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飛禽
既然蒼耳子答應告訴她真相,那她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仔細地再看一遍《本草綱目》,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再去想。
雖然不知道蒼耳子讓自己看這本書的用意是什么。
難道紅骨的答案,在這本書里?想到這里……她更用心去翻閱了。
當然,她對蒼耳子這人也并不是全然信任,暗地里再三交待公羊述和武強高原高桐等人守好各自的領地,不要被那散發女子乘虛而入。
眨眼間過了三。
《本草綱目》屬于以綱挈目的體例,其中藥物被分為了礦物、植物、動物三個大類。
礦物的大類下,分了金、土、水、火、石五部。
植物的大類下,分了草、谷、菜、果、木五部。
動物的大類下,分了蟲、鱗、介、禽、獸、人六部。
共十六綱六十二目,上至墳典,下至傳奇,凡有相關,靡不收集。
而今晚,她看的是“禽部”。
老百姓們罵人時總愛罵什么“禽獸不如”,什么“衣冠禽獸”,但還真沒幾個人確切地知道“禽”和“獸”是有區別的。
其實禽是飛禽,獸乃走獸。
“禽”在很久很久以前,它的初文乃由上頭一個“兇”,下頭一個“十”字組成。
看起來就像一個兇惡的鳥類,站在樹干上惡狠狠地盯著人看,更像一個手中執著網,正準備捕捉鳥類的人。
在漢代以前,禽獸牲畜之間的界線并沒有分得很清。就華佗發明的“五禽戲”,其中這五禽,前面四禽指的是虎鹿熊猿,最后一禽才指的是鳥。
直到漢代以后,漸漸地有人將“禽”與“獸”區分開來,“禽”字統指鳥類飛禽。
所以李時珍的動物大綱里,“禽”部與“獸”部當然是分開的。
當翻閱到“伏翼”這一類目時,紀五福手指頓了頓,想起了在李容昊的夢境里,那個假的紅衣紀五福曾告訴過自己的推測。
不,與其是紅衣紀五福告訴她的,不如是李容昊告訴她的。
李容昊的夢境是出自他的內心,一切都是他幻想出來的,夢境中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屋,甚至每一句對話,皆以他的經驗與閱歷為基礎。
而有時候,人總能在不經意里指出一些旁人容易忽略掉的重點。
他,骨瘟的本質是鼠疫,而此鼠非彼鼠——
是飛鼠鼠疫。
…
…
李時珍書中禽部中所歸類的“伏翼”,正是蝙蝠。
蝙蝠,又名鼠,仙鼠,飛鼠,夜燕。
味咸,性平,無毒。主治上焦發熱,白晝貪眠。而它的糞便名為夜明砂,可治眼疾。
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無毒”二字上,久久沒有翻頁。
從來,蝙蝠就被人們認為是吉祥之物。
首先,它與“遍福”諧音。其次,它睡覺的時候是倒掛在山洞里的,蝙蝠倒掛,不就正好是“福到”了嗎?
再者,蝙蝠的生活作息與人們完全相反,據聞他們白憩息,夜出覓食,偏又以嗜吸人血的蚊蟲為食,人們便覺得它這是特意與人類的習性錯開,以方便在人類晚間入睡之后,無自保能力之時,守護著人類。
道教里也少不了與蝙蝠相關的傳。
八仙中的張果老便是白蝙蝠精轉世,樂善好施,助人為樂。
鬼王鐘馗更是與蝙蝠的關系密不可分——
鐘馗乃唐朝人,才華橫溢滿腔抱負,某日高中狀元,御前面圣。誰知,那圣上嫌他貌丑,竟不分緣由地罷免了他的功名……
鐘馗不堪受此奇恥大辱,盛怒之下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又因其一身正氣為閻王賞識,故到了陰間后便被封為鬼王,司抓鬼壓邪之職。
鐘馗成為鬼王后不久,收服了一只厲鬼,厲鬼被鐘馗的為人品性所折服,甘為其靈獸,化身為蝙蝠為其引鬼——
要知道,蝙蝠與鐘馗的共同特點便是,同樣貌丑無比,又只能于夜間出來活動。
從此,“鐘馗引福”之佳話流傳千古,一人一蝠所到之處無不是人間凈土。
而伏翼,伏翼,正是“伏疫”之寓意也!
總之,結合了種種原因,蝙蝠一直被人視為吉祥幸福長壽的化身,即使它長得再磕磣,人們對這種東西也并無戒心,并充滿敬愛。
伏翼無毒,可是《拾骨札記》上分明記載了,在朝大陸六國以外的某個國家,就曾因蝙蝠發生過一次毀滅性的瘟疫災難,死傷數萬計。
那么,又是什么令蝙蝠生出了病毒?從原本的無毒變成有毒,人沾即死?
…
…
或許是她想得過于入迷,又或許是她久久沒有翻閱的動作令蒼耳子有所察覺與不滿,蒼耳子悄然而至。
“可是有哪里不懂?”
紀五福正沉思間,蒼耳子的突然出聲,讓她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如實回答,“我只是在思考,蝙蝠到底是有毒還是無毒?”
她并沒有質疑大能李時珍的想法,但《拾骨札記》在她的心里也同樣是一本從未出錯的神書,所以她迷茫了,參不透了。
“呵。”蒼耳子又是那低低的笑,搞清楚了她并非有心拖延時間夠,并無不悅,甚至語氣里有隱隱的激賞,“你果真用心看了。”
紀五福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這個動作,她有多少年不曾這樣做過了?
蒼耳子含笑道,“若我蝙蝠有毒,而李時珍的是錯的,你是信他呢,還是信我呢?”
這個問題真令人難以回答,她也如實答了,“我不知道。”
可是那是李時珍啊!那是多少醫者黑暗中的光,多少醫者人生中的引路人,又是多少病饒希望!
蒼耳子默了默,聲音淡了下來,“這個答案,得靠你自己去想。旁人——任何人告訴你的,都不算。”
紀五福突然覺得心臟處有些微微的燙。
“記住了,紀五福。用你的心去學,用你的心去看。”
用我的心去學,用我的心,去看……
紀五福驀然睜開雙眼。
她并不笨,幾乎是睜眼的同時,她便知道了答案。
黑眼圈雖比前些加重了,但頹靡中卻迸發出一道光。她看著雪白的帳頂,又羞又愧。
人云亦云,不管這個人是誰,都是大忌。
醋下,全部是凡人,沒有圣人。
不管那個人是李時珍,還是趙時珍,陳時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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