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娘訝然地抬頭看他。

　　此時只聽得那梅婆已經(jīng)迅速恢復(fù)正常并厲聲道：“你意思是巴扎偷偷回到寨子里給桐達施蠱？”

　　“我可沒有這么說。”藍婆淡淡地道。

　　“你就是這個意思！證據(jù)呢，你拿出證據(jù)來！”梅婆怒道。

　　“那你也拿出證據(jù)來！證明那是桃娘做的？”藍婆不遑多讓，立馬頂了回去。

　　“好了，都別吵了。”

　　靜默許久的菊婆出來打圓場，嘆息道：“大家都這么一大把年紀了，還有什么好吵的呢？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施蠱害桐達之人。”

　　那曾經(jīng)如花似玉的可憐的女孩兒如今還被擱置在堂內(nèi)，無法安息。

　　“哼。”藍婆冷哼一聲，算是給菊婆面子。

　　一時之間，眾人毫無頭緒。

　　“一定是她！那個漢人！”此時，其伽嫂再次莫名發(fā)瘋，欲朝桃娘沖去。

　　旁邊的人趕緊將她拉住。

　　“其伽嫂，沒有證據(jù)的話可不要亂說。”藍鳳翻了個白眼，不明白她為何緊咬著桃娘不放。

　　其伽嫂哭聲震天，指著桃娘道：“你敢對著桐達的尸體發(fā)誓，害她的人不是你嗎？”

　　無人看到她悲痛的淚眼之下，藏匿著的奸詐與狠辣。

　　桐達獨自出門，說要給那漢女一個小小的教訓(xùn)。她以為桐達只是像往常一般，用些不痛不癢的惡作劇戲弄戲弄別人，所以并沒有放在心上。

　　她女兒是寨子里最好看的姑娘，她驕縱些怎么了？

　　耶佐有眼無珠，不識得桐達的好，偏看上那什么桃娘……

　　那漢女憑什么搶她女兒看上的男人！

　　可是桐達，她的桐達啊！開開心心地出門，怎么就不再回來了？

　　怎么就……

　　只剩下一堆骨頭了？

　　都是那漢女！都是那漢女！她要那漢女陪葬！

　　...

　　...

　　發(fā)誓？

　　發(fā)誓就夠了嗎？

　　桃娘好心地提議道：“不然，也讓我吃一顆真話藥好了。”

　　利瑪大巫說了一句什么，烏拉烏聽了無奈地對她攤手道：“真話藥剛好沒了，煉制需得時間。”

　　“行吧，我發(fā)誓。”雖然這是一場無妄之災(zāi)，但她能理解一個母親失去愛女的絕望與遷怒心情，何況只是發(fā)個誓，她本來就沒做過。

　　苗人重盟誓。

　　嘆了嘆氣，她來到桐達的尸骨前，右手指著天，“我沒有害桐達，若我有半句不實，叫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身后突地有人猛力推了她一把，她一個趔趄，撲倒在桐達的尸骨上，雙手剛好按在桐達的頭骨上。

　　她眼一花，跟前迅速起了一陣濃霧。

　　所有人都不見了，藍鳳，烏拉烏，阿布，其伽嫂，梅婆藍婆菊婆以及利瑪大巫，甚至連清堰堂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里是哪里？

　　她奮力揮了揮手，試圖想要驅(qū)散那煩人的濃霧，但那濃霧滲著寒氣，非但沒有被她揚起的風驅(qū)開，反而靠攏得更濃了些。

　　她只好往前走。

　　“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她，更沒有回音。

　　“啊——”一聲尖叫劃破了這短暫的寂靜，同時也將濃霧劈開，眼前一切豁然開朗起來。

　　“這里是……”黑巖崖邊？他們不是已經(jīng)離了開崖邊，集合到了清堰堂了么？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崖邊巨石后響起。

　　藍鳳教過她幾句常用的苗語，而這句苗語是最簡單的，她聽得懂，讓來人不要過去，不要靠近自己的意思。

　　藍鳳除了教她說“不要過來”，還救了她喊“救命”。

　　眼前這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想要強奪民女么？桃娘心下一凜，沖了過去。

　　但當她沖到了巨石之后，卻傻眼了——

　　她認得這張臉，這女子正是昨日將她推進梅婆屋子的那個苗女！

　　桐達！

　　可是，桐達不是死了么？她明明看到她只剩下一副骨架，被人抬回清堰堂……

　　難道桐達沒死？

　　“啊，不要過來……”桐達抖著聲揮著手，臉上布滿恐慌，不斷地往后退去。

　　她的前面站著一黑袍男子，全身上下都被黑色包裹著，面對著桐達背對著桃娘。

　　桃娘皺眉喊道：“你想做什么？”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桐達的眼淚從她那美麗的雙眼中紛紛跌落，她一心哀求著眼前的男子放過自己，卻連看都沒有看桃娘一眼。

　　而那男子也沒有回頭看她。

　　桃娘感覺到有哪里不對勁，但又說不上哪里不對勁。

　　但無論如何，這種強迫女子的事是她生平最痛恨的。她從袖中拔出匕首來，對著男子的背影道：“我勸你最好離開……”

　　但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到那男子速度極快地朝桐達撲過去！

　　竟猖狂如廝！

　　桃娘怒了，上前對著男子的背影奮力就是一腳——

　　然后她踩空了。

　　...

　　...

　　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穿過那男子的身子，因為她往前沖的沖力太大，所以踩空后變成站在了桐達的身后。

　　等她回過神來，手里仍拿著那把傻乎乎的匕首，而那男子已經(jīng)將桐達的心臟掏了出來。

　　桐達已經(jīng)不再是跌坐在地上的姿勢，在那男子的迅猛一推后，她便倒了下來。

　　而站在她背后的桃娘，親眼看到桐達的頭就枕在了自己的腳上，而她卻沒有任何被實物砸中腳的感覺。

　　全身寒毛豎起，她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她知道那不對勁是什么了……

　　桐達和那男子都看不到自己，而她，也觸碰不到他們。

　　她突然醒悟過來，這里或許是一場夢，一場還原了桐達死因的夢。

　　她沒有看到男子拿出任何利器，而桐達心口處的傷口也很明顯不過地再次證明了一點——

　　男子是徒手，快、狠、準地將桐達的心掏了出來。

　　然后放進嘴里，啃食。

　　桃娘看著眼前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感覺胃在翻滾著，痙攣著。

　　在他掏出桐達的心的時候，桃娘還能看到桐達的身體在劇烈抽搐著，但沒多久，她就停止了抽搐，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漸漸冰冷。

　　這位苗寨里最美麗的姑娘，睜著她又圓又大睫毛纖長的雙眼望著天空，瞳孔中還有著殘留的驚悚。

　　不是死于食人蠱，不是……

　　空氣中，男子一臉享受地啃著桐達的心，時而發(fā)出“咂咂”的聲音。

　　而桃娘再也忍受不了眼前一幕帶來的強大精神沖擊，胃里有東西又急又快地涌了上來，她頭一歪，狠狠地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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