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淚啼紅顏
叮嚀大醉的朱子琰被人扶回醫館。
醉得不醒人事的他剛被扶上床,大嫂望了片刻,憂愁的轉頭問大哥道:“這是怎么了?昨天剛回來時不都好好的嗎,今早出門也挺正常的,這怎么就一下醉成了這樣?三弟可是許多年都沒醉過了!”
大哥深嘆了一口氣:“昨夜我說命中注定,難不成是命中注定他要受這番折磨?老天有些不長眼!”
大嫂更疑惑,緊追大哥問道:“你說折磨?誰能折磨他?”
大哥看著大嫂,沉聲道:“你今日沒瞧見大街上齊王府下聘禮的車隊浩浩蕩蕩的往太師府去了?”
大嫂回想了一下:“看到了,王侯貴胄們聯姻一向講究排場,這有什么好稀奇的,聽說還是皇上親自賜的婚,可這跟三弟有什么關系?……”話沒說完,她疑惑道:“你說太師府?韓太師?難不成,那云琪姑娘是韓太師的女兒?”
見大哥并未說話,她也嘆口氣:“難怪那位姑娘有那般氣質儀態,唉!都是命,轉來轉去,又栽到韓家頭上一回,我說這老天爺怎么就不能開開眼呢,就不能叫三弟圓滿一回?”
窗外,夜空,又是一輪滿月。
可嘆半年前尚并坐依偎在落月小樓屋頂共賞月的那兩個人,如今卻是一種相思,兩處哀愁。
最怕從今后,遺恨綿綿,永無絕期。
齊王府辦事很有效率,下聘過后沒幾日就已請高人選好了日子。
婚期定在三月十六,春暖之時,百花齊放,宜嫁娶。
算來距離婚期已不足一個月,著實有些急,但也確如齊王府管家所言,早在一年多前王府就開始預備世子大婚,特意將原本就已恢弘的王府擴建,新修了園林,將世子原本居住的院落重新翻蓋整修,新添的家具器皿裝飾物件一應都是早早從全國各地精挑細選好的,為迎接世子妃可謂做足了準備。
從小到大從未被禁過足的云琪是如何過的這幾日?一直隨侍她身旁的桂兒最清楚。小姐不再彈琴,不再看書,不再習字,小姐不像郡主脾氣急躁,所以并沒有摔打東西出氣,小姐大多數時候只是一個人呆呆坐著,前院送來的飯食總是熱熱的端進房中,后又涼涼的端出來,卻絲毫沒動過筷子。小姐像著了魔怔似的,除過偶爾流淚嘆息,簡直就似一個木頭人,不吃不喝。
夫人看不下去,來到小樓內,卻并未軟和的勸慰,反而兇狠的放話:“你即是我生養的,娘就絕不會吃你這一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般道理你讀過圣賢書卻不懂嗎?你既生在韓家,就要為韓家擔著一份責任,就是你姐姐當日也不敢對為娘使這般脾氣!你就算不吃不喝,也要給我撐著嫁進王府!”
夫人語罷摔門去,桂兒從未見過夫人說過這樣的狠話,嚇得瑟瑟發抖,小姐卻始終咬緊牙關沒有一聲言語,眼淚卻像斷線的珠子無聲的從她眼中滾落。
桂兒很是心疼,待門外回復安靜后悄悄安慰小姐:“小姐,您這樣耗下去身體真的會吃不消的,老爺夫人眼下是鐵了心,你再想想別的辦法,別這么熬著自己了。”
云琪迷茫的看向桂兒,半晌,問道:“還有什么別的辦法?我想不出。”
桂兒認真想了會兒,小心翼翼的回道:“桂兒以前聽的戲文里,不是也有些那婚事不合心意的佳人小姐,她們都是怎么辦的?好像……好像有的同意中人私奔了呢!”桂兒說的不差,的確有這種故事,最著名的當屬西漢時與大才子司馬相如一見鐘情私奔后當爐賣酒的卓文君了。
云琪抬眼看了會桂兒,眼中忽然有了神,道:“對,你說的對,他一定能帶我走,離開這,走得遠遠的。”
桂兒點點頭:“小姐不如寫一封信給那位公子,我想辦法替您送出去,到時候,小姐就等公子來接你一起遠走高飛,這樣不就好了。”見小姐有了精神,復道:“所以小姐現在要吃些東西養好身體,等公子來了你才好有力氣一起走啊!”
云琪淚痕未干的臉感激的看著桂兒,握著她的手說:“你說的對,桂兒你真聰明,我要寫信,還要吃東西。”
嬤嬤從園子里回來,向夫人傳話道絕食幾日的二小姐終于開始進食了。夫人長舒了口氣:“到底是我生的孩子,還能拗得過我?”
桂兒以為小姐買胭脂為借口外出將信送出,而后的一連幾日,園子里卻一直沒有動靜。云琪在信中說,從即日起至三月初八,她會等他半月,無論哪天夜深時他來,她就毫不猶豫的跟他走,隨便去哪都好。她知道以他的武功,隨意從園中帶走她并非難事,她一直在等。
桂兒說,去醫館送信時,她并未看見那位公子,醫館中的人說他外出了,桂兒不敢耽擱太久就把信交給了那位女大夫,臨走前還特意告知了是云琪姑娘的信。云琪相信以大嫂的性格,一定會把這封重要的信交給他的,可是他為什么還沒來?他是不是在準備為他們尋一處安身之所?還是在交代手頭的事以好盡快趕來接她走?時間一天天過去,她愈加惴惴不安,可她強按下不安,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訴自己:他一定會來,一定會來。
十日的禁足結束,韓大人夫婦欣慰的發現,女兒終于不那么執拗了,她雖興致還不太高,卻已每日正常飲食,還會時不時在園子里散散步。他們韓府的女兒,云珮也好,云琪也好,一向被視為京城中閨秀的典范,且不論傾國傾城的容貌,就脾氣品性而言,也絕對是數一數二的,也難怪外人都羨慕他們韓府一門飛出兩只鳳凰,一位即將是貴妃,一位勢必也是將來的王妃。單就這兩件殊榮,已大大抵消了他們夫妻二人膝下無男丁的遺憾。
安樂行將去北遼,云琪終于趕得及見她一面。
又是一番抱頭痛哭,安樂嘆道:“我們兩個怎么都是這般苦命,原以為你會比我強些,可沒料到,你也不能嫁給意中人,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云琪勉強一笑,安慰道:“不用管我,我好歹都是在京城,你一去這么遠,親人都不在身邊,可要自己珍重,斂一斂大小姐脾氣才好。”
安樂點頭:“好在北遼與我朝邦交甚好,父親說,我還可以同家中通信,到時候我給你寫信,有機會我要常常回來看看……從小到大,父兄寵我,我就一直覺得我想要的東西一定能得到,不想做的事誰都無法強加給我,可是……“她語聲突然哽咽:“可是這次,我認命了。”
云琪悲傷的聽著安樂這一番話,感嘆著她這一句認命,王權強加給她們的命運,姐姐與安樂都認了,那自己呢,自己會認命嗎?她想到那個人,心內暗暗的說:“只要你不放棄,我絕不認命!”
盡管等待令人煎熬,日子還是絲毫不留情的過去。
三月初五,嫻妃召云琪進宮敘話。
嫻妃進宮的初幾年恪守宮規,行事謹慎,因怕宮內非議她恃寵而驕刻意低調,從不曾主動召自己的娘家人入宮。因去年兆王叛亂之事受牽連的張貴妃已被打入冷宮,少了一向針對自己的勁敵,嫻妃的日子終于好過了許多。加上近來產子后坐月子,皇上特地開恩允她可常召娘家人進宮來陪伴解悶。
為著三日后嫻妃晉貴妃的冊封禮,沐華殿內已全然鋪設一新。
云琪逗了會兒即將滿月的外甥,小皇子柔軟白嫩,眉眼間能尋到姐姐的影子,想來長大定是位俊朗皇子。不多會兒小皇子睡著,奶娘抱了下去。
姐姐瞧著她,笑問道:“前幾日祖母,母親還有小妹都來了,你卻沒來,母親說你身子不舒服,今天姐姐特地召你來看看,你身子可都好了?”
料想前幾日母親她們進宮時自己正在被禁足,生病一事應是母親的借口。云琪淡淡一笑,回道:“原本也沒什么大事,早都好了。姐姐放心。”
姐姐拉過她的手,輕聲問道:“可是因為與世子的婚事?你心里若有不順意的,可以講出來讓姐姐聽聽。”
姐姐竟洞察到自己的心事,令她頗有些吃驚,她抬眼看著姐姐,或許在爾虞我詐的深宮呆久了,姐姐的美麗的眼睛里暗藏著疲憊,她想起去年中秋那夜的情景,想起姐姐同江允墨的那段過往,對姐姐的心疼又如潮水般涌出,她盡力克制住將要泛出的眼淚,模糊道:“不瞞姐姐,確實一時有些不太好接受,不過也沒什么,姐姐不必擔心我。”
姐姐微笑著看她:“那日我聽說后也很覺得吃驚,確然有些倉促,可那位世子我常聽皇上及宮人們提起,都是贊他的,的確是位人才。況聽說,皇上原本早就要賞他,還允說要什么賞賜都由他自己提,可他卻只求了你,可見對你確實上心。”姐姐輕嘆一聲,放低聲音道:“我這些年不在家,常常掛念你與小妹,擔心你會如姐姐一樣……可眼下你若嫁給世子總要好些,姐姐無論升到什么妃位,其實都還是皇上的妾侍,何況古往今來,又聽說過有哪個女子能得為君者一世盛寵的。你與世子大婚,卻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他以后若讓你受委屈,會有姐姐與父親替你撐著,你大可放心……”
“姐姐……”云琪的眼淚終于還是沒能撐住,隨著姐姐這一番話落了下來。
不論如何她與朱子琰的事,都不能告訴姐姐,她不能再讓多一個人為她擔心,況且那還是同樣錯失過真愛,如今卻為家族興盛擔著重任,以后還要隱忍一生的姐姐。她雖然很想向人傾訴這一段時日來心內的苦悶,但好在她一向理智,始終沒有告知姐姐。
久未見面的姐妹倆閑話許久,不知不覺間已過了兩個半時辰,眼看午膳將至,最近皇上甚是體貼嫻妃,每日議完政事后都會特意趕來沐華殿陪她一起用膳,云琪怕再待下去遇見皇上反而麻煩,便向姐姐告退,姐姐體貼她喜清凈的性子,也允了她。
誰料冤家路窄,剛從沐華殿出來沒多久,正碰上沿路徐行的皇上一行,皇上身邊那個錦衣華服英姿華發正一路陪同議事的,正是她近來最不想見的世子周恒。
站定向他二人行過禮,皇上笑吟吟的問道:“今日聽你姐姐說要召你進宮敘話,怎么這么快就聊完了?不留下一起用午膳嗎?”
云琪恭謹道:“早上就來了,一直在敘話,怕打擾姐姐休息,就出來了。”
皇上嗯了聲點頭道:“既然如此就不強留了。”轉頭向周恒道:“事議完了你不是正要走,送送云琪吧,順道商量下婚事,算來也沒幾日了。”
周恒俯身恭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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