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對紀五福的家很熟悉，輕車熟路便竄進了她的房間，躡手躡腳地翻找了片刻后，停下來凝神想了想，退出了房間，往紀家的廚房方向走去。

　　紀家有兩個極為隱秘的地窖，一個放著蔬菜瓜果腌肉，另一個則是酒窖，存放著紀青山數年以來自釀的美酒。

　　對外人來，除了曾在其中一個地窖藏匿過的李蝶，其他人并不知道紀家有兩個地窯的事。就連經常來找紀青山喝酒的衙差郭土地，也只知道紀家有一個地窖。

　　但那人卻不但知道紀家有兩個地窖，甚至準確地知道每一個地窖的入口處。

　　只是，紀五福正在燒水，而地窖又在灶頭旁邊……

　　那人隱在暗處等了又等，奈何紀五福一直坐在灶頭前動也不動，那柴火剛燃起，一時半會兒也燒不開一鍋水。

　　千算萬算，算不到紀五福居然大半夜的想要沐浴……

　　要等下去嗎？不然明晚再來？反正方才親眼見到紀五福抱著一捆以紅布包著的東西回家，已經可以確定雷擊木一定在這里，不怕沒有機會。

　　猶豫了片刻，那人悄然轉身離去。

　　“阿哧——”

　　又打了個噴嚏，毫無所覺的紀五福將凳子挪近了些，一邊燒水一邊借火取暖。

　　沒想到第二日，她還是受了風寒。

　　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把眼淚都打出來了。打完噴嚏后喉間一癢，一連串咳嗽逸出，她無奈地將身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冷……

　　好冷……

　　哪怕已經蓋著兩床被子，還是覺得被窩中一點暖氣都沒櫻

　　這樣下去不行，她需要去請個大夫……或者，到對面找公羊兄，讓公羊兄幫她去外頭藥鋪子抓藥。

　　掙扎著起身，正要套上鞋襪時，她忽地想起公羊兄如今是容昊的夫子，每日都要去李家教導李容昊念書來著，此時是不在家中的。

　　那……

　　讓葉青或李蝶去幫她抓藥？不，不行，她二人有孕在身，她要是貿然找上門去，她二人若被她傳染了風寒，那可是大事情。

　　孕婦是不能亂喝藥的，哪怕是驅寒的藥，也最好盡量少碰為妙。

　　那些藥里其中幾味所含藥性對胎兒不好。

　　所以她不能去找她們。

　　但這里離紀家最近的一間藥鋪子頗遠……紀五福眼前陣陣發黑，若勉強出門，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在半路就倒下。

　　平時家中該備些治風寒藥草的……

　　算了，再躺一會兒吧，不定睡一覺起來就好了……實在頭沉得厲害，她放棄掙扎，縮回床上去。

　　迷迷糊糊間，不知怎地她心里竟生出一個念頭——

　　或許，靳大哥今來給她送飯，會發現她生病了……

　　但這個念頭只是稍縱即逝，想起那一碗絕子湯，她忽又覺得，哪怕自己病得再厲害，還是不要再有牽扯的好。

　　很快，她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

　　...

　　“炭兒，今日要做什么菜？”靳愄來到余炭房門外，輕輕敲了下門，臉上有著自己都不自覺的期待笑意。

　　“靳大哥……”房內傳來余炭有氣無力的聲音。

　　靳愄蹙眉：“炭兒，你怎么了？”

　　房內砰砰地一陣亂響，像是動作太匆忙而撞倒潦子的聲音，靳愄心里一緊，“炭兒？”

　　門被打開了一半，余炭有些蒼白的臉出現在門后，嘴唇毫無血色但雙頰卻有著不自然的潮紅，氣若游絲：“靳大哥，我，我這就去做菜。”

　　靳愄推開門走進房中，與此同時，余炭身子一晃，看似就要栽倒在地，他眼疾手快地一撈，又迅速放手，“炭兒你生病了？”

　　余炭閉了閉眼，似是強忍著身子不適，“我，我沒關系的。靳大哥，今我要做鳳鵝燉山藥，這、這個菜滋補又美味，福姐姐一定、一定會喜歡這道材……”

　　靳愄抿了抿唇，心里不知為何陡然升起一股氣，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生誰的氣，他自己？福丫頭？或是眼前已經病得迷迷糊糊的炭兒？

　　但他并沒有什么，只是伸手往余炭的額頭處探了探——

　　好燙！

　　“炭兒，今不用做菜了，反正丫……她又不在家。”他昨日傍晚酉時照常去送飯，只見到門前的食盒上留了張紙條，大意是自己要出門，讓他不必再送飯過去了。

　　所以，指不定她今日也未回。

　　“可、可是，萬一福姐姐回來了……”余炭難受地推開他的手，掙扎著要去廚房，“不行，不能因為我，讓福姐姐餓著……”

　　靳愄心里的怒氣更重了些，將她拖回床邊讓她躺好，“她少吃一頓也沒什么，倒是你，好好待著，等會兒我開個方子讓人去抓藥，回來熬給你喝。”

　　罷，他沉著臉出了門。

　　余炭看著他偉岸挺拔的背影，臉更紅了，將臉埋在被子里，卻是冷笑著低聲道：“紀五福，憑你也想跟我斗。”

　　...

　　...

　　有人將她扶了起來。

　　紀五福渾身軟綿綿，半點使不上力氣，眼皮沉重，但生來的警戒心讓她想不顧一切沖破眼前一切桎梏，想要看一看那人是誰。

　　但是卻只是徒勞無功。

　　一碗藥湊近了她的唇邊，那人輕輕地將她的下頜捏住，讓她口微張，再將藥一點一點地喂給她喝。

　　不要……你是誰？

　　你給我喝的什么？

　　紀五福在心里咆哮著，用盡了所有的自制力將頭偏開，“不……不喝……”

　　那人沒有話，但卻不容她拒絕地將她的頭又正了回來，再次將藥喂進她嘴里。

　　荊芥、羌活、甘草、防風……被迫喝了兩口，從嘴里嘗到的苦味，她能分辨出這幾味藥——

　　所以，是有人知道她受了風寒，特地來熬藥給她嗎？

　　是誰？

　　她吃力地抬起手，按住捧著碗的那饒手，想要問一聲他是誰？

　　她能確定雙方是個男人……

　　因為姿勢的緣故，她的手雖按著碗，但手肘卻是觸碰到對方胸膛的——在那里，她感受不到女人該有的波濤洶涌，所以這是個男人無疑。

　　會是誰？靳大哥嗎？不，靳大哥開的藥都很苦很苦，不是這樣的味道。

　　公羊述？這個絕不可能。葉青不會允許他靠這么近給別的姑娘喂藥。

　　李容昊，更不可能，他身高夠不著。

　　武強嗎？不太像……武強為人有些聒噪，若是他的話，早就一口一個“福妹子你快喝藥喝完了就能好起來巴拉巴拉”了。

　　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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