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抬起頭，對著他淺淺地一笑，左手輕輕拍了拍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示意自己并沒有事，只是恍神了而已，“我沒事。”

　　一生這才放下心來，收回了自己的手。

　　這世上，除了林裴那種扭曲偏執的關注，也只有一生會這樣隨時隨地關心著她，并且從不求回報。

　　“在想什么？”一生猶豫了片刻，還是問出了口。其實，他想問的是剛才她那樣望著自己的時候，為什么忽然不說話了，那時的她在想什么。

　　林吳玉笑了笑“我只是忽然在想，一生，你也是個溫柔的人呢。”

　　一生意外地看了看她，似乎有些不明白。

　　幾縷青絲垂下，蓋住他的右眼，她溫柔地替他捋到耳后。

　　他的心，隨著氣息，亂了幾拍。

　　他不記得是從什么時候起，有什么在他們之間默默改變。

　　開始時，他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也不知道改變的又是什么。

　　他要聽命于林裴，裝作完全服從；他要關心她的安危，卻不能表現出來；他要躲開林裴的注意，去為兩人的出逃做準備；他要跟無情蠱抗爭，卻越來越力不從心，只好抓緊時間幫她。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他沒有精力關注這樣的改變。

　　但日復一日，他知道這改變細小而微弱，卻在每一個視線交流和每句短暫且不相干的對話之間綿延、擴散。

　　他張了張口，卻也不知道自己要跟林吳玉說點什么。

　　心里似乎有很多的話，但是到了唇邊，卻只是淡淡地化作了一句：“小姐，你也很溫柔。”

　　觸著他耳廓，且還纏繞著幾絲黑發的指尖，微微一頓，隨后，她笑了。

　　“一生，謝謝。”

　　她謝的不是這一句夸獎，而是這一路相攜行來，他用他的一切為她帶來的平靜安詳。

　　而他，完全明白。

　　所以，他輕輕抬起手，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溫暖她被夜風吹涼的指尖。

　　“不用。”

　　林吳玉低低地笑著：“一生，你不僅很溫柔，還很溫暖。”

　　這是一句半認真的玩笑話，說的不過是此刻的事實。

　　因為此時的她，并不明白，一生對她的一心一意。

　　而這一心一意，卻是這世上最溫柔也最溫暖的力量。

　　她只是覺得，今晚的一生似乎有些情緒化。

　　她將之歸為無情蠱將解的表現，也就釋然了。

　　一生有情緒變化，是多好的一件事情。

　　她最近的努力，有了成效呢。

　　她感到高興，未曾深想。

　　小院中并無燈火，只有一線月光鋪開如卷，銀白如霜的月光里，一貫表情冷淡的人微微垂著頭望向她，原本清俊玨秀的容顏忽然模糊在了夜色之中，只有那雙眼睛，如最純凈的黑曜寶石，黑暗絲毫隱沒不去，如此這般，深入人心。

　　而她的視線，卻落在那兩只試藥的兔子上，滿是可惜與懊喪：“哎呀，這兩只怎么又死了，這藥明明不該有這么大的毒性的啊？”

　　一生收回目光：“明天我再抓兩只。”

　　林吳玉點了點頭：“好吧，今天也不早了，你收拾收拾，早點休息。明天我想跟你一起入山，你抓兔子，我去采藥。”

　　“嗯。”一生拎著兔籠子去處理這兩只兔子的尸體。

　　漆黑的夜，有頎長清瘦的年輕男子沉默著挖坑——埋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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