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選擇困難癥，不等于說她的公公婆婆有選擇困難癥，一會兒時間，公公已經帶著婆婆去行政辦公室，簽了合同，按了手印，拿著自己的那份合同到財務辦公室門口，很是自覺自愿地站在了董冰身后。生怕人家不認可，還特意叮囑了一句。

　　“董冰，你第一，張人美第二啊。”

　　董冰一臉不爽地糾正道：“她只是排隊拿錢的第二，按簽合同的順序來算，她只能排第四。”

　　“第四？真的假的？如果前面還有兩個？童學全怎么沒跟我說？”李火焰一邊感到驚訝，一邊又相當緊張，貌似十個名額很少，如果前面已經有兩個的話，那后面只剩六個名額了。意思是說你壓根就沒有觀望投機的機會，縱然有買定離手的決斷，你還得搶在別人前面。因為童學全早就被人圍得密不透風了，碰上幾個搖擺不定的，被現場的氣勢一煽動，一跺腳一咬牙，合同就簽了，一萬塊的股票就到手了。天上掉餡餅啊，不撿那是啥子。有那么一會兒，李火焰的內心都動搖了。

　　要不我買斷？不行不行，我這種水平在國營單位混吃等死，外面要的都是高學歷高水平的。

　　怎么辦？怎么辦？難道就買斷一個人嗎？現在如果立馬決定的話，還有望再拿一個萬元的股份。現在還不到上班時間，如果到了上班時間，恐怕大家會一窩蜂上。想到這兒，他望向在一邊看熱鬧的媳婦，那意思是，要不，你買斷了吧？

　　聽說前面還有兩個人已經簽了合同，尤鴛鴦的內心也急迫了起來。但還沒有做出最后決定，躲過公公的目光，問董冰，“前面的兩個人是誰呀？”

　　因為不喜歡李火焰，所以也厭屋及烏，董冰不無調侃地反問：“想知道？”

　　“嗯。”尤鴛鴦很真誠地點頭。

　　沒想到董冰并不領情，因為這女的太刻薄了，平日一副城里人瞧不起鄉里人的高高在上的公雞相，很不討喜。第一次遇上她的時候，董冰奉送上了一個友好的笑容，誰知道人家眼高于頂，壓根就當沒看見，無禮到了極點，暴擊了人家的感情。他一直想找個機會找補回來，沒想到今天此刻，這機會來了。

　　“想知道，還不簡單，到行政辦公室去問童科長就行了。”

　　“切！”尤鴛鴦鼻子一哼，眼一橫，嘴一撇，腳一跺，邁著小方步，扭動著腰肢走了。

　　“呃，鴛鴦，等等。”李火焰這時候著急上火的，跑過去攔著兒媳，道：“一萬塊的股份呢，你不想想？要不你給李永打個電話，問問他？十年之后可能是億萬富翁呢。過了這村，可是沒這店了。郝站長的那個小哥小，我看著都貪饞，出來了肯定賺錢。大好的機會可別失去呀，搶的人多，估計不出一個小時，這前十名的名額就沒有了。”

　　李火焰給兒媳做思想工作的話語，正好被匆匆趕來的張娟聽到耳朵里，令她肚子里存的疑問又減少了一分。此刻財務室門口已經圍了好多人，謝三強已經將郝站長說的那八點張貼在各處，好讓大家第一時間看到，從大門口到各個科室門口，全都貼上了通知。

　　大家最關心的是誰已經簽了合同，聽說已經簽了四個，所有人都不淡定起來，好多人就要站隊，董冰此刻儼然成了人生贏家，現場領導，伸出手指指點點道：“喂，這里站隊是簽了合同等著拿錢的。要在這兒站隊，第一步先得到行政辦公室找童科長簽合同。不然你在這兒站死了都沒用，看不到白紙黑字簽著你名字和按著紅手印的合同，財務是不會給錢的。”

　　這時候，鐘英杰匆匆忙忙地跑過來，正好聽到董冰的話，邊跑邊問，“找童科長簽合同？童科長在哪兒？哦，行政辦公室，我都激動糊涂了。趕緊的，再晚一點，就搶不到那一萬塊的股票了。”

　　“哎呦，鐘英杰呀，都急死我了，你總算來了，快去，快去，我看見一大堆人去了行政辦公室了，再晚一點黃花菜都涼了。一萬塊的損失啊，未來成為億萬富翁的損失啊，快跑，百米沖刺，據我所知只剩六個名額了，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一個是你的，少廢話，快去。”

　　董冰這一制造緊張，在場的人都緊張了起來，一窩蜂往行政辦公室跑，連那些一門心思要賴在儲運站捧吃不飽的鐵飯碗的人，也緊張了起來，似乎再不抓緊，他們就損失了幾個億。

　　到了兩點，郝站長的車停在辦公樓的院子里，看到二樓財務室門口站滿了人，很是滿意，嘴角不由得扯了扯，露出會心的微笑。那個混賬東西還是有法子，這法子還真挺有效，確實調動了大家的積極性。

　　將謝三強叫進辦公室，郝天沐從口袋里掏出小哥小，打開錄音，給他演示了錄音功能，然后叫他將音量擴到最大，拿到播音室，對全站進行實時播報。那聲音之大，不僅辦公樓，連倉庫和家屬樓都聽得清清楚楚。

　　播音的格式很簡單，就幾句話，循環播放。

　　“各位朵嶺儲運站的職工們注意了，各位朵嶺儲運站的職工們注意了，朵嶺儲運站的買斷改革從今天開始了，朵嶺儲運站的買斷改革從今天開始了，買斷的名額有限，買斷的名額有限，一共一百零一個，一共一百零一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前十名有獎勵，前十名有獎勵；前十名，送朵嶺機器股份有限公司股份一萬元，前十名，送朵嶺機器股份有限公司股份一萬元。買斷名額只有一百零一名，買斷名額只有一百零一名。請大家抓緊時間理智地做出決定，請大家抓緊時間理智地做出決定。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循環的內容確實沒什么，但內涵很豐富，而且不停地狂轟濫炸，意志多么堅定的人在這種高分貝的轟炸下，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何況這些本身就沒多堅定意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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