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明朝散發(fā)弄扁舟
今天是中秋節(jié)，月圓之夜，還有兩天就是阿娘的祭日了，云崢想為阿娘再做一場法事的，不過卻被我和阿爹同時拒絕了，阿娘不喜喧鬧，更不喜歡法師們那一套，還是算了吧！
我看到花匠送來一車墨菊，和我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樣，我聽管家說這花異常珍貴，也是一種名貴的中藥，莫非是阿爹為了討好小娘？這陣仗也太大了吧！八月十七就是阿娘的祭日了，我尚未出閣他就這么過分了，我絕不能讓那個女人的地位高于我阿娘。
我氣勢洶洶的拿著鋤頭走上前，卻被管家攔了下來，“大小姐，使不得使不得，這墨菊可是買給大夫人的。”
“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我還以為是為別的什么人。”管家知曉我何意，只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今年的中秋晚宴格外豐盛，廚娘告訴我阿爹專門給我準備了陽澄湖的大閘蟹，的確要比往年的螃蟹大出許多，佳楹邊吃邊感慨這樣的大螃蟹怕是只有皇上才能吃得上。
阿爹和云崢紛紛缺席，阿爹有話他要忙朝廷的事情，讓我們先吃。云崢最近總躲著我，只讓下人將飯菜送去他的房中。
“阿姐，你是不是和大哥吵架了，他最近對你怎么冷冰冰的呢？”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佳楹的這個問題，不過這件事確實奇怪的很，我沒和他吵架生氣啊，再者說他自小到大都是讓著我的，難不成在他和阿爹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不行，我得去問個清楚。
我夾起兩個最大的螃蟹去了云崢房中，我這人喜歡當面鑼對面鼓，話要說清楚，而且必須得是明明白白的。
“云崢，出來吃飯了。”我敲了敲他的門，無人應(yīng)答，我推門而入，房內(nèi)漆黑一片，榻上無人，難不成又偷偷躲在一處練功了？看來這兩只螃蟹只能入我腹中咯！
我擰下一根蟹腿，邊走邊走，后院的涼亭中亮起一道火光，我看到暗處一個人正往火盆中添紙錢，何人在此處燒紙？難不成是阿爹？我走近一聽，聽到了他的低泣聲，原來他在向我阿娘表達哀思。我可以前去聽聽，聽聽阿爹和阿娘年輕時候的故事，阿娘泉下有知應(yīng)該不會怪我的吧，畢竟她這么寵愛我。
“靈歌，我今年買了墨菊，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店主告訴我，墨菊的話語是血的思念，我就是想表達一下我對你的思念，你走了這么多年，只剩下我和孩子們相依為命，綺雪性子倔強，一直對我納妾的事情耿耿于懷，這么多年我和她的關(guān)系都比較僵硬，云崢那孩子倒挺聽話。”
我忍不住落淚，雖然我不知道阿爹為何納妾，不過我還是很開心他對娘的這番心意的，在這個社會，若想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可真難。我聽阿爹繼續(xù)往下說。
“靈歌啊，咱們林家有難了，皇上下旨將綺雪許給了十五皇子永琰，不久前他將我招進皇宮，就是為了此事，估計不久之后就會下旨，她馬上就要成為十五皇子的側(cè)王妃了，她那個性子，橫沖直撞，我真擔心她在深宅大院之中會活不下去啊！可是我有不能公然違抗圣旨，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啊！”
我腦子嗡嗡作響，這感覺猶如晴空霹靂，為什么，為什么是我，為什么偏偏是我呢！高墻內(nèi)院，步步為營，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我要怎么生存下去呢！手中的托盤掉落在地，驚動了阿爹。
他沖我這邊張望著，“何人在此？”
我匆匆跑了出去，我無法阿爹方才說的一切，我這么快就要結(jié)束自己的少女時光了嗎？側(cè)王妃，側(cè)王妃有什么好的，又不是正妻，還不是任人擺布！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呆呆的站在街中間，真希望能有一輛馬車沖出來將我撞死，一了百了，這樣我就不用受苦了。
街上的行人三三兩兩，想必都回家愉快的過中秋節(jié)了，可我呢！最糟心的中秋節(jié)，最糟心的事情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大晚上杵在這里干什么？”又是王炎郎，他手上還牽著一匹馬，真是怕什么來什么，他怎么不騎馬一下子將我撞死呢！
我無法回答他這個問題。
“哭什么？是和老師吵架了嗎？”
“沒有，我沒有和任何人吵架。”
“瞅瞅你，光顧著傷心落淚，你這衣服上面還耷拉著一條螃蟹腿，我不動你，你自己取下來吧！”
我這才看到自己的胸口處有一個螃蟹，它的爪子剛好掛在我的衣襟上，我跑了一路，它竟然沒掉，也真是個奇怪。
“能不能給我說說，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看看我能不能幫你解決？”他征求我的意見。
我有氣無力的搖搖頭，“還是算了吧！我爹身為尚書大人都沒有能力幫我解決，更何況是你。”
“沒關(guān)系，你說，我聽著便是，今日過后立馬便忘，絕不外傳。”他看著我，眼中滿是關(guān)切之意，這一次他沒再開玩笑，沒有說任何的風涼話，我看著他，他說話的語氣像兄長一般。
見我不說話，他立馬向天起誓，“有違誓言，天打雷劈。”
“呸呸呸！”我朝地上連呸了三下，“你胡說什么呢！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以后不許胡說。”
他只輕輕一笑，“我只是表達一下我的決心，我王炎郎說得出做得到，絕不會違背我曾立下的誓言。現(xiàn)在你總能說了吧！”
我和王炎郎在護城河邊坐著，我看到河燈從上游處緩緩而下，數(shù)盞明黃色的光亮在河水中輕輕搖晃著，亦如女子起伏不定的人生。
“我即將成為十五阿哥趙永琰的側(cè)王妃。”我小聲說著，生怕會被第三人聽到。
王炎郎正在喝水，聽到之后立馬噴了出來，“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沒有騙你，我不想嫁。”
“不想嫁就對了，你要嫁那也只能嫁給我王炎郎啊！”他又開始拿我打趣。
“王炎郎，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我起身就走，王炎郎將我一把拉回。
“我是認真的，我就是想娶你啊！只要你愿意，天高我?guī)泔w，海闊我?guī)阌巍！蓖跹桌煽雌饋砗苁钦J真，但是這話經(jīng)他之口說出，我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他看著有些不太像好人。
“你別鬧了，我沒心思聽你說這些。”我小聲說著。
“我知道，但我是認真的，沒想到被十五皇子搶先一步。”我看到他眼中映著那些河燈，這家伙竟然是認真的，算了，不管他是不是認真的，都和我沒有關(guān)系。
“我不想成為王妃，我不想和王公貴族沾上一星半點的關(guān)系，我就想找個普通人，哪怕我這輩子孤獨終老都沒有關(guān)系。”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從未變過。
“我聽說永琰長得一表人才，他府上的妻妾雖多了一些，但是他對每一個他身邊的女子都很好，他的王妃蘇嫻雅我曾經(jīng)見過，也是一位修養(yǎng)極好的女子，不過我也擔心你嫁過去會受委屈，你性子剛烈，說話又直。”
他這句話倒還有點人性，不光他擔心我也擔心。
“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我只希望我今后的他能夠做到這一點，但我沒想到，造化弄人，我竟然要成為他的側(cè)王妃了。”
王炎郎沒有說話，我發(fā)現(xiàn)他正定定的看著我，眼神有些復(fù)雜，他雙唇微啟，像是要說什么，不過最終還是作罷。他大概是想反駁我吧！就知道王炎郎是這種人，男人都喜歡三妻四妾，朝三暮四，招蜂引蝶。
“切，還說喜歡我，我說的這些你肯定做不到。”
王炎郎生氣了，他將自己的救護扔進了河中，濺落的水花滅了其中一盞河燈，我責怪他破怪了別人的好兆頭。
“走吧！我送你回家，上馬吧！”他已經(jīng)解開了韁繩。
我玩心大起，打算再戲弄他一番，反正我這心結(jié)是怎么都解不開了，我也不能公然違抗圣旨，“王炎郎，你是不是生氣了？”
“是。”哈，我溫聲細語，他果真上當了。
“你會哄我嗎？”他問我。
“不會。”我果斷拒絕了他，我翻身上馬，看了他一眼，他只笑著，什么也不說，這小子大概是和女人調(diào)情慣了，應(yīng)該習慣了吧！
夜晚的風好涼，長街上盡是桂花的馥郁香氣，我得多看看這外面的景，興許以后再也見不到了。
“不如我騎馬送你回去吧，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我怕老師會擔心你，畢竟你一介女流。”
我撫了撫額頭，對啊，我怎么把這件事給忘了，阿爹現(xiàn)在一定找不到我，心里著急呢！現(xiàn)在可是關(guān)鍵時刻，我不能有任何閃失，不然會連累全家。
我聽到了管家的聲音，還有阿爹和云崢，就連小娘和佳楹也來了。我趕緊下馬，以最快的速度出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向他們報平安。
“綺雪啊，你可把爹擔心死了，阿爹真怕你會想不開去尋死。”阿爹看到我身后不遠處站著的王炎郎，也是一愣，大概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我會在大晚上和他遇到吧！
“綺雪，你先回去吧！我有話和炎郎說。”阿爹輕輕推了我一下，我剛好跌進云崢的懷抱，已經(jīng)很多日沒有看到他了，黑了也瘦了，不過他的胸膛還是這樣溫暖。
我邊走邊回頭，這兩人低聲交談著，而且神情一個比一個凝重，阿爹和王炎郎發(fā)現(xiàn)我看向他們時立馬換了一個調(diào)轉(zhuǎn)了一個方向，我再看不到他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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