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酒肆結識不明客 獄中遭受皮肉苦 3
尉遲敬德放下一鞭,然后端起燭火隨何吉羅出門,就見墻角下正委頓有兩人,他們和何吉羅一樣,皆身穿黑色夜行衣。
“唔,原來你還有幫手。”尉遲敬德點頭咕噥了一句,然后問道,“他們現在委頓在地,想來是你動的手腳了?”
“不錯,小人點了他們的穴道。”
“這兩人是誰?”
“他們和小人同門學藝,都是史師父的徒弟。若論入門前后,我為師兄;若論武藝,他們兩人還強于小人。”
“強于你?怎么又被你點了穴道?”
“小人趁他們專注于門內的時候,從后面雙指齊出,將他們同時點倒在地。”
尉遲敬德顏色稍和,轉身回房,邊走邊說道:“隨我進房說話。看樣子,你對偷襲之道挺有造詣,我現在你前面,也給我來一指頭如何?”
“小人不敢。”
進房后,尉遲敬德說道:“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好好說與我聽。”
何吉羅道:“那日您拒絕了太子的好意。”史萬寶派了我們三人來殺你,約定今晚動手。誰知我們入府后,我忽然后悔起來。”
“后悔什么?”
“當初小人跟隨史師父學武,是想以此為機緣尋個靠山。誰知道史師父先指示小人與您交往,又派我來刺殺將軍您,大違小人之初衷。小人畢竟為域外之人,陷身于此旋渦中,豈非極度兇險?”
何吉羅停頓一下又說:“何況自從與你們三人交往之后,小人深慕你們義氣深重,氣度凜然,不禁大為心折。我們波斯之人,最為崇敬的就是忠義勇士。且今晚來此,小人見您坦然開門,高臥堂上,這一份兒英雄氣概,可把史師父給比了下去。因此小人下定決心,今夜遠走高飛,再也不為史師父賣命。”
尉遲敬德聽完,扔掉雙鞭起身,說道:“老何,看來你是一條漢子,不枉我們結識一場。你若不愿刺殺我,這長安城里是呆不下去了,今后不管你到什么地方,我交定了你這個朋友。老何,我們就結拜為兄弟可好?”
何吉羅大喜:“好哇,能與尉遲敬德將軍結為兄弟,實乃三生有幸。”
兩人就對著燈火拜了八拜,結為異姓異域兄弟。算起來,何吉羅年長二歲為兄,尉遲敬德為弟。
此時時辰已交三更,尉遲敬德聽到遠處傳來的刁斗聲,關切地說道:“何兄,此地不可久留,你速速離去。現在城門已閉,你有辦法出去嗎?”
“有辦法,我有鴻臚寺發給的公驗路證,不論時間,皆能進出自由。”
“比及天明,那史萬寶見你不能殺我,又無影無蹤,定會讓太子頒下海捕文書。公驗路證有你的名字,不管你走到何處,定會留下痕跡。”
“放心,公驗路證的名字是別人的。我為販多年,這樣的公驗路證身上常備數張,請您不用擔心。”
尉遲敬德疾步出門,說道:“何兄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片刻間,他很快返回,只見他手拉烏騅馬,站立門外,說道:“請何兄出來。”他將馬韁繩遞給何吉羅,殷切說道,“我們既為結拜兄弟,兄將臨行,為弟將此馬相贈。東宮及齊王府之人如狼似虎,見你失蹤,定會遍索不止。此馬跟隨我多年,腳力上要比一般馬好得多,你騎此馬出行,就可減少幾分危險。”
何吉羅知道尉遲敬德愛此馬猶如生命,現在慷慨相贈,對自己的情分可謂大矣。他連連搖手推辭,堅決不受。
尉遲敬德火又冒了起來,沉聲道:“你還要你的小命不要?現在耽誤一點時光,你就多了一層危險。少啰嗦,快快上馬!那褡褳里有一些散碎銀子,可在路上使用。”
何吉羅見他執意如此,又見時間緊迫,遂翻身上馬,拱手道:“好,我們后會有期。他日相逢,為兄定當送來十匹良馬,以報此恩。”
尉遲敬德向他揮了揮手,何吉羅勒轉馬頭小跑出了府門。尉遲敬德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長長舒了一口氣。他轉過頭,看見依舊昏迷在墻角的兩名刺客,厭惡地皺了皺眉頭。心想他們若這樣凍到天亮,肯定會凍死;若現在將他們送給史萬寶,又怕時間過早暴露了何吉羅的行蹤。于是,他一手抓起一個,將他們搬入房內,用繩子將之緊緊捆起來。
這兩個刺客一直昏睡,過了兩個多時辰方穴道自解慢慢蘇醒過來。他們聽見尉遲敬德臥在榻上鼾聲如雷,一時不明所以。
第二日,尉遲敬德將這兩名刺客放在馬背之上,然后獨自驅馬來到史萬寶的府前。他一伸手將兩人摔在地上,對其門衛說道:“告訴你們的史大人,他的這兩名徒弟太膿包,刺我不成,現在原物奉還。”然后打馬離去。
李世民聽了尉遲敬德昨晚的遭遇,不禁怒火萬丈,罵道:“欺人太甚!那史萬寶為朝廷官員,卻陰養死士,意圖不軌。這幫御史都是干什么吃的,為何不早早彈劾他?”他暴怒不已,在廳內來回轉悠。過了片刻,方才平靜下來,對尉遲敬德道:“你今后更要加倍小心,不可著了他們的道兒。這樣吧,我將前殿騰空,你通知叔寶、咬金等人,讓他們這一段時間都來府中居住。唉,如今多事之際,若能退保求安,也是大家之福了。”不等尉遲敬德入天策府居住,這日正午,大理寺派來四名差役,手拿公文和索子,宣稱敬德昨晚打死兩人,大理寺要帶去問話。尉遲敬德明白朝廷禮制,不敢反抗,乖乖地到了大理寺。
尉遲敬德入門后,見地上放有兩襲草席,上面躺著兩名遍體鱗傷之人,看他們的臉色灰白,眼睛大睜,顯然已氣絕多時。
堂上坐著大理少卿,他見尉遲敬德身穿官服,遂將驚堂木一拍,說道:“尉遲恭,你為何殺了這兩人?左右,先將他的官服扒了,上鎖。”
尉遲敬德伸臂推開前來的四人,冷冷說道:“不錯,這兩人我認識。他們昨晚上潛我府中欲行刺,被我擒拿后,今日早晨好好地將他們送入史大人的府中。他們現在死了,關我什么事?”
“大膽!我這里現有史大人的親筆書信,說這兩人被你毆打,傷重致死。你看,這里還有證人在此,你以為抵賴就能蒙混過關嗎?”
一人在旁邊怯怯地言道:“大人,小人親眼所見。這黑廝一早將這兩人馱至史大人門前,狠很摔在地上,然后揚長而去。小人上前查看,就見他們口鼻流血,已氣絕多時。”
尉遲敬德斜目一看,認得他是史萬寶的守門之人。他一下子明白這是史萬寶在給自己栽贓,史萬寶也夠狠的,為了羅織自己的罪名,竟然不惜殺掉他的兩名手下。
尉遲敬德大怒,罵道:“無恥小人,你這栽贓的法兒太不高明。這兩人從我府出來,一直活生生的,怎么到了史大人的府中,他們竟然死了。嘿嘿,我有許多證人可以證明,到底是誰殺了他們,不愁弄不明白。”
“你有證人?好呀,你說出來他們的名字,傳來問問便知。”大理少卿問道。
這一下子弄得尉遲敬德張口結舌,他匹馬馱著這兩人出了府門,沿途并沒人留意。若找證人,只能叫自己府中之人來佐證,別人會信嗎?按說何吉羅可以證明,然他此時已經遠走高飛,了無蹤影。
大理少卿又一拍驚堂木,喝道:“好你個尉遲恭,現有人證物證在此,還能混賴不成?左右,給我拿下了。”
尉遲敬德被下獄后,獄卒們奉命逼問口供。他們先是將尉遲敬德衣衫剝下,然后綁在庭柱上,用皮鞭亂打一陣。此鞭有個名堂,名為“殺威鞭”。此后刑法五花八門,花樣百出。無奈尉遲敬德心剛如鐵,除了滿口大罵,再無別的言語。這時他們動用一種酷刑,有個很形象的名字叫做“披麻拷”。即是先把魚膠化烊,然后將之涂在人身上,再用麻皮和鉤搭在上面,這樣,麻皮和鉤緊緊地粘在人肉上。若扯去一鉤,就連皮帶肉掉下一片,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這日獄卒如此這般將尉遲敬德渾身披滿了麻皮和鉤子,竟像野人一般。牢頭獰笑道:“尉遲恭,天下皆知你是一個硬漢子。可你來錯了地方,這個地方任你是鐵人兒也難熬過去。我勸你呀,識時務者為俊杰,早早招供,這樣大家都好做人。”
尉遲敬德罵道:“你這狗頭,看你能奈我何!別看你現在鬧騰得挺歡,以為冤屈了我就萬事大吉嗎?秦王能放過你們?皇上也知我尉遲恭的名字,他能容你們將我冤死?哼哼,只要我尉遲敬德今后有一口氣在,定將你們殺個干干凈凈。”
牢頭哈哈笑道:“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再問你一句,招是不招?”
尉遲敬德啐了一口,斥道:“來吧,我尉遲恭至死也不會做出乞降的事兒。”
牢頭皺著眉頭也犯了難,上面讓他來拷問尉遲敬德的時候交代有話:“一是要狠,定要套出口供;二是不許將他弄死。”看尉遲敬德那副死硬勁兒,恐怕難以達到目的。牢頭一咬牙,向獄卒們做了一個手勢。
一名獄卒走到尉遲敬德的面前,伸手抓起一只鉤子,狠命一扯,鉤子末端的麻皮登時扯下一塊好大的肉來。只聽尉遲敬德大叫一聲,皮落處鮮血涌出。
牢頭道:“尉遲恭,這滋味好受嗎?”
尉遲敬德疼得齜牙咧嘴,叫道:“啊唷!痛殺我也。你這狗頭,是誰吩咐你用此厲害的酷刑招待我?”
“招是不招?”
“招個什么鳥?哎喲!真疼啊!”
牢頭吩咐再扯,很快又連皮帶肉扯下了一大塊。可憐尉遲敬德什么時候受過如此酷刑,只見他疼得臉都變了形,如殺豬一般地號叫,直喊得周圍的獄卒們心顫不已。
扯到最后,尉遲敬德渾身流淌著鮮血,如同血人一般,竟然昏死過去。
牢頭見他昏死過去,不敢再扯。遂喚人將他拖入牢房,又覓人為他止血。
張亮從洛陽解到長安,因有長孫無忌事先打點,雖受了一些苦楚,畢竟不似尉遲敬德這樣難受。及至李世民得知尉遲敬德入獄,急忙派人前來打點,尉遲敬德已經受了嚴刑,正昏沉沉地躺在牢房中。
如此,李世民的兩名得力干將同時陷入牢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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