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血蠱嗎？”紀五福奇怪地道。

　　最近跟著蒼耳子也學到了不少東西，據她所知，血蠱就是這樣的。

　　以吸噬人體血液為生，讓人變得嗜血，讓人失血，讓人焦躁不安，痛不欲生。

　　若放任不管，它們會在短短時間內吸干人體的血，最后再破體而出。

　　而被它們所吸食的人，最后只剩下一層單薄的皮肉，再無血色。

　　“不，不是血蠱。”解無冬道，血蠱倒還好辦，他們解氏一族有一位族長擅蠱，區區血蠱他還不放在眼里。

　　“我體內的蠱，比血蠱多了幾分靈智。”解無冬道，精致的眉眼間覆著薄薄的一層無奈。

　　如果說血蠱是孫悟空身上毛發所變的猴子猴孫，那他體內的這種蠱可算是孫悟空本尊了。

　　喝活雞血活鴨血算不得什么，只要能壓制住體內那些不安分的東西，哪怕活血再腥臭，他捏著鼻子一口悶了，日子但也不至于多痛苦。

　　痛苦就痛苦在，當它們有朝一日不再喜歡雞鴨血……

　　那日，族里突然遭受到了不明襲擊，一眾屬下護著他到了一隱秘的地下洞穴躲藏起來。

　　他們護主是本能，但護雞鴨可不是……

　　所以當他的蠱蟲再次在體內鬧騰不停，沒有活雞鴨血的情況下，他第一次喝下了人血……

　　那真的不是什么好的體驗。

　　也是第一次，他對自己產生了厭惡的情緒。

　　他如今到底是什么？是人是鬼，又或者，只是一只披著人皮的大蟲子？這個想法真令人絕望。

　　那一天過后，他們重回族里，他卻發現他體內的那些東西已經不再滿足于雞鴨血！

　　雞鴨血一入喉便嘔吐不止，一次又一次，不管喝多少次都一滴不剩全吐出來，直到書亦看不下去，親手給他端了一小碗自己的血。

　　他聞到了那是人血。

　　他該推開，該把碗摔了，該狠狠地罵書亦一頓但他沒有。

　　他只是緊了緊雙手，盡量讓自己神情輕松地端起那碗血，小小地抿了一口。

　　那一刻，他甚至能感覺到它們在他的體內發出勝利的歡呼。

　　這些該死的，惡心的，蟲子。

　　…

　　…

　　第一次服食蒼耳子的紅骨粉，他過了三年正常人的日子。三年后，它們蘇醒，幾乎要把它們遺忘的他再次感受到了體內血氣翻涌，它們憤怒咆哮的痛苦。

　　于是他明知道第二次服食紅骨粉注定無效，他也義無反顧地吞了下去！

　　結果就是他這一睡便是三年，差點兒沒能醒過來。

　　解無冬看著眼前不知何時竟剝起花生和瓜子的少女和小男孩，臉色不由得柔和了下來，“上次臨別匆忙，解某來不及感謝紀姑娘的救命之恩。”

　　“報恩？”這個可以有，紀五福看他，“你能阻止蒼耳子別再研究紅骨了嗎？”

　　解無冬笑了笑，“不能，下一個。”

　　蒼耳子那老頭亦正亦邪，性子古怪又執拗，絕不可能是能輕易被他人左右之人，所以他想都不用想，直接拒絕了。

　　“哦，那你先欠著，我想到了再告訴你。”紀五福也不跟他客氣，先讓他口頭欠著。

　　她從不信“明天請你吃飯”“后天還錢給你”“下次見面再聊”這些永遠不會有下文和后續的客套話。

　　解無冬低低一笑。這小姑娘真的很有意思，跟昨天闖入他房里的那兩個矯揉造作的妖艷賤貨很不一樣，“行，那先欠著。只是……”

　　“只是什么？”

　　他有些尷尬，“我本以為蘇醒后需要像往常一樣，每月定時喂一次血即可，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它們不但認定了你，還從每月一喂變成了半月一喂……”

　　半月一喂？紀五福皺眉，“你意思是，我需要每半個月幫你喂一次蟲子？”

　　她成獻血的了？

　　自己的要求確實是過分了，人家畢竟不是自己的誰，也沒欠了自己的，絕沒有那個義務要替自己解決自己的難題。

　　解無冬抿起了好看的唇，“若姑娘感覺為難……”

　　正在此時，書亦回來了。

　　“紀姑娘，”因為怕自己身上的血氣會刺激到解無冬，他站在門口并沒有進去，“那位煙姨娘已經把事情經過交代清楚了。”

　　但現在那不是重點。

　　早就在門外偷偷聽了一會兒的書亦見不得自家公子不自在，也害怕他因為不好意思而說出什么不顧自己性命的話來，“紀姑娘請盡管提出要求，我們定竭力辦到。”

　　“嗯，那我想到了再提出要求吧，”紀五福用一種極其認真的神色看向解無冬，“我會幫你的，你別擔心，你一定要努力活著。”

　　經歷了最近那些一連串的不幸，再看到解無冬這么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輕言放棄，不悲春傷秋，即使再自我厭惡也很積極地尋求著解決的辦法……

　　他不知道她有多感動，從而對他的好感蹭蹭蹭地直往上飆。

　　感覺到了紀五福誠摯的心意，解無冬微微一笑，又看到李容昊依然緊握著她的手不放，那笑容便立刻淡了一些，“今日，令弟真是勇敢機敏。”

　　真不懂事，也不看看都幾歲了，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

　　紀五福笑了笑，并沒有解釋自己與李容昊的關系。

　　李容昊笑意盈滿了雙眼，暗地里得意地瞥他一眼。

　　解無冬見狀心里躁郁更甚。

　　紀五福毫無所覺，“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了吧，煙姨娘怎么說的？”

　　書亦將煙姨娘招的供一一道出。

　　“荊棘？”是她所知道的那個荊棘嗎？他竟與煙姨娘勾結，要屠殺李家滿門？

　　紀五福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后，氣得渾身直發抖。

　　為什么？討厭她，恨她的話，沖她來就好了啊！為什么要搞她身邊的人？容昊甚至還不到十歲，這些人難道真下得去手？

　　她雙眼瞬間盈滿了淚，“容昊，對不起，這次是我連累了你！”

　　看到她的眼淚，李容昊有些手足無措，尋遍了上下也沒有找出一方潔凈的帕子來，干脆直接用手替她擦淚，“別這樣，五福姐姐，又不是你的錯……你別哭了，看到你這樣，我也想要哭嗚嗚……”

　　紀五福愧疚又心疼地抱住他又軟又小的身子，淚流不止，“不，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我太招人恨，所以那人拿你報復我……”。

　　解無冬面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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