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深宮舞紙鳶
臨安,皇城,月華靜謐。
長袖輕舞,玉足旋落,妙曼的身姿在月下凝成一幕幕傾城畫面,讓此刻提壺斜倚欄邊的三皇子葉桓看得癡了眼。
“憐影……憐影……”葉桓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嘴角一勾,浮起一抹滿足的笑來,興致勃勃地提壺喝了一口美酒。
“公主殿下,你不該來這里!”
一聲突兀的輕喝響起,將這美好的畫面破壞得支離破碎。
葉桓忍著怒意轉過頭去,對著方才那突兀出聲小廝喝道:“放肆!”
“殿下息怒!”小廝連忙跪地求饒,連連對著葉桓叩頭,“只是……方才瞧見了宣華公主……所以忍不住……”
葉桓斂了斂怒意,目光瞥向了門口,那兒顫巍巍地立著一個單薄的身影——雖然錦衣華服,可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皇家的高傲與霸氣,反倒是像一個闖入皇家禁地的平民女子,慌亂地絞著手中的帕子,不知道該走,還是該道了歉再走,正是當今七公主,十六歲的宣華公主葉蓮兮。
宣華公主葉蓮兮是當今天子云徽帝與一個宮女所生,素來寡言少語,就算出席什么皇家夜宴,她也是站在某個角落中,低著頭,靜靜地不發一言,與那些靜默在旁的宮娥沒有什么區別。
皇子宮殿,后宮女眷夜間若沒有請旨,是不可以隨意踏入的,宣華公主突然來此,不管怎么說終究是犯了宮規。
“皇妹,你可知道你闖禍了?”葉桓看了一眼蘇折雪,“你先下去歇息吧。”
宣華緊張地點點頭,驀地跪在地上,連連叩頭。
“請三殿下饒命!”
在殿外遲遲不敢進來的宣華貼身宮娥連忙提裙走了進來,一并跪在了地上,代這個寡言的主子求饒,“是奴婢們沒有勸好公主殿下,才會讓公主殿下闖此大禍,還請……”
“你們是有罪!”葉桓怒聲大喝,“還不帶你們主子出去,自己去領二十大板!”
“諾!”
“公主請留步。”蘇折雪突然出聲,只見她莞爾在葉桓身邊福身一拜,走到了后院的樹下,指了指此刻掛在樹枝上的紙鳶,“想必公主殿下并非故意闖入這兒,既然都進來了,還是把落下的紙鳶帶走吧。”
葉桓這才注意到樹上的紙鳶,終于明白為何宣華會突然出現在這里,心頭的疑慮散開,又添了一抹憂慮,他吩咐小廝爬上樹去拿下紙鳶后,上前親手扶起了宣華,強笑道:“剛才兄長若是嚇到七皇妹了,兄長在此向七皇妹賠罪。”
“三皇兄……”宣華驚愕地看了葉桓一眼,連忙又跪了下去。
“哎,不必如此!”葉桓連忙扶住了宣華的身子,沉聲道,“今日你就當從來沒有踏進過這里,若是日后在外間哥哥聽到什么風聲,我可就保不住你了。”
“那……那……她的板子?”宣華心疼地看了一眼身側兀自跪著的宮娥,想要求情,卻又害怕說多了反倒是害了她。
葉桓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的宮娥,“你們也一樣,今日之事,不可漏出去一絲一毫,否則今日免了板子,他日可就是掉腦袋了!”
“諾!”
“公主殿下,您的紙鳶。”蘇折雪從小廝手中接過了紙鳶,笑吟吟地遞向了宣華,“公主雅興,這月夜放紙鳶,倒是別有一番生趣呢。”
宣華抬眼才與蘇折雪溫潤的眸子相接,瞧著她那溫暖的笑容,不由得微微一笑,“紙鳶在月光下很好看。”
“是么?”蘇折雪饒有興致地看向了葉桓。
葉桓點頭道:“你若想放,一會兒本殿下陪你便是。”
“憐影多謝殿下。”蘇折雪福身一拜,笑容媚然,看得葉桓癡了三分,更讓宣華也呆了眼。
宮娥悄悄地扯了扯宣華的裙角,宣華才意識到自己失了禮,連忙朝著葉桓行個禮,拿著紙鳶匆匆踏出了皇子宮殿。
“呼……今日真是嚇死奴婢了……”
“好看……”
走出十余步,宮娥忍不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宣華卻突然停下腳步,拿著紙鳶回過了頭去,呆呆看著來時的路,雙頰被宮道兩側的宮燈映得有些通紅。
“公主殿下?”
“紙鳶——”宣華突然激動地指著月華下漸漸升起的一個紙鳶,笑容滿滿,贊了一句,“好看!”
宮娥實在是不知道宣華今日是怎么了,只是回想今日一切,想必是三殿下寶貝那位舞姬,怕美人兒的艷名傳了出去,引來他人覬覦,所以才刻意叮囑不可外泄今日之事。
作為一個聰明人,怎能不懂這生存之道呢?
“線!”宣華忽地問向宮娥。
宮娥愣了愣,將手中的線轱轆遞給了宣華。
宣華急急地將斷線接好,便拉著紙鳶在宮道中跑了起來,想來是想把紙鳶再放起來。
宮娥搖了搖頭,看著眼前這個無憂無慮的主子,只覺得可憐——母親出身低賤,生的又是公主,只小小地提了一個才人的封號,便不管不問那么多年。或許是受了太多母親的影響,宣華及笄得了公主封號后,越發地沉默寡言,若不是常有皇家夜宴,只怕云徽帝早就忘記了還有一個七公主存在。
“好看么?”宣華笑嘻嘻地突然開口一問。
宮娥微微一笑,低頭道:“回公主殿下,好看。”
“我也覺得好看!你瞧,我的紙鳶不是孤零零的了!有人陪了!”
宮娥順著宣華的指向瞧去,夜幕之下,月華之中,兩只紙鳶在皇城上空若隱若現,卻是難得的自由逍遙。
紙鳶的這一頭,宣華臉上是難得的高興笑容。
紙鳶的另一頭,蘇折雪嘴角含笑,出神地看著天空中的那只紙鳶,心頭默默道:“紙鳶,紙鳶,你飛得高,看得遠,可否幫我瞧瞧,呆子此刻是否一切都好?”
葉桓癡癡地看著蘇折雪放飛紙鳶的笑臉,眉頭忽地一蹙,似是意識到了什么,連忙走到了蘇折雪身邊,捏住了蘇折雪手中的線轱轆,笑道:“夜深了,你身子不好,該歇息了。”
“嗯。”蘇折雪順從地點點頭,由著葉桓將紙鳶收了回來,默默地走向了自己的廂房。
掩好房門,蘇折雪走到了小窗邊,推開小窗,瞧著外面那只兀自在夜空中飛舞的紙鳶,嘴角忽地勾起一個得逞的笑來,抖出了幾顆藏在袖中的小石子,喃喃道:“主上,這絕地反擊,就從宣華公主的落鳶開始吧。”
“沒了……”
宣華看著那邊的紙鳶落了下去,心底浮起一陣落寞來。
“公主殿下,這天色也不早了,該回去歇息了。”宮娥連忙勸道。
“哦。”宣華失落地收起了紙鳶。
宮門打開,馬車從宮中緩緩駛出,那是今日赴沈貴妃家宴完畢后,離宮的沈家父子。
寒西關接連告急,鎮國大將軍沈佑的心卻越來越焦灼,分明晉國攻破寒西關對他而言是好事,可是今日與沈貴妃私下一番詳談,越來越覺得自己不過是一顆棋子,大云若是沒了,一顆無用的棋子又如何去討要所謂的約定富貴?
帶著三分醉意,少將軍沈遠掀起車簾,回望宮城巍峨,忽地搖了搖頭,揉了揉眼睛,笑道:“今日確實是喝多了,明明只有一只紙鳶,怎會看成兩只?”
“什么紙鳶?”沈佑隨口問了一句。
沈遠繼續笑道:“還不是七公主那個啞巴公主喜歡的把戲,只要月色不錯,她便會在皇城中放紙鳶,呵,夜里放紙鳶,能看見紙鳶飛多高么?真是好笑。”
“七公主……”沈佑喃喃念了一句,覺得沒什么重要,便不再應聲,索性合眼小憩片刻。
“父親……”沈遠放下車簾,剛想回頭跟沈佑再說上幾句,卻發現沈佑已經閉目不語,便不敢打擾了父親休息。
“將軍,少將軍,前面便是御河,小的把馬車趕慢些,免得馬兒驚了。”車夫在外面交待了一句,馬車果然慢了下來。
“御河……”
一提到這個名字,沈遠的心就噌地扭了一下——臨安花魁蘇折雪落水失蹤!
好好的一個美人兒,可還沒來得及狠狠吃一回,便這樣沒了,沈遠心底終究是滿滿的不甘。
“不是你三皇子請折雪,美人兒又怎會失蹤了?”沈遠心底滿滿的憤懣,忽地,似是想到了什么,“停車!”
“吁——”
車夫連忙停下了馬車,沈佑睜開了眸子,問道:“你這是做什么?”
沈遠掀起車簾,回頭歉聲道:“孩兒今日多喝了幾杯,想下來走走,父親放心,留幾個家將陪著孩兒,孩兒不會有事,只是要遲些回府。”
“去吧。”沈佑看了看沈遠臉上的酒色,點頭應允。
沈遠點頭跳下了馬車,恭送父親馬車離開后,突然扯過一員家將,指著天上的兩只紙鳶問道:“你說,天上有幾只紙鳶?”
“回少將軍,兩只!”
“你呢!”沈遠又問向另一員家將。
“回少將軍,還是兩只!”
“看來,不是我眼花。”沈遠笑著松開了家將,瞧著天上的一只紙鳶漸漸落下,指向了那個方向,“以宮城布局,那個方向該是皇子們的居所,三皇子啊三皇子,你這金蟬脫殼之計,險些把本少將軍給騙了啊!”
“少將軍?”兩名家將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沈遠笑道:“放眼大云,只有七公主喜歡夜里放紙鳶,天家皇子們可沒有這種雅興,況且這放飛紙鳶,素是女子所愛。”說著,沈遠走到橋欄邊,看著御河湍急的流水,“那么多日都沒美人兒下落,只怕是馬車上根本就沒有美人兒吧。”頓了一下,沈遠突地狠狠地一咬牙,“蘇折雪只能是我一個人的!你們隨本少將軍來!”
“去哪里?”
“找曹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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