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秘密
“福伢，我們就這樣說定了吧�！�
紀(jì)五福回過神來，茫然：“��？”
“不管是死是活，我們一家人都要在一起�！蓖跖迥锵露Q心道。
“爹，娘……”看爹和娘的神情，分明對那老道的話是信了個十足，卻仍堅決絕不遺棄她。
哪怕會死，也要舍棄那一線生機(jī)，與她在一起。
但他們舍得，她卻不會舍得。
“爹，娘，你們?nèi)|離吧，女兒留下。”紀(jì)五福忍下眼中的淚意道。
“說什么胡話！”紀(jì)青山輕聲呵斥道。
“我沒有說胡話，爹，娘，你們聽我說。”她一手拉著父親的手，一手拉著母親的手，“我們分開吧，分開才會有活路。昨晚，我又夢見了太公……”
費(fèi)了好大一番唇舌，“太公”的話加上那道長的話，總算說服了紀(jì)青山和王佩娘，一人退了一步，約定了一年后無論如何也要團(tuán)聚。
三天后，紀(jì)五福流著淚依依不舍地送走了載著自己爹娘的，前往東離的馬車。
“爹，娘，孩兒不孝�！�
她眺望著那輛已經(jīng)快要看不到影子的馬車，跪下來用力地磕了三個頭，直起身子時額上已破皮，但她一無所覺，口中喃喃道：“為了這一年之期，我一定要活著與你們團(tuán)聚。”
她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擦干凈眼淚，當(dāng)晚便潛入了李家。
...
...
這該死的骨瘟，都是這殺千刀的骨瘟！
害得人世間多少骨肉分離，多少百姓死無葬身之地！
她找到李家東邊墻角的桃樹，在墻邊摸索良久，總算找到幾塊輕動的磚。
她恨恨地將那幾塊松動的磚一一取下，不顧腰間被刮傷的痛楚，一口氣鉆了進(jìn)去，輕車熟路地來到蝶院。
此時已是丑時三刻，萬籟俱寂之際。
憑借著那日的記憶摸索著再次來到蝶院，竟發(fā)現(xiàn)此時的蝶院有一名家丁在把守著。
紀(jì)五福心頭浮上疑惑。
白天無人靠近，晚上有人把守……
今晚無月，伸手不見五指，正是天助她也。她悄悄地從懷中掏出特制的曼陀羅粉，躡腳朝那家丁走去，揚(yáng)手一撒，家丁應(yīng)聲倒下。
前世宋御醫(yī)喝多了，把它的配方說了出來，她一字不漏地記下了。
她配的量不多，但也足夠他躺上兩個時辰的。
踏進(jìn)蝶院后，她顯得更小心了。她的直覺告訴她，此時李小蝶房內(nèi)一定有人，并且，這個人有極大的可能是個男人。
壓下心中突然涌上的反感，來到門邊凝神聽著里頭的動靜。
果然……
很多事情她不忍去細(xì)想，因為越往深一層思考，事情的真相只會越令人憤怒。
比如李小蝶為何會被囚禁？為何會自殘？為何她不再照鏡子？為何會長年累月地被綁在床上，身上只蓋著薄薄的一張毛毯？又是為何房內(nèi)有兩座無名神主牌？
今夜，答案就在眼前，門上鎖已被人取下，她卻不忍在此時闖進(jìn)去。
她向來最瞧不起輕生的人。
螻蚊尚且貪生，不是嗎？能投胎為人，這該是前世積累了多少功德，才能擁有的機(jī)會。
但李小蝶自殘，紀(jì)五福卻無法去責(zé)怪她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因為她看出來，李小蝶雖仍活著，卻是千真萬確的生不如死。
含著金湯匙出生，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更是擁有全天下女子都想要的美貌，那又如何？
為何會被囚禁？那自然是因為她的容貌。為何不照鏡子？那自然也是因為她的容貌。
那無名字的神主牌，是為胎死腹中，或生下便夭折的可憐的小生命而立。
這種種跡象，根本不難聯(lián)想出李小蝶遭遇過什么事。
而有權(quán)利囚禁她的人，整個李家只有一個——
...
...
漆黑一片的房內(nèi)，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后，像往常一樣，男人邁著有些慌亂的步伐就要離去。
只是剛打開門，腳還沒邁出半步，卻似乎有團(tuán)黑影迎面而來，他頓時嚇得倒抽一口冷氣……
有什么氣味順著呼吸入了鼻子，他腦子重重一沉，仰后倒了下去。
紀(jì)五福怒火中燒，手緊緊地攥起，用盡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沒有往那男人的臉上狠狠踩上幾腳。
跨過地上的男人，她站在離床幾步外的地方，輕輕地喚了一聲：“李小姐。”
李小蝶沒有說話。
黑暗中，床上人的呼吸聽起來很微弱，微弱得像一縷隨時消散無蹤的輕煙。
不會出事了吧？
紀(jì)五福想了想，掏出火折子，吹燃。
火光剛亮起，粗啞的聲音帶著狼狽從床上傳來：“不要……”
紀(jì)五福默了一默，將竹筒的蓋子蓋上，房內(nèi)重新回到無邊的黑暗中。
“謝謝�！崩钚〉屑さ氐�，黑暗中聲音更顯低沉。
她知道她在謝她什么，正是如此，紀(jì)五福心里更堵得慌。
是因為她沒有堅持將房內(nèi)的油燈點(diǎn)亮，所以她沒有機(jī)會看清地上躺著的男人是誰。
她沒有看清，李小蝶更不會看清。
這是李小蝶最后一點(diǎn)微薄的尊嚴(yán)……
“我?guī)汶x開這里。”紀(jì)五福開口說道，但沒有李小蝶的首肯，她也只能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你能不能殺了我？”李小蝶再次提出這個要求。
紀(jì)五福默然。
李小蝶苦笑，“小翠，說了什么？”
“我先帶你離開這里�！奔o(jì)五福堅持道。
一開始她的計劃只是來問一問她小翠生前的事，但今晚既讓她撞破了這樣的事，她怕她前腳剛走，李小蝶后腳就踏上了黃泉路。
她不忍心。
“呵……你怕什么，我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連去死的力氣都沒有了�！崩钚〉猿暗�。
小翠不見了以后，李家不知打哪找來一個聾啞婢女定時給她送飯，每隔一兩天飯里就會摻上一些吃了會讓人使不上力氣的藥。
她虛弱得形同廢人，咬舌的力氣也沒有，連說話也格外吃力。
紀(jì)五福這次沉默的時間有些長，她于黑暗中，于李小蝶的床邊站立了許久，久到李小蝶以為她已經(jīng)悄然離開的時候，才又聽到她又重新開口——
“就算是要尋死，你覺得你死在這種地方，你的靈魂能得到安息嗎？若死后也被困在此處無法逃離，你覺得，那是你所想要的嗎？”
又是一段長長的沉默過后。
“帶我走，”李小蝶終于朝她的方向看去——所有辛酸，悲苦，凄楚，不再掩飾，淚流滿面的她向紀(jì)五福伸出自己無助的手：“帶我，離開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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