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算了？”

　　“啊？”

　　時近中午，一直在默默趕路的張明新突然問道，張明華愣了一下，不明白對方問的是什么。

　　“早晨，你說‘不，還是算了吧’。”張明新說。

　　“……你還記著吶？”張明華撓了撓頭，“難道你一上午都在琢磨我那句話？”

　　張明新?lián)u搖頭，表示否認(rèn)。身為少族長，他從小養(yǎng)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頭上又頂著張家武學(xué)第一天才的光環(huán)，平時一心向武，從不松懈，在同輩少年中就沒有什么朋友。

　　而張明華在家族****中一舉成名，一式“七星聚首”讓張明新自愧不如，所以，他心里就有點兒想親近張明華，想要跟他交好。

　　這對從來也沒做過這種事的張明新來說，稍微有點兒難。

　　“對了，少族長，你去過郡學(xué)沒有？郡學(xué)什么樣？”張明華看出了張明新的尷尬，立刻為他找了個話題。

　　實際上，張明華對郡學(xué)確實十分好奇。

　　“郡學(xué)啊……”張明新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會稽郡下轄十三個縣，每年都要從這十三個縣中選拔二百名十八歲以下的少年，入郡學(xué)學(xué)武。這二百名少年，至少也要達(dá)到煉體中階，其中像張明新這樣，已經(jīng)是煉體高階的習(xí)武天才，三五人也是有的。

　　然而這還不是郡學(xué)最厲害的地方。天武帝國以武立國，在帝都設(shè)有太學(xué)，各地的郡學(xué)都是為太學(xué)供應(yīng)人才的基地。只有在郡學(xué)中習(xí)武，六年以內(nèi)達(dá)到煉精高階的天才中的天才，才能進(jìn)入太學(xué)。

　　所以，郡學(xué)的淘汰率極高，幾乎達(dá)到了八成以上。

　　從煉體中階到煉精高階，一個普通的武者也許花費一生都無法做到，但是，在郡學(xué)中如果六年以內(nèi)無法做到，就會被視為廢物，再也沒有立錐之地。

　　盡管郡學(xué)有可以留級三年的規(guī)定，不過，通過六年的修行，以及郡學(xué)師長的指點，絕大多數(shù)學(xué)生都能看到自己在武學(xué)上的極限所在，六年未能畢業(yè)而選擇留級的人，一向少之又少。

　　“那是一個只有真正的武學(xué)天才才能立足的地方。”張明新想了很久，慢慢地說。

　　“嘿，天才……就像少族長你這樣的對吧？”

　　張明華撇了撇嘴。從小到大，除了自己的父母，還沒有誰給過張明華“天才”的評價。當(dāng)然，這說的是在家族****之前。

　　張明新忍不住瞪了張明華一眼，心想：我是天才？可你的劍招讓我琢磨到半夜！

　　“不過，真是讓人期待啊。”張明華興高采烈地說，他心里那份躍躍欲試的情緒更強(qiáng)烈了，比七月天的太陽的陽光還強(qiáng)。

　　“別惹事。”張明新叮囑道。

　　他想起了家族****時張明華是怎么廢掉張明濤的，雖然張明濤品行不端、犯錯在先，但張明華最后那一劍直接斷絕了對方一生學(xué)劍的根本，實在有點兒狠辣。

　　郡學(xué)中高手如云，更有郡中各大家族的利益糾纏，張明華的這種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沒準(zhǔn)兒會惹來大麻煩。

　　“惹什么事？”張明華微微一怔，笑道，“我又不傻。”然后他指著路邊不遠(yuǎn)處一個茶棚，說，“少族長，過去趕快吃了午飯，然后早點兒趕路吧。”

　　“……我說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知道了，少族長……哦，張明新。”

　　從吳縣到會稽郡郡學(xué)所在的會稽城，大約有八十里路。會稽郡距離帝都則有足足六千里，稍微有點兒偏遠(yuǎn)，而郡守和郡尉都十分重視軍隊，并為軍中招攬了不少高手，所以郡中的治安一向不錯，官路上基本沒有盜匪出沒。

　　因此，沿路上很有幾間茶棚、酒肆，以供路人歇腳。

　　張明華和張明新剛進(jìn)茶棚，小二就滿臉微笑地迎了上來，兩人要了兩大碗茶水，從行囊中取出家中準(zhǔn)備的飯食，打算盡快進(jìn)餐，好及早上路。

　　正吃著，兩人忽然都是神色一動，聽見了茶棚內(nèi)另一桌客人叫住了小二，向他詢問的問題。

　　“小二，前面就是會稽城了吧？”一個穿青衣的彪形大漢問道。

　　“是啊，這位客官，前面三十里，就是會稽城。”小二彎腰垂手，陪著笑臉說。

　　“你是每天都在這官道邊上干活？”青衣大漢的同伴，另一個身材削瘦的漢子輕輕敲了敲桌子，繼續(xù)問道。

　　“是啊，客官。”小二臉上笑容不變，說，“小人天天都在這兒干活。”

　　“那……你覺得最近這官道上的人，是多了，還是少了？”青衣大漢大概是天生的大嗓門，雖然特意壓低了聲音，卻仍然被周圍的客人聽得清清楚楚。

　　“托您的福，”小二的態(tài)度更恭敬了，“最近這段日子，小店的生意比平常好了不少。”

　　“哦？怎么好了不少？”瘦削漢子問。

　　“是這樣，”小二臉上帶著諂笑，答道，“小人也不知道為了什么，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這個……只不過……對了，”小二彎低了腰，恭聲問，“二位客官，您還要點兒點心嗎？”

　　“你這廝！”

　　青衣大漢一拍桌子，剛要發(fā)火，卻被瘦削漢子攔住了。瘦削漢子笑了笑，在桌面上推出一小塊碎銀，又拿手按住了；問小二道：“只不過什么？”

　　小二眉開眼笑，低聲說：“只不過，最近這往會稽城去的官道上，多了不少……不少……”

　　“不少？”青衣大漢不耐煩地?fù)屵^那塊碎銀，塞到小二手里，嚷道，“他媽的！給老子一次說個清楚明白！”

　　“謝客官賞！謝客官賞！”小二把碎銀往袖子里一揣，急忙說道，“最近七、八天，這官道上多了不少像客官這般的江湖好漢，倒也不是都在小人這邊歇腳，可小人的生意卻比往常足足多了二成！”

　　“嗯，去吧。”瘦削漢子揮揮手，把小二打發(fā)掉，低頭若有所思。

　　“大哥！咱們來晚了！”青衣大漢一拍大腿，滿臉悔恨地嚷道，“早知道，咱們就不該在魯鎮(zhèn)花功夫！”

　　“慌什么？”瘦削漢子冷笑道，“人越多，水越渾！”

　　“啊……大哥說的對！我也覺得，像‘刀戰(zhàn)法’那種寶貝，要真被誰拿到手，總不至于到現(xiàn)在連一點兒風(fēng)聲都沒有……”

　　“小聲點兒！你還怕知道這事兒的人不夠多嗎？”瘦削漢子嘴上這么說，目光卻在茶棚里慢慢地掃了一圈。

　　就像小二剛才說的那樣，茶棚的生意很不錯，幾乎坐滿了人，但現(xiàn)在在座的，大都是普通的路人和趕路的行商。

　　眾人與瘦削漢子陰冷的目光一觸，都連忙低下了頭，不敢議論。

　　張明華和張明新倒是坐得很穩(wěn)當(dāng)，對兩人的目光不以為意。

　　刀戰(zhàn)法？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張明華皺了皺眉，壓低聲音向張明新發(fā)問：“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話音剛落，沒想到青衣大漢拍案而起，怒喝：“小子！你敢偷聽我們說話？”

　　“嗯？”張明華笑了笑，“這位大叔，是你在偷聽我們說話吧？”

　　“……不錯，我這個兄弟的確是太失禮了，偷聽了你們說話，真是抱歉得很啊。”瘦削漢子冷笑兩聲，慢慢站了起來。

　　“不用了。”忽然，張明新開口說話，他臉色肅然，坐在茶棚的條凳上不動，朗聲招呼小二，“小二，把這兩位客人的茶錢，算到我們這桌頭上。”

　　“呃……”小二原來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趕緊跑過來，低頭賠笑，“少族長，別開玩笑了，我怎么敢收您的錢？咱們奉送了就是，不過是幾碗茶，咱們送得起。”

　　“你們認(rèn)識？”張明華愣了一下，忽然認(rèn)了出來。這個小二，居然是六叔家的書童，名字好像叫做文忠。不由笑起來：“文忠，你怎么跑這兒來開茶攤了？”

　　“華少爺，您圣明，三少爺去年入了郡學(xué)，說是要自食其力，不讓我跟，老爺可不就讓我出來歷練了？好歹在官道上，三少爺每回路過，不也能見著不是？”小二笑得像朵花，一低頭，豎起大拇指，“****那天，我可是把華少爺您的英姿看了個清楚，了不起！”

　　“怪不得！我剛才還在納悶，怎么我們這桌的茶水比別桌的好了那么多？你小子有心了。”

　　張明華贊許道。

　　瘦削漢子和青衣大漢的臉色接連變了幾變，隨即，兩人沖這邊一拱手，瘦削漢子開口問道：“是我們兄弟走了眼，不知道兩位小哥怎么稱呼？”

　　張明新端坐不動，冷冷答道：“會稽張家，張明新。”

　　“張明華！”

　　“還有小人，”小二往前走兩步，挺了挺胸，說，“張家下人，張文忠。兩位客官，您走好。”

　　說罷，小二一抬手，把瘦削漢子和青衣大漢那桌的茶水都收了。

　　現(xiàn)在，這個小二雖然依舊彎著腰，但身上卻透著一股精悍的味道，與剛才的那種臉上帶著諂笑的模樣有了天壤之別。

　　“會稽張家……嘿！還有會稽四少的張明新……”瘦削漢子咬了咬牙，沖青衣大漢一揮手，“我們走！”

　　兩人陰沉著臉，大步走出茶棚，居然也不去會稽城，換了個方向，飛快地走了下去。

　　張明新不去管那兩個人，微一皺眉，問小二：“那個‘刀戰(zhàn)法’是怎么回事？”

　　小二恭聲說：“少族長，就在半個月前，不知從哪里傳出消息，說是時隔數(shù)十年，天級功法：‘九戰(zhàn)法’之一的‘刀戰(zhàn)法’的圖譜已經(jīng)出世，目前就在會稽郡——但具體在什么地方，倒還沒人能說清。不過，因為這個消息，半月以來，趕來會稽郡尋寶的江湖人越來越多，剛才那兩個應(yīng)該也是。”

　　“天級功法！”張明華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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