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與歌聲與追逐的背影·五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應(yīng)該是科洛那副牌的其中一張,畫風和牌背的圖案我熟得不能再熟了——這一年里幾乎是大寶天天見。
不過她為什么要寄這個給我呢?
“綁架信、恐嚇信,挑戰(zhàn)書什么的吧,或者是兇殺案的關(guān)鍵線索,”斯芬克斯說,“我看電影里都是這樣的。”
不理這個煩人的東西,我又把牌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還對著光看看,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隱形文字。
應(yīng)該只是一張單純的牌吧。我打消了“撕了燒燒看說不定會有意外驚喜”的念頭,畢竟她用這種方式向我傳遞什么秘密信息的可能性極低——因為我只是一個平凡的路人。所以我想她寄這個東西給我,大概只是用來代替賀年明信片。
唔,這么一想她還是懂了點大人的交際禮儀嘛。
我想起她消失前給我做的最后一次占卜,我還沒來得及看到自己抽出來的是什么牌,就被呆毛的媽媽打斷了。我記得當時科洛掃了一眼牌面,微微地皺了下眉。
可是這張牌上的小男孩笑得很開心的樣子,牌上的其他景物也是藍天白云太陽和花,連那匹大白馬看起來似乎都在笑,不知道能有什么值得皺眉的糟糕的含義。我把牌重新放回盒子里,放進自己房間的抽屜。
然后就是過年一條龍流水線,除夕、守歲、壓歲、拜年……廉叔已經(jīng)把未來七天的日程全部安排好了。今年爺爺奶奶在我家過年,阿姨和外公外婆也來了;家里的餐桌難得坐滿了一次。年夜飯的時候爸爸想說幾句當家人的年終總結(jié),才開了個頭就被媽媽拍著胳膊打斷了,說是自己家里人還開什么公司年會。
阿姨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說你不能稍微關(guān)心一下我的學習成績嗎。
“學習成績?考試只是敲門磚啊,反正你的門已經(jīng)開好了,我關(guān)心那個干嘛。”
說的也是,可惜你關(guān)心的問題我也沒有什么能回答的。
“你撅什么嘴呢,”阿姨擰了一把我的臉,“我知道你想什么,我跟你這年紀的時候,也最喜歡七想八想了。可是你光想著那些虛的沒的問題也是沒用啊,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先從實際的事情做起來,比如找個女朋友什么的。”
……哦。
雖然阿姨是這么說的,但是作為一個應(yīng)考生,往后的幾天里我還是很自覺地回避了上門拜年的長輩親戚們圍坐聊天的場合。雖然都已經(jīng)是這個時代了,但難保就有一些心理陰暗的表哥表姐,為了報當年的一箭之仇,也讓我嘗嘗被當眾提問“期末考考得怎么樣啊”“高考志愿想好了嗎”是什么滋味。
“為什么會怕這種問題?”愚蠢的獅子又問了。
“你就不怕你的七大姑八大姨拉著你坐下然后問你為什么活了1800多年了還沒長成大人嗎?”
“我連我的媽媽都沒見過,哪來七個八個的姑姑阿姨啊。”
所以說你不是人,你不會懂啊。
“那你作為一個人類,有什么新年愿望嗎?”斯芬克斯說。
“新年愿望?你要幫我實現(xiàn)嗎?”
“不,我就是隨便這么一問,不要想太多。”
我猜也是。
愿望什么的,似乎有一大堆,但是要我總結(jié)成文字,又說不出什么來了。就好像一堆在眼前飛來飛去的肥皂泡,看著挺多,真的伸手去抓的時候,又一個個破了。
而且自己實現(xiàn)不了的,只能寄托在外界力量上的心愿才叫愿望吧。自己能夠?qū)崿F(xiàn)的,我想那應(yīng)該叫目標。
“所以你如果說愿望的話,那我今年的愿望就是長高好了。”
“長多高?”
我想了想:“1米8吧。”
過了好一會兒,我已經(jīng)差不多忘了這段對話的時候,斯芬克斯突然輕輕地說了一句:“一定能實現(xiàn)的。”
什么,這家伙突然要使用神獸之力幫我實現(xiàn)愿望了嗎?早知道我就說個更厲害的了!虧大!
熱鬧了七八天之后,上門的親戚漸漸少了,爸爸媽媽開始準備重新投入工作,兩邊的老人也已經(jīng)回去了,只剩下阿姨還賴在我家。這么大個人了,每到假期快結(jié)束的時候就跟大清早被鬧鐘吵醒的小學生一樣,縮在被子里能多賴一會兒是一會兒。
不過這樣一來,至少每天有人陪我吃飯了,畢竟我的午飯時間正好對上她的早飯時間。
“咦,下星期這里還有繪畫比賽啊,”阿姨說,“主辦方……還是你們家那個藝術(shù)館?”
時間是大部分成年人已經(jīng)開始工作的年初八上午——中午,地點是依然被裝飾得像酒店包廂的我家餐廳。阿姨穿著小花仙睡袍,吃著她的早午飯,看著報紙,這樣問道。
對哦,年已經(jīng)過完了,之前張潮提過的那個比賽也差不多要開始了。雖然我沒有關(guān)心過這比賽的具體情況,不過鬧了半天原來還是自己家辦的啊。
話又說回來,我所知道的我的親阿姨對美術(shù)的藝術(shù)鑒賞能力并不在我之上,她最喜歡的繪畫作品恐怕是《俏X小花仙》原畫集。所以今天她突然關(guān)心起這件事,讓我有些意外。
“真是半夜想起朝南睡。”說完這句話,阿姨就把報紙翻過去了。
對,這才是我親阿姨。
我看了一眼日歷,距離那次“意外”已經(jīng)過去大半個月了,不知道蔡林呈的傷好了沒有,也不知道那些謠言怎么樣了;春節(jié)這些天我都沒去過的張潮的主頁,不知道那些罵人的家伙還有沒有在鬧事。
吃完飯我就打開了那個網(wǎng)址,瞇著眼把進度條一拖,似乎沒看到什么不干不凈的留言,這才睜開眼睛,把鼠標滾回去細看。
那些臟話已經(jīng)被刪掉了,最新的一條留言來自半個月前;往下拉了一下,我還看到了那天我給他留的那句“好聽”。可是他也沒有發(fā)布什么新歌了,可能真的在一心準備作品吧。
說起來,明天就要開學了,這次可是真的最后一個學期,雖然我的寒假作業(yè)看起來似乎并沒有做好這樣的覺悟。
“這是人類的青少年在假期結(jié)束前迎接新學期時必須進行的工作,是一種神圣的儀式。”在斯芬克斯發(fā)問前,我主動做出了回答。提神飲料、宵夜零食已經(jīng)備足,攢了一個月的勤奮值就等今晚一灑而光。
“可是我不覺得有這個必要啊。你們的作業(yè)不是為了提高技能熟練度的練習嗎?一次性趕工完成不能發(fā)揮出應(yīng)有的作用呀,”斯芬克斯說,“不過你高興就好。”
……雖然很想問問它這種時候放這種嘲諷是什么意思,不過眼下沒時間理它了。我一口氣把三張空白試卷用字涂滿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是午夜的青黑。
我看了一眼時間,晚上1點剛過。說起來,當初也是在一個臨時抱佛腳的夜晚,我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窗外,看到了一個銀光閃閃的人形,然后整個故事就朝非正常也非日常的方向一路狂奔,剎不住車。現(xiàn)在想想,當時我看到的人形……應(yīng)該就是那些“解剖魔法的人”吧。這樣說來,他們的出場可是比女主角還早。
不過他們也真是不容易,大晚上的還要在人家屋頂上溜達來溜達去。這樣想著,我又朝外面看了一眼——
爺爺曾經(jīng)說過,白天不要念人,晚上不要念鬼,因為說曹操,曹操到。
那我叫他一聲“曹操”,他會應(yīng)我嗎?我看著三五十米外的對面屋頂上那個泛著銀光的人形,有點佩服這種時候還能有閑心想這個的自己。
雖然不知道現(xiàn)在眼前的這一個,是不是就是一年前我所看到的;但此刻他也正安靜地仰頭望著天上黯淡的月亮,然后轉(zhuǎn)過頭,看著我的方向,揮了一下手。
我看不清他的五官和表情,但我直覺地腦補出了于凡那張臉——不不不,現(xiàn)在不能這么想,要是真的是他怎么辦?我趕緊剎住了這個念頭,當作什么都沒想一樣轉(zhuǎn)身回到書桌前,撿起筆來繼續(xù)刷題。
“那個人過來了。”斯芬克斯說。
“我沒看見。”
“他跳到窗口了。”
“閉嘴。”
“他在敲窗。”
“是嗎,我怎么沒聽見。”
“他用手——”斯芬克斯才說了三個字的這句話,像被空氣一口吃掉了。
我下意識地轉(zhuǎn)頭朝窗口看去,那里有一只手安靜地穿透了玻璃,正探向旁邊的插銷。窗外的人看到我轉(zhuǎn)身,停下手里的動作,不要臉地笑了笑。
幫我打開。他用口形這么說。
……既然能穿玻璃為什么不直接整個人穿過來啊,還要我開窗。
“因為這個東西還只是試作品啊,作用范圍只有手掌那么大,”我開窗讓他進來之后,于凡給我看了他手腕上套著的一個小環(huán),“實驗室正在想辦法擴大它的作用范圍,那就值錢了。”
所以這家伙來干嘛,上門推銷嗎?
“我想來跟你確認一下,這些天有沒有什么人聯(lián)系你,”他說,“你知道的我指的是哪些人。”
“我不知道你指的哪些人啊,”我說,“而且你有話不能白天說嗎,夜襲男人就這么好玩?”
他有些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頭:“因為我白天的行動都在被監(jiān)視中啊,而且也沒有你的聯(lián)系方式。”說著他又不拿自己當外人地在我房間里轉(zhuǎn)了幾圈,安檢似地四下打量。
“那位小姐最近有和你聯(lián)系過嗎?任何形式的聯(lián)系。”
“沒有,”我說,“聯(lián)系我有什么用,我只是個小路人。”
那家伙并不相信地瞇起了眼睛。我還是不太懂他到底是站在哪一邊,反正我不信他就對了。他剛張了張嘴準備說什么,門外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后有人敲了敲我的門。
“早點睡呀小誠,來不及做的作業(yè)就隨它去吧,老師又不能殺了你。”阿姨說。她大概是剛準備睡覺。
我朝門外應(yīng)了一聲,再轉(zhuǎn)過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房間里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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