好。

　　在歐洲，樸京總是入情入境的想起古希臘神話，他早就想過，川端康成《雪國》里駒子那種淡贍徒勞，還是《老人與海》里老人那種寧折不彎的悲壯，都是值得尊敬的，即便一種是無知，另一種是拼搏，但終歸是一種可貴的精神。

　　這兒的人似乎很少玩手機，喜歡看書，而書封都包了皮。現在的國內公交車、地鐵站里幾乎都是玩手機的人，諾基亞、摩托羅拉、，還有三星手機成為了新世紀人們消磨時間的寵兒，現在的手機大都是塞班系統，有許多有意思的手機游戲，樸京在國內的時候一度沉浸在手機游戲的世界里，即便是黑白屏幕，玩起來也很有意思，作為電腦游戲和主機游戲的補充，可以隨時隨地玩，所以很方便，可在這兒，低頭族們不是玩手機而是看書，樸京覺得佩服，歐洲向來重視文化，人均閱讀率本來就比中國高，聞名不如見面，現在總算是見識到了什么叫做喜歡讀書了，在道口大學的時候，樸京的大學校友們同樣喜歡隨時隨地都看書，和這個公交車里的人有些類似，不過，那是中國最頂尖的高等學府，薈聚了中國最頂尖的大學生，良好的閱讀習慣是必然的。

　　可這是西班牙的底層人民，一群“馬漂”，他們可能沒有頂尖學生們的智力，卻依然如此愛看書，樸京開始有些擔憂國內的閱讀狀況了，不過那又陷入了吃平民飯，操國家大事心的滑稽思維去了。

　　這兒似乎有很多來自非洲的販，這是樸京下車后的第一感覺，他們擺著地攤，有的在賣畫，有的在賣不知牌子的包，還有的在賣墨鏡什么的時尚物件，樸京路過的時候，這些黑人伙子就用熱情但蹩腳的中文招攬道：“買包，買包，便宜，便宜。”“墨鏡，墨鏡，大牌，大牌。”

　　樸京看見他們擺攤的架勢就明白這是“碰瓷兒”的生意了，這些東西只要從外觀看上去，就是劣質的仿品，大概是舶來品，更離譜的是有個黑人伙手上帶著一大串表，朝樸京笑著：“名牌手表，便宜，便宜。”

　　都歐洲的品牌和專利保護意識很強，對假冒偽劣完全沒有什么容忍度，現在這些非洲伙這么明目張膽的賣假貨，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從這些生意堆里沖了出來，樸京本以為過關了，可千算萬算，還是忘記算腳下了，樸京立刻意識到自己踩到了一張紙。

　　“站住！”一種奇怪發音的西班牙傳入了樸京的耳朵。

　　樸京靈機一動，干脆裝作沒聽見，繼續往前走，可那個聲音依然不依不饒的用英語站住，樸京心頭一緊，還是借著往前了，可那一個個子很高的黑人伙擋住了樸京的去路，他用日語道：“站住。”

　　樸京：“干什么？”

　　那黑人伙一聽是中國人，冷冷的表情突然變得熱情起來，他用流利的中文：“來自中國嗎？朋友，我這幅畫擺在地攤上，就為賣個好價錢，換做是別的國家的人，我一定狠狠宰他一筆，可你是中國人，中國人是好人，讓我們村通了路，通羚，支援我們國家建設而不掠奪我們資源的，就只有中國人，要是真是個美國人踩到我的畫，我非得讓他付錢，看在中非友誼的份兒上，這幅畫我送給你，朋友，這是一幅有理想的藝術家的作品，他未來一定會功成名就的，相信我這幅畫未來一定會值大價錢的。”那黑人伙又重復強調了一句：“中國人是好人。”

　　“我不需要。”樸京冷冷的。

　　這時候非洲販人群中傳來一陣騷亂，原來是馬德里的警察來了，那非洲販在逃跑前對樸京：“我記住你了，我叫特魯，咱們有緣再見！”

　　那販顯然是要讓樸京記住他，在他逃跑前，他丟下了那幅畫。樸京這才看見這幅畫的作者名正是特魯，樸京仔細觀察起來。

　　原來這幅畫的作者正是販自己，樸京嘴角微揚，看得出，這幅畫很用心，但是顯得有些稚嫩和做作，因為他既想模仿梵高，又想模仿莫奈，居然還運用了西班牙國寶級畫家畢加索的手法，如果樸京在美國的時候沒有跟著X精英們好好學習一下如何鑒賞畫的話，那很容易會覺得這幅畫有意思，甚至會覺得這幅畫真的是名畫，但是樸京明白這樣做作的話是根本賣不出一份錢的，因為其無論是色彩、運筆還是想象力都可以稱之為拙劣，或許在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畫家時代，這位來自非洲的特魯或許能有些作為，但在格局已經如茨時代，這顯然不校

　　但樸京對這位特魯充滿了敬意，作為“馬漂”的一員，他的藝術追求讓人感慨，樸京想起了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一個不顧一切的畫家，樸京心底里，也想成為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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