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回 您安心
時空一靜,林夕忽然間就不會動了。
“你說…什么…”
眼淚又洶涌而出:“是弟子不孝,將師娘的囑托全部忘記。師父,師娘她還在,她一直都在…”
一瞬間又仿佛回魂一般,林夕緊緊捏住她的肩,雙手顫抖:“你…你怎么會知道…”
她哽咽著將陸童對她說的那一小段故事講出來。
“師父,師娘她只是被困在了三界之外的一處空間里,她并未徹底死去,她讓我同您說,讓您等她…”
“小童…”
林夕松開手,十三萬年的等待和絕望,心死和癲狂,他痛到恨不能將時間都封印。原來她還在,原來,她真的還在…
“師父…”
白染目中含淚,看著林夕踉蹌著轉身一步步走到月落湖旁。
她如今都想起來了,她就更加無法想象這究竟是一場怎樣的折磨。
她失去無塵不過千年便已幾次三番生不如死,烈酒,佛經,紅塵,殺戮,她用這些東西瘋狂的麻痹自己,卻從未有一刻真正淡忘。
只因那樣一場須臾的刻骨銘心,她便掙扎千年不能解脫。
那么像師父這樣久遠的一生,又該有多少悲涼?
更何況她還記得那句話:你只是失了愛人,身邊還有許多親朋陪伴,他當初可是一下子什么都沒了。他什么都沒了,卻還這樣堅持到了現在。她忽然就明白了何謂心死之人。
師娘說的對,時間真是一樣可怕的東西。
白染從來沒有這樣看的通透,長生不老這樣的事情未必就是神恩浩蕩,一念之差便是最為酷烈的天道詛咒。
她呆坐在地,抱住雙肩。
自己的一生也會像師父這般痛苦嗎?她能忘記無塵嗎?
不能。
她閉上眼,不能忘記,那么這接下來,漫長的,沒有盡頭的一生,就是詛咒。
許久之后,她看著師父蒼涼的背影,輕輕擦去眼淚:“師娘,謝謝您給我的信念和希望,我記住了,這條路我會自己走出來。我記住了,只要我不放棄,就永遠都有希望。”
她那一次歸來,在月落湖停留三日。
她不知如何勸解師父,她將關于師娘的事情全都告訴師父,整三天,她看到師父站在月落湖邊失去所有反應和情緒。
或許不論何事到了極處都是虛無。她也能理解師父這般情狀。痛苦了十三萬年,她的師尊已經不太會做什么大喜或大悲的神態了。
就這般沉寂到第三日深夜。在漆黑的湖水面前,林夕閉上酸澀的雙眼:“小白,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師父不能護著你了。”
她站在師父身后不遠處,目光如水閃爍:“師父,小白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護著自己了。您安心。”
她明白,情愛有時就是一場赴死般的追求和獻祭。
他的妻子在幽冥之中漂泊,沒人能知道那是哪里,但無論是誰,怎么說,他都還是會去找,哪怕填送畢生時光。
那是她那回對師父說的最后一句話:您安心。
她看到師父的真身還留在那個湖邊,但他的元神已經撕開無數道壁障走上一條遙遠的路,她不知師父何時能尋回那個笑容親切眉眼傾城的姑娘。或許在尋到之前,月落湖依舊,她的師父卻不會再蘇醒了。
厚重的結界再一次重重疊疊的將圣山包裹起來,白染扶著離風的肩:“師父的元神或許很久很久都不會回來了。你要留下來,還是跟我走?”
離風低下頭:“師姐,你是要回靈族的。我現在不能像過去那樣了。師父走了,他的藥田還需要人打理。師姐,你以后要是想我了,你就回來看看我。”
離風如今已不再是過去那個臉上肉嘟嘟的小團子了,但她還是掐了掐他的臉:“師姐會回來看你的。”
離風是勾陳一族僅剩的血脈,是妖族王血的殿下,享著天生的尊位。他不能像過去那樣隨隨便便同她去靈族玩鬧,如今真是有太多事都不一樣了。
她離去之前,想了想,對著師父的背影恭恭敬敬九拜九叩,就像她當初拜師那樣。
而后再無顧忌,踏著浮云,她努力擺出笑臉回到靈族。
心中一樁疑惑,她要問個清楚。
靈界玉明宮,白染說完了人間諸事,倒上兩杯苦酒,一杯推給遲晚晚,一杯塞到白墨手上。
“你知道我不喝酒。”白墨微微蹙眉。
“就嘗一口。”她揚揚頭。
遲晚晚倒痛快,一整杯直接喝下去。
“如何?”
他嘖嘖一聲:“甜中有苦,苦中有甜,倒不像酒。”
言罷轉頭對著白墨:“你也嘗嘗。”
白墨無奈淺淺飲了一口,點滴液體方一入口便飛速化開,一股辛辣苦澀至極的味道一下子沖進喉嚨里,白墨丟了杯子猛烈的咳嗽起來。
把白染和遲晚晚都嚇了一跳。
這幾乎是和林夕差不多的反應了。
白染看看自己手上這壇酒,心中更加疑惑。若論實力白墨還不如離風,怎么也會這般劇烈反應?
“你…咳…你想要我的命直說!”白墨幾乎要咳出血來,一只手指著白染氣到顫抖。
白染連忙搖頭補救,又是倒水又是替他順氣。
“不過你這反應也太大了吧。”
白墨恢復了好半天還是覺著口中苦澀,白了她一眼:“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姐姐…”
“你們都喝不出甜么?”遲晚晚說著伸手探了探白墨體內情況,見無異常才罷。
白染眼神復雜的看著遲晚晚動作,一轉身遣散滿殿仙侍。
白墨抬頭看她一眼。
遲晚晚也沒說什么,只是安靜看著。
眼見大殿空蕩起來,她才終于開口:“不知陸童這個名字,晚晚兄可熟悉?”
白墨看到遲晚晚手中的酒杯輕輕顫動了一下。
他面上沒什么變化,心中卻是一陣緊張,輕咳一聲:“是…你師父告訴你的?他怎么說的?”
白染看了他一眼,卻不回答,只微微笑了一下又問白墨:“你不知道陸童嗎?”
白墨與她對視一眼,二人便同時轉過頭去看遲晚晚。
遲晚晚眼神閃爍了一下:“你們看我干什么…”
白染垂眸,收起了嬉笑神色:“晚晚兄,你可記得那日我醒來遇到你,對你說了一句什么話?”
他聽到這話,立馬就震了一下。
白染輕嘆一聲,將他酒杯倒滿:“那百年我在睡夢中曾見到一個人,那句話,是她告訴我的。只可惜后來我離了夢境,那段記憶不容于天,很快就忘了,所以我后來只以為那是一時糊涂的話。但是現在我想起來了,那不是我編出來的,是那個人告訴我的。”
他手中酒杯幾乎就要碎裂開來:“是…是誰告訴你的?”
白染抬眸看他一眼,終于落下一聲嘆:“晚晚兄,你千萬別告訴我陸童就是你家小姐。”
這話一出,對面二人皆是瞬息做出反應。
白染看了白墨一眼,又盯著遲晚晚:“我師父如今不會再插手你的事了。你真的還不肯告訴我嗎?”
白墨皺起眉。
遲晚晚卻還沉浸在那股情緒里:“是陸童告訴你的?你見到陸童了?”
白染點點頭。
遲晚晚看見她終于點了頭,沉默了片刻,看著白墨苦笑出聲。
“原來她真的還在,呵,她真的還在…”
“陸童是誰?”白墨終于沉著聲音問了出來。
遲晚晚沒有回答她,他看著白染,目中一下子涌上淚:“她既保住了陸童,又為何叫你說出那樣的話!”
沒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也沒有人理解。
但白染還是第一次看到遲晚晚眼中真實的淚光,心頭的烈火再次翻騰起來,她回避了他的眼神。
殿中一片沉寂,白染面前一杯酒,白墨面前一杯茶,他們誰都沒有動。
只有遲晚晚,他閉上眼最終沒有落下淚來。
二十多萬年的人生帶給了他什么?
超乎常人的消化痛苦的能力。或者說超乎常人的忽視痛苦的能力。
白染安靜為他倒酒。
到了第十杯,他終于一擺手:“夠苦了。”
然后白染終于聽到他說:“小石頭,你既然想知道,我可以都告訴你。”
這一次他沒有考慮白墨的意見,只是轉過頭看他一眼:“你若是想起了什么覺著不舒服,告訴我。”
然后就著唇齒中的濃濃苦澀,從二十多萬年前講起。
那樣漫長的一段人生,他只挑了最為重要的一些事情來說,但還是從從白日講到了深夜,講的很慢,中途還數次停下來給果真覺著不舒服的白墨療傷。
這是白染迄今為止聽到過最震撼的一個故事,不是它有多么曲折離奇匪夷所思,只因故事里曾有著自己。
遲晚晚的第一句話便告訴了她:“咱們三個,說起來都是從魔界出來的。”
“雖不知為何偏選中了你們這一對姐弟,但的確一個是曾經魔界始祖浮生的轉世,一個是她鍛造的祖器器靈轉世。”
他淡淡的解釋了兩句其中含義,又輕聲道:“還有陸童,她也是。”
白染聽著遲晚晚平淡的語句,竭盡全力壓抑著靈魂中快要沸騰的熾熱:“是什么?”
遲晚晚笑容苦澀:“她是浮生曾經的一世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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