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鷸蚌相爭
“有詐！”黑山老妖見到周寂松開劍柄，當即反應過來，手心法力噴涌將赤華劍節(jié)節(jié)崩碎，暴露出隱藏在金粉之下的一截焦黑古木。
轟~！
依附在古木表面的玉清真氣在黑山老妖磅礴的法力沖刷下盡數(shù)褪去，掩蓋太皞乙木氣息的禁制也隨之崩潰，死氣與生機糾纏相斥，朝四周擴散開來。
黑山老妖也被突如其來的爆炸嚇了一跳，但看到手中枯木溢散出的盈盈生機，眼中的疑慮更勝了。
太皞乙木不管怎么說也是先天五行之一的靈物，周寂居然就這么把它留下，這讓黑山老妖驚訝不已。
而另一邊，聶真君也從遠處突然傳來的波動感覺到太皞乙木的氣息，不禁面色微變，身影愈加提速，瞬息間就已抵達林邊，揮劍朝黑山老妖伸出的手掌劈砍而去。
“嗯？”
折光劍劍身有形而劍意無形，黑山老妖只覺眼角有一道寒光閃過，手臂下意識的向后回縮，卻又在縮回的同時反應過來，另一只手掌翻卷長袖，卷起一道黑色氣浪朝身旁揮去。
聶真君眼中只剩下了懸浮在黑山老妖身前的太皞乙木，眼看死氣滾滾而來，他手中長劍也隨之變招，一抹劍氣迸發(fā)，璀璨如流星，猶如天河倒掛，徑直向著黑山老妖肩頭斬去。
黑山老妖目光掃向纖細如線的一抹光劍，心知如果此時強行取走太皞乙木，必然會被斬去手臂，可如果收手撤步，那太皞乙木又將落入聶真君手中。
直到此時他才驀然明了，冷哼一聲，暗道：“好一個周寂，原來做得這般打算�！�
本以為你想斷尾求生，沒想到是禍水東引。
如果周寂沒有將太皞乙木舍棄，黑山老妖絕沒有和聶真君交手的打算。
兩人實力相仿，再加上他如今只是本體分出的魂火，如果只為意氣之爭在贛州境內(nèi)和聶真君交手，必然會引來附近州縣的其他佛道大能，別的不說，至少龍虎山的那一位必然會來。
可如今周寂以太皞乙木為餌，同時釣到兩人，這不禁讓黑山老妖感到頗為棘手。
先天五行職能各不相同，赤華銅精雖應先天而生，可主要權能還是因為上古人族以銅為器，所以受人道氣運影響，才有了克制妖邪鬼魅的強大能力。
太皞乙木則是天下草木之精，蘊含生機無限，即便是妖族、鬼族也能運用其權能，汲取生氣輔助修行。
若有了這截太皞乙木，黑山老妖必然可以將黑山城的勢力在鬼域膨脹數(shù)倍，至少能溫養(yǎng)出大量鬼兵，以供應對陰司神道的攻伐。
想到這里，黑山老妖眼神閃過一絲熱切，可看向偷襲而來的聶真君，心中更是大怒，將法力一引，帶起風雷陣陣，罡風繚繞，化作一抹墨黑色的雷光于虛空中綻放開來。
這時，聶真君已經(jīng)趕到黑山老妖跟前，陰雨中天光驀然一閃，一顆璀璨銀珠仿若天外流星，裹挾一片清水波光向前打來，隱隱有水聲響起，與雷光撞在一起，引發(fā)一片噼啪作響的連綿爆炸。
位于兩人中間的太皞乙木被氣浪波及，在連綿的雷暴中向上不斷彈起。
本就受過雷擊的焦黑部分也在黑山老妖喚出的陰司神雷中片片剝落，果露出質地如玉的青翠枝干。
“果然是太皞乙木�！�
黑山老妖和聶真君雖然也被氣浪左右逼退，但兩人的視線卻都隨著被掀飛的枯木逐漸上移，看到枯木變玉枝，并且玉枝中隱隱流轉的無窮生機，黑山老妖猛然低頭，整個人隱入一團黑霧之中，瞬時間朝玉枝翻涌而去。
“果然是那一塊！”
太皞乙木作為護山法陣的陣眼在玄心宗安置了無數(shù)年，聶真君當然認得出這塊正是木魁帶走的那部分，見到黑山老妖眼中一閃即逝的貪欲，他的心也不由一緊，猛一跺腳，身影也隨之暴突而起，身旁縈繞三十二枚玄心正法符箓，后發(fā)先至，先一步出現(xiàn)在了太皞乙木旁邊，伸手將其一把抓住。
“到頭來，還不是物歸原主�！甭櫿婢兆√傄夷�，感覺到玉枝中流轉的乙木生氣，提起了數(shù)個月的心這才稍稍平定，可沒等他將玉枝揣進袖中，黑山老妖所化的黑霧就已經(jīng)趕來，連同他自己一并卷入了霧氣之中。
緊接著一道巨大的裂縫從虛空浮現(xiàn)，數(shù)百里外的龍虎山上，道郢真人從閉關中猛然驚醒，抬眸望向黑山老妖與聶真君所在的方向，可為時已晚，待他視線所及的時候，這團包裹著聶真君的黑霧已經(jīng)收入鬼域，只剩幾道還未完全恢復的縫隙在虛空中緩緩撫平。
“黑山老妖的氣息！他來過贛州，并且就在龍虎山附近！”道郢真人眉頭緊皺，連忙掐指衍算黑山老妖的行蹤，可由于黑山老妖事先早就將天機擾亂，再加上聶真君又將本就擾亂了的天機再次擾亂，導致道郢真人只算到交手的兩人都是合道大能，至于細節(jié)卻是一無所獲。
“除卻那幾位隱藏在暗處的老不死，修行界明面上的合道境不超過十人，出身正道，來我天師道地界且能完全遮掩行蹤的亦不過五指之數(shù)�！钡累嫒送崎_房門看著烏云將散的天空，心緒不寧，沉默片刻后，方才對道童叮囑道：“童兒，去把在前山拜會的兩位修士請來后山天師府，就說貧道有事要詢問他們。”
......
同為合道境，聶真君當然也聽說過黑山老妖的手段。
他本以為對方會顧及到數(shù)百里外的天師道，不敢和自己全力交手，可沒想到這黑山老妖居然能撕裂空間，試圖將他拖進鬼域。
被卷入黑霧之中，聶真君自然不會傻乎乎的放任不管，全力運轉玄心正法，紫府元海沸騰，提起手中折光劍，手指自劍身上輕輕一撫，便蓬地一聲燃起一層金色的火焰。
這是他苦修多年的道門法力，也是經(jīng)過慈航普度點化過的佛門神通。
只見火光如有實質般越聚攏一處，猶如一輪新日在劍尖綻放。
周邊黑霧也像是遇到天敵般下意識的躲閃退讓，顯然就連同為合道境的黑山老妖也不想直面這至剛至陽的佛道真火。
聶真君縱身一掠，向前沖去，長劍橫掃，誅邪避退，頃刻間從黑霧的包圍中斬出一條通道。
可當他闖出黑霧，自以為能脫離鬼域時，一股縹緲幽遠的氣息，一道陰冷的氣息從虛空中涌出，折光劍的金光猛然黯淡下來，好似一陣無形之風撲面而來。
剎那間，劍光崩裂，金光退散，縈繞身旁的三十二枚符箓好似從不曾存在般，任由無形之風吹入聶真君體內(nèi)。
聶真君面色微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趕忙抱元守一，將法力收攏體內(nèi)試圖將無形之風驅散。
可風本就無形，即便他已是合道境修為，可依然無法阻止這道無形之風的走勢。
片刻間，一股陰冷的氣息在聶真君體內(nèi)游走，所過之處，血肉迅速枯萎，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機，經(jīng)脈寸寸斷裂，盡數(shù)化為灰暗之色。就連聶真君的元神亦受到?jīng)_擊，仿佛被斬落成千萬塊，又似在被一尊磨盤狠狠碾動。
初入合道境時，聶真君曾在古籍中看到過關于仙道‘三災利害’的傳聞。
其中有說過仙道三災之一的風災。
這風災指的不是東南西北風，也不是和薰金朔風，亦不是花柳松竹風，而是一種喚做喚作‘赑風’的劫難。
據(jù)說此風自囟門中吹入六腑，過丹田，穿九竅，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如今看來黑山老妖定然修成了赑風神通，所以才能無視他合道境的法力修為，直接將他肉身熔斷。
外界看去，聶真君的身體陡然開始萎縮，肢體干枯，肌膚蒼老如樹皮，暮氣蒼蒼，周身氣息渙散，好似行將就木的老人，即將人死燈滅。
黑山老妖見聶真君受這般重創(chuàng)，這才放下心來，將周邊黑霧收斂，本想就這樣直接取他性命，奪出太皞乙木，卻不想剛等他放松警惕，聶真君的眸光就忽然一熾，身上迸發(fā)出一股濃烈的生命氣機，原本萎縮的血肉與肢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飽滿起來，重新煥發(fā)生機，體內(nèi)的經(jīng)脈亦連連接續(xù)，猶如枯木逢春。
太皞乙木！生機不絕！
黑山老妖猛然一驚，趕忙傳訊本體，想要從黑山城中再喚來一道赑風，然而聶真君早就有所準備，提起最后一口真氣，一劍直刺虛空，將快要完全合攏的虛空裂縫再次打碎，整個人撞出鬼域，朝遠方飛遁而去。
“廢物！”
‘黑山老妖’看著再次愈合的裂縫，正想再追，卻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怒斥，不禁渾身一震，整個人燃作一團魂火，飛回了身后之人的體內(nèi)。
“聶真君...太皞乙木...周寂...”黑山老妖望著聶真君遁逃的方向，在腦海中將魂火的所見所感盡數(shù)收納，面色陰沉道，“區(qū)區(qū)棋子居然敢算計奕者，看來也該給你些教訓了�！�
黑山老妖手掌從長袍中取出一朵淡紅色的蓮花，紅蓮表面燃燒著若隱若現(xiàn)的火苗，看似微弱卻有種連空間都能燒化的危險感。
“聽聞佛主大勢將成，只需數(shù)年累積便可渡劫化龍，本座有一物可助佛主提前出關，還請佛主笑納�！焙谏嚼涎f罷手掌微抬，紅蓮穿過陰陽兩界出現(xiàn)在法度寺的銅塔之中，在空中若隱若現(xiàn)，與周邊溢散的佛光交相輝映。
......
與此同時，聶真君也已經(jīng)燃燒法力遁離了贛州府的境地，回頭看了眼適才交手的地方，確認了黑山老妖并未追殺，他才放下心來，跌落到竟州與嘉州的邊界，有了喘息的時間。
適才被赑風所傷，他險些以為自己還未入仙道就要死在仙道的劫難里了，所幸黑山老妖本身也未入仙道，施展的赑風雖威力驚人，但也只能抽取生機血肉，而非天人五衰。
倘若是平日被這般神通擊中，即便聶真君能留有一命，但必受重創(chuàng)，甚至肉身損毀。
還好此番奪回了太皞乙木，借助玉枝中的乙木生氣他才能迅速恢復肉身，有了逃出鬼域的機會。
想到這里，聶真君不禁掃了眼手中緊攥著的太皞乙木，眼中閃過一絲后怕。
適才撤離之時，他自身精元大損，壽元損耗，不過這卻在承受范圍之內(nèi)。日后只要勤加修持，將損失的精元重新補足便可。
只是短期之內(nèi)怕是無法回山解決蠱靈，也不能向周寂尋仇了。
聶真君眼中閃過一絲恨色，看了眼遠處山林，打算先尋一處隱蔽之所閉關養(yǎng)傷，待傷勢恢復以后再做打算。
麻縣在竟州與嘉州的邊陲，位置偏遠，這里雖是縣城附近，可人跡罕至，又有野獸精怪，正適合作為潛修之所。
聶真君收斂心神，壓下體內(nèi)翻涌不已的真氣，剛入山林就感覺兩道藤蔓一左一右從兩旁蔓延而來，熟悉的法力熟悉的氣息令他氣急攻心，真氣猛然一滯，雙手一抬，含怒劈向藤蔓盡頭的方向。
“木魁！你給本座滾出來！”
怒吼在林中回蕩，一時間鳥獸盡散，蟲鳴息聲，整個山林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若是往日，遇到化神境的修士偷襲，聶真君早就以雷霆之勢將其直接誅殺了。
可如今精元大損，元神受創(chuàng)，再加上之前血脈燃燒的虛弱還未徹底褪去，面對突然出手的木魁，容不得他不謹慎。
“在下魔魁，見過玄心宗聶宗主。”
聶真君猛然轉身，看著從林外走來的木魁，眼眸瞬間充血。
“你什么時候開始跟蹤本座的？”
木魁努了努嘴，示意聶真君看向手中的太皞乙木，笑道：“太皞乙木是我本體，我一直在跟著它，而不是你�！�
說罷瞥了眼聶真君臉上還未恢復的血色，挑眉道：“恭喜聶宗主，賀喜聶宗主，居然能從威震鬼域雄霸一方的黑山老妖奪走靈寶，看來宗主的實力大增，此番修為恢復之時必然可以突破合道中期，距離仙道之路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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