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與歌聲與追逐的背影·六
童其誠,開始新學期的日常生活的18歲,最近并沒有什么特別想說的。
“你是怕被打嗎,”白波一邊翻著書一邊說,他并不是很愿意接受自己的分數恐怕有點夠不上第一志愿的事實,“沒事,想說就說吧,不用顧忌我的感受。當然我打你的時候也不會顧及你的感受。”
哦。
新學期開始已經有一個多星期了,班上的同學看起來都像是被判了死緩的犯人,而緩期執行的期限就快要到了。課間聊天的時候也都帶著股時日無多的怨氣,以及對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的向往。
我除外,我被判的是無期。雖然也沒有好多少,但在他們眼里我總之是死不了就對了。
“所以說你家要把你送去哪里啊?”白波問了一句。
“不知道,材料和申請都是他們在弄,我只負責簽字,”我老老實實地說,“簽字的文件我都看不懂。”
白波橫著睨了我一眼,不說話了。
我也不說了吧,再說就矯情了,反正各有各的煩惱,為什么要互相比慘呢。
這時前排幾個湊一起聊天的女生突然爆發出一陣哄笑,然后齊刷刷地轉頭望向了我。
什么情況?我不明就里地皺了皺眉頭,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然而她們笑得更厲害了。
什么情況?
一個女生沖我揚了揚手里的報紙:“童其誠,這是你嗎?”
我走過去接來一看,似乎是關于我家主辦的那個什么什么繪畫大賽的報導——這么一說確實就是這兩天了。報紙用了差不多一整版來介紹參賽作品的情況;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幅氣勢磅礴的水墨畫,用黑白二色描繪的都市夜景。就算是報紙這種只能勉強看個大概的印刷精度,也能感受濃縮在兩種顏色里的萬家燈火。
看來他沒有被那些不負責任的記者影響嘛,水平比年前更厲害了。這樣想著,我看了一眼作者名稱:蔡林呈。
誒?
“哎呀你看那個干嘛,讓你看這個啦!边f給我報紙的女生不耐煩地過來,用手拍了拍蔡林呈的作品下方的圖片。
“你看這是不是你?”她的手指著的作品,構圖看起來有些眼熟:花田,矮墻,斜掛天空的太陽,以及站在畫面中間傻笑的年輕人。
年輕人的臉……可比構圖眼熟多了,畢竟是我每天照鏡子都要看見的英俊容貌。
“果然是你吧,”另一個女生說,“你還認識畫家啊。”
“嗯……是啊!蔽疫鲞龅貞,看了一眼標在下面的作者名字——果然是張潮。沒想到他居然拿這幅畫去參賽了。
完成稿比他一開始發給我看的草圖精致了許多,雖然構圖沒有大改,但不少細節都經過了修繕和調整;矮墻的磚清楚得能被數出來,“我”身后的花田也長出了大片大片的向日葵。
不過,同樣是單色的畫稿,這幅作品和蔡林呈的放在一起……有種高下立判的感覺。
排版的編輯也是用心險惡,說不定是故意這么干的。
“不覺得這個畫面很眼熟嗎?”斯芬克斯突然說。
“當然啦,因為他事先已經發給我看過了嘛!
“我不是指這個,我是說,你收到的那張牌,難道不也是這樣的嗎?”
它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那張不知道是不是科洛寄來的牌,牌面也確實是太陽矮墻向日葵,只不過把“我”換成了騎著大白馬的光屁股幼童,除此之外,構圖幾乎是一模一樣。
雖然有點不太明白,不過可能張潮他也是參考了塔羅牌的設計吧,畢竟塔羅牌是只要花錢就能買到的大批量印刷品。比起這個來,他直接畫了我的臉上去這件事……更讓人擔心,希望不要影響他的比賽結果。
這周五,媽媽又來問我周末要不要和她一起去藝術館,繪畫比賽要舉行頒獎儀式了——用“問”可能不太恰當,她只是來通知我這件事。
“這么快就出結果了嗎?”我問。
“早就已經截止了啊,”媽媽說,“就是截止了才準媒體發布宣傳稿的的!
這樣說來,作品被報紙登載的蔡林呈和張潮,多半是已經確定獲獎了。
“我說姐你也稍微尊重一下人家自己的意見嘛,他都是18歲的大男人了,你還整天替他做主,”還賴在我家的阿姨說,“小誠自己說,要不要去!
我點點頭:“去!闭f完我就看到阿姨的眼神一冷,像飛鏢一樣扎在我臉上;可能她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會再幫我說話了。
對不起阿姨,我確實想去啊。
直到第二天出門的時候,我都仿佛能感受到坐在我旁邊的阿姨渾身散發出的“我幫你說話你竟然不給我面子”的怨念氣場。
所以說你干嘛還要跟著一起來啊。
“雖然我姐姐是個想到一出是一出的人,但是她搞的每出戲還都是挺像模像樣的。”頒獎儀式開始之后,坐在觀眾席前排的阿姨如此評價道。
附議。
在我所知道的范圍內,我家先前并沒有過藝術領域的相關項目,媽媽對這方面的愛好大概和爺爺對種菜的熱情是一樣的,純粹一時的心血來潮。但眼前的排場架勢嘉賓媒體,無一不下足了工夫:花了大力氣請來的業界大拿泰山北斗,引導輿論風向的重量級撰稿人,還有其他這樣那樣的我不認識的厲害人物……藝術還真是一個燒錢的愛好。
雖然媽媽把一個繪畫比賽的頒獎儀式,搞得有些像娛樂圈的紅毯之夜。
“不過這些人有些眼熟啊,”斯芬克斯說,“之前那次畫展,來的不也是他們嗎?”
“畢竟一個領域內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就這么幾個人吧。”我說,我也是猜的。
在噼噼啪啪此起彼伏的相機閃光里,獲獎作者依次上臺了。他們中的大部分人看起來都十分年輕,有些人的眼神里還有些恃才傲物的味道。只是特等獎的獲得者因為摔下樓梯的腿傷還沒有痊愈,所以由老師代為領獎。
張潮得了三等獎。他夾在其他幾個獲獎者中間,木木地和他們一起舉起證書,一起對著鏡頭微笑。
領獎臺背后的大屏幕上顯示的他的獲獎作品并不是報紙上登出的那一幅,只是一幅普普通通的炭筆風景畫?磥硭嫖耶嫯嬤@事大概是被媽媽知道了。
應該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讓他才得了這個名次吧?
我看著他從臺上下來之后并沒有回到座位上,而是直接去了隔壁展廳。我也跟阿姨說了一聲,跟了過去。
我看到張潮站在蔡林呈的作品前。因為頒獎儀式還沒有結束,空蕩蕩的展廳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不知道該不該上去和他說話,還是假裝沒有來過,安靜地走開。
這時張潮轉過身來了。
“你也來了啊,”他勉為其難地笑了笑,“早知道你是主辦方的孩子,我就不畫你了……本來大概能得一等獎吧。”
……果然是這樣。但我也只能輕輕地說句對不起。
“沒事,”他擺擺手,“就算是一等獎,也還是輸給他!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畫。黑白二色的水墨夜景,傳統的筆觸,現代的景物,但是被完美地融合在一方畫紙上。明明只用了兩種顏色,卻讓人仿佛能感受到都市夜晚的迷離繁華。以我的欣賞水平和藝術修養,我只能說:“哇,真厲害。”
“你知道阿林摔傷的事吧?”張潮突然說。
我點點頭,沒想到他會自己提起來。
“因為這件事我被噴了一整個正月,所有社交平臺的賬號幾乎都不能用了。不過他們說得很對,確實是我的錯!
張潮看著眼前蔡林呈的畫。特等獎的作品被放置在獨立的展示墻上,剩下的一二三等獎作品都按照等級分別懸掛。他的畫被排在其他幾幅三等獎的作品中間,像擠在一堆領獎者中間的他本人一樣,木木地掛在墻上。
“小時候看武俠小說,發現不管主人公怎么努力,總是會碰上資質悟性遠遠高出自己的超級天才,被一波輕松帶走,當時覺得這世界真不公平,簡直不給人活路,”張潮說,“長大后才發現,小說畢竟是小說,現實世界才不是這樣的……現實世界里比我有天賦的人,還比我更努力,這才是真的不給活路了。”
“那你說,那件事是你的錯……?”
張潮笑了笑:“那天我和他吵了一架,他說我太在意別人的評價了,反而束縛了自己的發揮。我說要不是你有這種奇怪的能力,今天還不一定是誰教訓誰呢。然后他就拿出調色刀,要劃自己的手。我想上去奪他的刀子,結果推搡了幾下,他就摔下去了……后來他就失去那種能力了!
張潮又抬頭看了看畫。
“誰知道他就算是畫黑白畫,也能輕松秒殺我!
張潮走向一邊門口的垃圾桶,把剛拿到的獲獎證書塞了進去。
“現在想想其實他一定也很煩。別人說到他都只是說他的能力,看不到他的努力,好像他的成功都是天上掉下來一樣……我雖然不是不理解,但作為從小到大就沒贏過他的那一個……”張潮不再往下說了。
“那你放棄不就行了!遍T口走廊上傳來一個不懂看氣氛的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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