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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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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蓮花碗釉變完全消失的日子,只剩下一個月了。

  白汐覺得,最近和謝文湛越發疏遠起來。他白日里頭沒命地忙股東大會,夜晚還要查童賓的資料。而自己呢,像是游手好閑似的,整日游蕩。

  巍巍帝都,假如連這里的物什,都突破不了生死二字。那么,她又是怎樣渺小的存在。

  人在更年期,容易多愁善感。她覺得最近可能轉型成少.婦了。所以感官酥了起來。好在,又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想通了之后,該吃吃,該睡睡,該玩玩。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天,謝文湛下班。她也正好回來。又是一天過去了,童賓的瓷器下落。還是杳無音訊。

  謝文湛過來,把她抱到了沙發上:“今天去了哪里?”

  “沿著102國道走了一遍。去了沿途的幾個小村子。打聽當地有沒有當盜墓賊的。”102國道是北京去定陵的路線。每次都是司機專程送她去的。白汐又自嘲道:“有的村民以為我有病。土耗子這種事,怎么會說出來。”

  謝文湛心疼她:“要不然,我派個人替你去打聽。”

  她擺了擺手:“打聽是假。去這些地方的博物館轉一轉才是真的。假如有什么古董,是從鄭貴妃的墓里出來的就好了。”

  當初,她就是拿著一小塊和氏璧,把洪秀全墓的秘密揭露了個一干二凈。

  謝文湛摸了摸她的頭,不再言語了。

  吃完晚飯。謝文湛告訴她,股東大會開幕在即。全國各地的股東們,差不多都到了。但她只關心一個人:“董明堂到了沒有?”

  “他后天到。”謝文湛就知道她要問這個。

  “哦。”后天開股東大會,后天到。無論何時何地,都會給人添麻煩的董哥哥啊……白汐決定,到時候一定要勾搭一下董明堂。

  這天半夜三更。她迷迷蒙蒙中,醒過來了。

  一覺睡不到頭的事情,很少見。但她晚飯吃的有點咸了,算是被渴醒的。抬手,往旁邊摸了摸。空空的,卻是睡意去了大半。她驚坐了起來。半邊的被子空空蕩蕩的。倒是外面的書房,傳來幽幽的藍光。她躡手躡腳,走了過去。

  謝文湛坐在電腦前,睡袍還是她親手給他穿的那一件。白絨絨的,拖到了地上。蓋住了寬厚的腳背。

  尋常的妻子,一定會以為丈夫在偷看小黃.片。但她分明看到,謝文湛是在游覽一張張古董的圖片。標記全部是明代萬歷。

  他還真的……試圖從全國的博物館庫藏當中,尋找到鄭貴妃墓的東西嗎?

  大海撈針,撈的還這么認真。白汐原路又回到了床上。算了,讓他折騰去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謝文湛將三張圖片放在了她的面前。都是明碼標價明代萬歷年間的皇室用品。想必,昨晚謝文湛忙活了大半夜。剔除了假的,仿的,剩下這三件真東西。

  第一件藏品來自江西。是一名私人收藏家手上的“明萬歷掐絲琺瑯甪”。出處是明代宮中的交泰殿(后改名為養心殿。也就是造辦處)。而甪端是一種漢族神話傳說中的神獸,與麒麟相似,頭上一角。只陪伴明君。所以,這東西毫無疑問,是萬歷皇帝的私人物品。

  其實,萬歷也沒啥*。他執政年間,基本窩在后宮。一代權斗高手,在女人堆里跟大臣們玩陰的。30年不上朝,朝廷也沒事。

  第二件藏品收藏于蘇州晉商會館,是一雙“明萬歷,高底尖足鳳頭鞋”。因為有萬歷的小字銘文,加上鳳頭鞋的制式,以及用的綢緞,鳳凰的織錦。可以確定,這是地位很高的貴婦所穿的。但是不是后妃,就有待商榷了。

  第三件藏品——是一支“明立鳳金簪”。收藏于承德博物館。也是有銘文記載,是萬歷年間的。工藝一看就是宮廷出的。

  這三件東西,都有一個特點:是陪葬品。有土沁。而且不是近代才出土的。最晚出土的高底尖足鳳頭鞋,也可以追溯到兩百年前。

  白汐不得不佩服謝文湛的細心。他之前就派人探查過了地方志和土壤樣本。鄭貴妃墓最后一次被盜,起碼也是兩百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那一只描摹了鄭貴妃模樣的碗,肯定在兩百年前就從墓中消失了。

  接過圖片。白汐再仔細看了看,先把高底尖足鳳頭鞋給排除了:“沁色不對。不是定陵那一帶干燥的黃土沁。更像是南方的黑土沁。”

  謝文湛接過來,把圖片放進了碎紙機。

  剩下的兩件:明立鳳金簪,掐絲琺瑯甪端。沒有什么問題。沁色純正,制式正確。就是照片,也能感受到明代的光滑包漿。

  她下了決心:“文湛,我要去看看這兩樣東西的實物。”

  “江西的琺瑯瑯甪,今天下午就到。承德博物館的那一支明立鳳金簪,保存在倉庫。今天我再和館長溝通溝通,看看能不能拿出來。”

  沒想到他的動作這么快,白汐有些小感動。過來摟住他的脖子親了一口:“文湛,你說,以后我要怎么對你好。你才滿意呢?”

  他捏了一把她細軟的腰肢:“聽話,放手,吃晚飯了。”

  “……”

  下午。她早早就回來了。掐絲琺瑯的甪端果然送到了別墅里。她留了個心眼,問了問送東西來的人,這是謝文湛怎么弄到的。

  那人很畢恭畢敬道:“是大少爺買下來的。”

  “……”娘的,萬歷的掐絲琺瑯。這要不折騰出點幺蛾子,真他娘的是虧大了啊。白汐很快上手了這琺瑯的甪端——你丫的不開口。幾百萬就打了水漂了。所以虎視眈眈,氣勢磅礴。大概是感覺到陰風森森,甪端坦白從寬了。

  甪端道:“大姐,手下留情。你這是要吃了我啊?!”

  “誰是大姐?!”她怒了。

  “你身上的氣息是宋代的,我是明代的。我不喊你大姐,喊什么?”

  好像有點道理。不管這個稱謂了。她繼續逼問,它和萬歷后妃的關系。甪端倒是記得很清楚:本人……哦不,本獸。是萬歷的楊宜妃的陪葬品之一。楊宜妃是萬歷上位后,分封的第三位妃子。萬歷六年,帝后大婚。同年,楊宜妃和劉昭妃也被收入宮中。但是楊宜妃紅顏薄命,萬歷八年(1580年)就病逝了。年未二十。

  萬歷生前很寵幸宜妃,她病逝之后。就厚葬了。它也陪著宜妃入土。伴隨著白骨黃土,悠悠千哉。一眨眼就是明末清初。之后,楊宜妃的墓碑被盜。東西被幾個土耗子哄搶一空。

  “哎,楊宜妃有一副畫像……畫的可好看了。可惜,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

  白汐撫摸上它的身子,隱隱約約看到了它口中的楊宜妃的畫像——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唇紅齒白。婷婷裊裊地站在水中央。好像詩經中所謂的伊人。她死的時候,萬歷才十八歲。江山還在首輔張居正的治理下實行改革。

  但是,東西和鄭貴妃不搭邊。白汐很失望。

  回了電話給謝文湛。謝文湛鼓勵她別泄氣。

  晚上,謝文湛也是早早回來,似乎不放心她。但白汐才沒那么脆弱,明天要見董明堂。她正在挑選好看的裙子。選的不亦樂乎。

  “文湛,你說,哥哥會認出來我么?”她換上一身青花瓷的旗袍。好像萬興公司的禮儀小姐的裝束。

  “他不會認出你。”

  謝文湛明白,白汐的真面目,和董青花不是一種類型的美法。假如說,董青花是美艷的乾隆景泰藍,那么白汐就是清秀的雍正粉彩。

  “小氣鬼。”她不理會他,又換了一件骷髏鉚釘,陰森風格的裝束。十足十的非主流網紅少女。謝文湛看了就笑了:“什么時候買的?”

  “昨兒。看到一些小販大冷天的,坐在高架橋上擺地攤。很不容易。我就幫忙買了些。”她倒是理直氣壯:“反正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說完了,她又換了一件地攤貨,這一回是黑色蕾絲裙。大腿露到了腿.根。怎么看,怎么那個——

  情.趣內衣。

  謝文湛動了動手指頭,但他還算正經:“簪子有消息了。館長答應出租給北京至尊行展覽半天。到時候,你同我一起去。”

  “哦。”忽然,白汐一個機靈,大腦里仿佛有一道電流閃過。醍醐灌頂一樣。被自己蠢得簡直要被哭了出來。她糊涂了,她簡直笨蛋啊。趕緊把明立鳳金簪的圖片拿了過來,擺在甪端面前:“認不認得這個?”

  既然甪端是明代后妃的東西,該認識后妃的玩意。

  “認識……這是陛下在萬歷七年,賜給王皇后的東西。”甪端道。

  她搖了搖頭:“王皇后?不可能。王皇后是隨萬歷下葬的。萬歷的定陵被挖掘之前,沒有被盜過。東西不可能從定陵中流落出。”

  “那就是王皇后賞賜給了什么人。隨那人陪葬了。”甪端道:“不過,皇后拿皇上賞賜的東西,再賞賜給其他妃子,這種行為很奇怪。”

  對。皇上送簪子給一個女人,代表是對這個女人的寵幸。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當這個女人失去了寵幸。被其余的妃子所欺凌時。才會把皇上的“恩寵之物”散去。這樣,代表永不跟其余的妃子爭寵。留的一方清靜天地。

  那么,什么妃子榮寵到連皇后也爭不過她。只能將皇上送的東西送出去。表示再也不跟此人爭?!

  白汐陷在沙發上。答案呼之欲出了:鄭貴妃。

  這個萬歷寵幸到,一度想廢掉太子,立她的兒子為帝的一代寵妃。

  想想,王皇后得到萬歷的寵幸時,獲得了這一支簪子。后來,鄭貴妃的權勢越來越大。開始對皇后之位虎視眈眈。王皇后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所以將簪子送給鄭貴妃。表示,不再和鄭貴妃爭寵。委曲求全,才能夠繼續生存下去。

  這就是赤.裸裸的明代后妃之爭。白汐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劇情。

  但怎么不喜歡,她也明白,這個消息對她而言是好事。想一想,鄭貴妃得到簪子時,什么心情?她一定得意極了:連皇后都對她甘拜下風。后宮之中,自己是絕對的主宰了!這么榮耀的事情,肯定要伴隨她入土的。

  作為一個女人的勝利見證。

  那么。只簪子是鄭貴妃陪葬之物的可能性就很大。

  白汐抱著膝蓋,理思路。想得太入神了。直到謝文湛問了她一句:“聽到了什么?”才回過神來。她幾乎把謝文湛給忘了。他本人就坐在身邊,她就這么把他給忘了。好像有那么一點,忘恩負義。于是連忙解釋了一通。

  謝文湛沒怪她:“那我打電話催一催館長。”

  等他打完電話,她就過來抱住了他:“文湛,今晚你多歇息。我來服侍你。”

  說是服侍,根本就是她占他便宜。但出乎意料的是,謝文湛拒絕了:“不行,明天你還要穿禮服。”脖子,背后全部是吻痕怎么行。

  于是,白汐怨念地過了一晚上。怎么四肢并用八爪魚式的糾纏,男人就是不碰她。

  到了第二天,她就跟隨謝文湛去了公司開股東大會。站在秘書室,看到一群群青年才俊,商業大賈,紛紛通過旋轉門,走了進來。邱經理站在門口迎接。身姿窈窕的禮儀小姐,領著來賓前往休息室。大家都忙的不亦樂乎的樣子。

  十點鐘的會,九點半,人都進來的差不多了。但是董明堂還沒有來。

  是不是錯過了?她打了個電話給謝文湛。謝文湛告訴她:“董明堂說,班機晚點了。遲到也說不定。”

  這個可惡的哥哥!開個會還磨磨蹭蹭的!

  白汐咬咬牙,一直等到了九點五十八。上面的開幕詞都致敬完畢了。禮儀小姐也走光了。董明堂還是沒有來!他這丫是根本沒上飛機吧!

  她傻瓜,打扮了一個早上。來面見“董哥哥”!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

  算了。她想,不來白不來。其實,這一次股東大會。謝文湛是要從各地的經理,股東中挑選出自己的勢力,加以培養。與顧錚做爭斗。董家想要振興,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也有心思,促進董明堂成為謝文湛的麾下。

  有朝一日,謝文湛拿回了北京。那么,這一輪新班子人員,很可能就是接下來幾十年內的至尊行華北總部的元老和骨干。

  但是,這一切都要建立在董明堂今天來開會的基礎上!

  眼看指針指向了十點。她不想再等了,于是拿起包包下了樓。

  剛走到門口的旋轉門。忽然覺得眼前一黑。闖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來人好像一個剎車剎不住,在大理石地板上還哧溜了一段。她是何等的眼疾手快,把此人扶住了。這人立即抓住她道:“這位小姐,請問會議室在哪里?”

  白汐略懵。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頭發剪短了許多。只有寸長。一雙眼睛,桀驁中透露出幾絲滄桑。但皮膚黑了,顯現出古銅色。身姿挺拔,整整高過她一個頭。西服雖然是老款的,但還算干凈……這人不是董明堂,還能是誰?!

  看樣子,他一定是交了女朋友,才能這么人模狗樣。一瞬間,她很想問:“安妮和你成事了嗎?”這個問題,她之前問過謝文湛。文湛告訴他:“不知道,董明堂履歷表上至今是單身。安妮還是他的秘書。”

  但話到口邊,她想起現在是白汐的身體。和董青花沒有關系。于是道:“會議要開始了。這位先生,請隨我來。”

  “謝謝小姐。”董明堂立即跟上了她的步伐。坐電梯的時候,董明堂對著反光的鐵壁,整了整衣冠和頭發。自我感覺良好的樣子。

  “先生貴姓?”她勾搭:“怎么這么晚?”

  “姓董。”董明堂看了一眼這禮儀小姐,地道的南方美女。倒也沒察覺異樣:“北京的飛機晚點了半個小時。他.娘的。”

  她笑了:“就是北京的飛機才會晚點。首堵嘛。天上地下都一樣。”

  電梯到了樓層。外面的懸空玻璃走廊上,空空蕩蕩。休息間,吸煙室里,也沒半個人影。走廊盡頭的會議大廳,亮著燈:“開會中。”

  董明堂懵了:“我不是最后一個來的吧?”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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