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早衰
用夜明珠放在他被她捏開的嘴旁照了照，紀(jì)五福有些無奈地松開了手。
余大夫也看清楚了那饒舌頭，“咦”了一聲，“花舌頭？”
花舌頭常見于孩子身上，大人極少會櫻
余大夫這些年來看過不少這樣的孩子，他們的舌面邊緣呈灰白色，整個舌面是坑坑洼洼的花斑狀，裂開一道道深紅的痕，令人想起那些久旱等不到甘霖，不得不無奈地龜裂的田地。
這樣的甚至不能被稱之為病，它只是一種癥狀，直觀地反映了人體脾胃的虛弱狀況。
當(dāng)然，體內(nèi)濕氣過重，飲食葷素搭配嚴(yán)重失調(diào)，或者是那些整把糖當(dāng)飯吃的孩，也會出現(xiàn)花舌頭。
眼下這人，皮膚松弛，還生了滿臉老人才會有的皺紋，頭頂還有脫發(fā)痕跡。
再看五官，他的面骨和下頜骨也比尋常人，顯得頭顱與前額很大。眼睛很鼻子很尖，耳廓向前拱起，形狀有些像豬的招風(fēng)耳，唇薄，臉上皮膚也薄得像一層紙……
怎么看怎么別扭！
近看就是一張五官扭曲的臉，若離遠(yuǎn)一些看，心中驚恐更甚，這張臉明明是饒，卻有三分形似鳥臉！
余大夫越來越不肯定自己的診斷，“這，真不是侏儒？”
“不是。侏儒頭大臉寬，四肢發(fā)達(dá)，雖然這人也像侏儒一樣長不高，但他其實是患了未老先衰癥。”
罷，紀(jì)五福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那人。
細(xì)胳膊細(xì)腿的人兒蜷縮成一團(tuán)躺在地上，看起來無助又可憐，哪怕昏迷了，依然眉頭緊鎖，充斥著不安，以及……他倒下去前，她清清楚楚從他眼里看到的自卑與不知所措。
她越看越感覺有些頭疼，“這還是個孩子。”
本來她想著把人抓起來，嚴(yán)刑逼供什么的……
這種病癥，叫未老先衰癥，也叫老人癥，早老癥。
患上未老先衰癥的孩子看起來是個蒼老得搖搖欲墜的老叟或老嫗，但實際上，他們真實年齡或許只有十歲？十一歲？或者十二歲？
他也是是蒼耳子的人吧？紀(jì)五福的直覺篤定地告訴她。
就像毛毛，雙頭兄弟一樣。
是蒼耳子收養(yǎng)了這些不被世人待見，甚至出生就注定被親生父母遺棄的可憐的孩子們嗎？
如果真是，那不管他都做了什么，在這一件事上，她定然是對他肅然起敬的。
她搜了搜那孩子的身，同時還發(fā)現(xiàn)他手臂上的肌肉有些萎縮，心里暗嘆一聲。
人活著本就不易，更何況這些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
有些同情地摸了摸這孩子的腦袋，緊接著她從他脖子處扯出一塊暖和通透的八卦玉，一翻開玉的背面，上頭用篆刻了兩個字——
長壽。
…
…
長壽又做了那個夢。
戴上了主公親手為他雕的八卦玉后，他已經(jīng)有好些年沒有做那個夢了。
處處漏雨的草屋里，那個狂風(fēng)大作的夜晚，一只做工粗糙的大碗被人狠狠摔到了墻角邊。
邊適時響起了一記響雷，輕而易舉地將瓷片落地的聲音掩蓋過去。
坐在桌旁哭泣的婦人被這記猛雷嚇得脖子猛然一縮，眼淚落得比外頭的雨還要洶涌。
“哭！你還有臉哭！”方才捧著碗的那只大手一揚(yáng)，一個又重又狠，毫不留情的巴掌便直朝婦人臉上招呼過去！
“你這毒婦！平日里到底給孩子喂了什么！孩子怎么會變成這樣！”
婦人被一巴掌搧落在地，大腦一片混沌，眼前也白茫茫一片無法視物，左耳嗡嗡直響，兩管鼻血從鼻孔處緩緩流下。
但她顧不上去擦，習(xí)慣性地等待那陣眩暈過去后，順勢跪在地上哭著求饒，“我沒有，相公，你相信我，我真的沒迎…”
“還敢頂嘴！”男人熱乎乎的大掌硬得像一塊鐵，再次賞了她一耳光，“臭八婆！”
但到底對她卑微認(rèn)錯的姿態(tài)有些滿意，所以這回手下尚留了兩分力。
婦人跪著，兩邊臉都腫得老高，話聲音有些含糊不清，“這、這些日子，孩子跟平時一樣，就著咸菜喝了些米粥，吃大半個饅頭，還、還有的就是飯后都會吃一顆你帶回來的糖……”
男人雙眼一瞪，狠狠一拍桌子，桌子被他拍得跳了一跳，“賤人！你意思是他是因為吃了我買的糖才會生病嗎！”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相公，我錯了，我真不是這個意思……”婦人痛哭流涕。
這些日子，孩子突然莫名地開始暴瘦，睡很久都仍是一副睡不夠的模樣，走路時腳也是拖著地，模樣也一點點地開始改變，腹部腫起來，還硬邦邦的，肉嘟嘟的臉變尖，皮膚變薄……
都養(yǎng)兒防老，孩子就是自己和丈夫?qū)淼南Ｍ麄冎坏脦е⒆铀奶幥筢t(yī)。
可是，銀子砸下去了不少，所有的大夫都表示自己沒見過這種怪病，無能為力！
生活的貧苦，丈夫的暴戾，還有兒子那突如其來的怪病，所有的一切都讓她感覺心力交瘁，但她鼓不起勇氣去死……
男人輕哼一聲，懶得再看她，來到兒子床前，瞇眼看著那睡得昏昏沉沉，連驚的雷聲都沒將他震醒的憔悴的孩子。
婦人跪著爬到了床前，不敢往床上看。
床上躺著的是她十月懷胎所生下，但這些時日卻變得如此陌生，容貌可怖，多看一眼都令人心里發(fā)怵。
“相公……怎、怎么辦……”
“怎么辦？”男人恨恨地踹了她一腳，“你看你給我生的好兒子！”
好好一個家，給這孽障治病治得分毫不剩，家徒四壁！
“嗚嗚嗚……”婦人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不敢反駁。
男人沉了沉眸子，“事到如今，也只能及時止損了。”
止，止損？
婦人一時忘了哭，怔怔地看著他。
他伸手在脖子處做了一個“割”的動作。
婦人心里一驚，駭然地跌坐在地。
男人冷哼，“既是治不好的病，那何苦這樣一拖三地活著？大家都痛苦。總歸鄰里都知道他病了，那今晚氣溫驟降，如今他身子骨又弱，熬不過去難道不是很正常？”
婦人呆呆地仰著頭望著眼前那冷漠的男人，看著他的嘴巴一張一合，聲音卻慢了半拍傳入她的耳朵——
“你也別怪我，我這是在幫他……早些解脫，對他來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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