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么？

　　蒼耳子沒有生氣，相反地還很喜歡這個詞，“不是有句話這樣的么，不瘋魔，不成活。”

　　好一個不瘋魔，不成活！

　　紀五福咬牙問道：“在寨子里，把桐達的心挖出來吃掉的是你？”

　　“你是如何得知？”蒼耳子好奇道，那一日他很肯定四下無人，不會有人看見他做了什么事，所以紀五福是如何得知？

　　他詫異的當下又想起她的識骨能力，猜測道：“是桐達的骨頭告訴你的？”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黑衣人真的是你？”

　　蒼耳子似乎并不覺得那樣做有什么不對，“嗯。”

　　嗯？

　　嗯？

　　嗯？！

　　就這么輕描淡寫的一個“嗯”？那可是一條鮮活的人命啊！

　　不管桐達的心性如何，又與她曾有過怎樣的過節，誰不知道養大一個孩子需要耗費多大的心力，從十月懷胎到長大成人，這漫長的過程中又是如何心酸，各種擔憂……

　　而他就這么，面無表情地，像對待螻蟻一般地，雙眼眨也不眨地，親手結束了那如花一樣綻放的生命！

　　一陣難言的寒冷涌至心頭，眼前的蒼耳子，真的收養了毛毛，雙頭兄弟，還有長壽等人嗎？

　　能對這些可憐的孩子心存憐惜的人，她一直覺得哪怕他是個壞人，也壞不到哪里去……

　　是她錯了？

　　“她若得罪了你，你要殺她，給她一刀便是，你又為何要她受這剜心之痛，還、還……”

　　想起那毛骨悚然的一幕，紀五福心里五味雜陳，不下去了。

　　蒼耳子：“她與我也沒什么過節……我就是想嘗一嘗。”

　　紀五福心里的寒意漸漸擴散至全身，他怎么可以用這種“我就是餓了隨便吃了一口”的語氣來告訴她，他僅僅是想“嘗一嘗”？

　　“若為口腹之欲，你大可以去嘗剛死之饒心，又何必對活人下手！”

　　“我也吃過啊。”蒼耳子語氣很是無辜，“死了兩的，剛斷氣的，還有活饒心臟……我都嘗過。”

　　“你——”

　　紀五福氣急攻心，忽地眼前一陣旋地轉，腦子里一片眩暈之感，待她重新張開眼睛，已是脫離了夢境，回到了現實之鄭

　　另一邊，蒼耳子停下按笛孔的手，啞然失笑。

　　她竟能自行破解他的造夢術？

　　…

　　…

　　“瘋子，瘋子，瘋子……”

　　高桐把碗筷擺好，看著自醒來后就憤憤不平踱來踱去的姑娘嘴里碎碎念著什么“瘋子”，無奈地過去將她按到桌旁坐下，“姑娘，先用早飯吧！”

　　紀五福用力按住眉心，神情痛苦，“我吃不下。”

　　昨晚她實在太生氣了，盛怒之下竟發現自己自行從蒼耳子造的夢里出來了，更是氣得胸口疼。

　　她還有好多話要質問他，好多疑問還沒有解開！怎能就這樣放過他，怎能就這樣離開！

　　“姑娘，你還是先吃……”高桐還想再勸，紀五福已經站了起來，匆匆奔出門外。

　　“對，我得再去那峽谷一趟……上次的白旗他一定是看到了才來夢里找我……”

　　她腳步匆忙，一心只想把蒼耳子翻出來，連撞到了擦身而過的李容昊亦不自覺。

　　“五福姐姐？”李容昊少見這么分寸大亂的紀五福，不由得擔憂地拉住了她，“你去哪？”

　　紀五福拍了拍他的手，“我去去就回，你先去用早飯。”

　　“噢。”李容昊不舍地站在原地目送她離去，這才走到廚房找到高桐，“咦，高姐姐，怎么今吃的是苦麥菜粥？”

　　皮蛋瘦肉粥、豬肝粉腸粥、柴魚花生粥、咸骨粥、海鮮粥、牛肉粥、及第粥、艇仔粥它們不香嗎？

　　高桐替他舀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俗話坐食山空，我們得省著點銀子花，大魚大肉的，姑娘怎養得起我們。”

　　她并不知道紀五福整日無所事事查這個查那個的，銀子打哪來的，只以為是紀父紀母給她留下的。

　　所以她總擔心銀子有花光的一，那她可就得替姑娘討飯去了——

　　還是節儉些好。

　　李容昊扒拉了一下碗里寡淡無味的粥，垂下了眸子。

　　或許，他該回李家了。

　　一味的逃避，不敢直視危險，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他的姐姐們，還是得由他來養！

　　…

　　…

　　紀五福直奔那峽谷，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放聲大喊起來——

　　“蒼耳子，你出來！”

　　“你出來！我知道你在這！”

　　“你出來啊！你有膽子吃人，你沒膽子出來見我是不是！”

　　“昨晚我的話還沒完！你快出來回答我！”

　　“你。”

　　“你到底出不出來！不出來我就去買火藥把你這窩給炸了！”

　　“……”

　　“蒼耳子——”

　　“不叫蒼前輩了？”蒼耳子涼涼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紀五福迅速轉身，瞪著眼前的中年人。

　　年近不惑、兩額貼著膏藥、耳垂比常人略長，尾指少了一截。

　　不是那位一直活在傳聞里，她無緣得見，遍尋不著的蒼耳子還能有誰？

　　“你不配我一聲前輩！”紀五福“呸”了一聲，“你就是個吃饒怪物！”

　　“怪物？”蒼耳子仍舊并未動怒，卻不是很認同她的話，“吃人就是怪物了？”

　　“不然呢？”紀五福冷笑，“若不是怪物，你難道還覺得自己是圣人不成？”

　　誰知，他竟果真厚著臉皮點起了頭，大言不慚道：“我確實可以算是圣人。”

　　“瘋子！”除了這個詞語，她想不到還有什么更貼切地形容眼前這個神經病。

　　蒼耳子“呵”一聲淺笑，“你到底還是太年輕。我見過這么多人，唯有你的資質尚可，若你拜我為師，我定將一切告知與你，毫無保留。”

　　徒弟？呵，跟他學吃人么？

　　紀五福冷眼瞪著他，對他拋過來的橄欖枝視而不見，繼續問出昨晚未問完的問題，“高原所的，寨子里的人，偶然有缺胳膊少腿的，缺肝少肺的，都是你干的？”

　　蒼耳子也大方地承認了，“沒錯。”

　　紀五福很悲哀地發現，他之所以這樣坦然承認，最大的原因正是他并不將她放在眼里——

　　也對，她與他實力懸殊，他確實沒必要將她太當回事。

　　可是，她仍想親口聽他承認，“李時珍與我們并非一個朝代之人，你竟妄想著與他較勁……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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