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剖嗎？

　　可是小蝶她未必希望這個孩子活下來……

　　紀五福突然抬手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她突然就冒出一額冷汗，從未有過這樣的一剎那如此深刻地體會到，蒼耳子對她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他讓她越來越對生命變得冷漠起來！

　　是啊，不管怎么樣，孩子是無辜的！孩子是無辜的！孩子是無辜的！

　　若是能救，就要救！

　　李容昊的小手從未如此冰涼過，他輕輕捏住紀五福的小手指，像是怕吵醒李小蝶般小聲地道，“五福姐姐……我想要個親人……”

　　整個李家，他唯一當作親人看待的李小蝶已經沒了，他又沒有親人了，像上一世那樣……

　　剩下他自己，孤獨又無助，連活下來的意志都徹底喪失。

　　“好。”李容昊眼里的悲涼如水令她多看一眼都心痛，好，既然他確定想要這個孩子，那她就剖！

　　紀五福本來就有隨身帶匕首的習慣，特制的匕首打造得又輕薄又鋒利。而李小蝶直刺心臟的瞬間已沒了氣息，她不需要用火灼烤匕首更不用怕傷口感染，只需要直接剖——

　　“容昊，別看！”

　　她撩開李小蝶的裙子，還不忘了交待他一聲。

　　劃下第一刀之前，她又特地看了他一眼。

　　李容昊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漆黑的眸里翻滾著令人驚駭的暗浪，他再次開口，輕輕地道：“五福姐姐，麻煩你了。”

　　這孩子是要讓自己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好讓這一份仇恨更刻骨銘心！

　　紀五福匆匆擦掉自己再次涌出來的淚，手上開始用力，“小蝶，對不起了。”

　　張御醫說過，下刀的時候要快、狠、準，最需要注意的是剖腹的深度。

　　若刀割深了，絕對會傷到胎兒。

　　她全神貫注，小心翼翼地將匕首往下壓……血從小蝶依然柔軟溫熱的肚皮里緩緩地流出來。

　　與此同時，李容昊的眼淚終于也流了出來。

　　他緊緊咬著自己的拳頭，血從拳頭里滲出，但他仍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免得影響紀五福……

　　試問世上有多少人，親眼看到自己最親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死后還被開腔破肚，還能無動于衷？

　　紀五福眼里只剩下李小蝶血淋淋的肚子，就連武強來了，怒吼著哭叫著要上前阻止她，卻被高原高桐二人合力攔了下來，都一無所覺。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有那么一盞茶功夫，一刻鐘功夫。

　　只見她有條不紊地切開李小蝶肚皮上的皮膚，分開里面的肌肉，打開腹膜后，子宮暴露眼前。

　　她緊接著在子宮上切了一個小口，再慢慢地擴大子宮切口。面不改色地將李小蝶仍插在心口處的發針拔了下來，用那針刺破羊膜囊，開始放羊水。

　　她的動作很輕柔，一點一點慢慢地將胎兒從小蝶的子宮里取出，用匕首給胎兒斷臍。

　　整個血淋淋的過程，李容昊哭著看完了。

　　但嬰兒沒有哭。

　　…

　　…

　　嬰兒出生后，都會第一時間哇哇大哭。

　　不是因為疼，不是因為餓，僅僅是因為出生后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氣，會直接沖擊到喉部，由喉部帶起類似啼哭的聲音。

　　因此人們會認為，嬰兒哭的聲音越洪亮，身體就越強壯。

　　但他——李小蝶的兒子，沒有哭。

　　瘦瘦小小的一團，看起來孱弱又可憐。臉上仍布滿著黏糊糊的羊水與血水，雙眼禁閉，呼吸極其微弱，憋得臉微微發紫，像隨時會喘不上氣。

　　此時，武強已經被打暈并被高原捆綁起來扔在一邊，嘴里還塞上了一塊破布。

　　高桐取來溫水，接過孩子并替其洗了洗身子，再翻出李小蝶早早準備好的繡著好幾個活波可愛小彩蝶的柔軟褓被，將他包裹起來。

　　做完這一切后，她抱著孩子回到床邊，發現紀五福已經將李小蝶的肚子一絲不茍地縫合了起來。

　　若不去看那些細細密密的針腳，誰也看不出來李小蝶曾被剖開過肚子。

　　又將小蝶的衣裙逐一系好，紀五福這才雙手接過他，抱給李小蝶看。

　　只是，令高桐深感奇怪的是，姑娘的話明明是說給李小蝶聽的，可她怎么總是看向床尾的位置？

　　“再看一眼孩子吧……他什么都不知道，是無辜的。”

　　初生的孩子皮膚柔嫩又容易凍傷，嘴巴鼻子眼睛幾乎全皺成一團，要多丑就有多丑。

　　床尾處，李小蝶模糊的影子若隱若現，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白白凈凈的肚皮，有些迷惑，又有些釋然。

　　聽了紀五福的話，她伸出手去碰了碰那孩子的臉，空靈的聲音回響在房里，卻只有為她剖腹又縫尸的紀五福能聽得到，“能活嗎？”

　　紀五福將褓被緊了緊，肯定地道，“嗯，能活。”

　　李小蝶笑中帶淚，“五福你又騙我，他都不哭……生下來不哭的孩子都不好養活。”

　　紀五福有些難受地別過臉去，“生下來不哭，這是誰造成的？”

　　李小蝶道：“讓他跟我一起走，不好嗎？我們都那么臟……”

　　又是這些話，紀五福已經無力再勸慰什么，看了李容昊一眼，“你倒是舍得。”

　　李小蝶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李容昊，露出一個淺淺的真心的笑，“拜托你了，五福。”

　　“走吧。”紀五福閉上了眼。

　　“謝謝你，五福。”李小蝶緩緩靠近，俯首給了她懷里的孩子一個吻，眼里依然有恨又有愛，最后全部化成一聲嘆息——

　　“還是叫平安吧，紀平安。”

　　聲音漸漸消去。

　　“紀平安。”紀五福重復念了一遍，問旁邊已經哭成了淚人的李容昊，“容昊，你當舅舅了……要不要抱下平安？”

　　“抱……抱？”李容昊流著淚接過紀平安，抱著他放聲大哭，“嗚嗚嗚——姐姐——”

　　興許是他的哭聲太悲傷又太凄厲了，懷里的紀平安小嘴一扁，小鼻子吸了兩下，也“哇”地一聲，小聲地哭了起來。

　　那聲音像哼哼唧唧似的，一開始被李容昊的哭聲蓋過，但很快紀五福就發現了他一張一翕的小嘴和緊握的小手，忙讓李容昊停下來，“容昊，別哭了，你外甥哭了！”

　　外甥哭了……可是他更想哭啊！李容昊越發哭得厲害，還哭得打了個響嗝，斷斷續續地道，“他，嗝，他是不是餓了？”

　　一行人瞬間傻眼了——。

　　去哪里給平安找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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