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冬日里,天暗得快,往常到晚飯時分,外面早就漆黑一片,今日卻有所不同。厚厚一層雪,將天空映照得格外亮堂,不用燈火照明,就能看清腳下的路面。
雪一直在下,從下晌開始,就從未停過,還有愈漸增大的趨勢。一陣寒風呼嘯而過,雪花被裹挾著,打著旋兒飄遠,風勢漸去,這才晃晃悠悠,融入兄弟姐妹們的懷抱中。
鐘慶然推開房門,透過門縫瞧著外面的情形,院子里積雪已達小腿,除去中間一條被清理出來的小徑之外,其余地方雪越積越厚。
“我去外頭瞧瞧,要是好走,咱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鐘慶然將自己全副武裝好,對著鐘老爺子幾人拋下這么一句話,就一馬當先去探路。
慶和坊就位于鬧市中后段,鐘慶然打算抄近路,直接從鋪子中穿過,一掀開門簾,就感覺是兩個世界。慶和坊里人聲吵雜,顧客三三兩兩扎堆,挑選著自己中意的小玩意。
看到這番情景,鐘慶然已然清楚,外面肯定更加熱鬧。雖則心中這么想,他還是出慶和坊看了看。果然,街上簡直就是人山人海,各個鋪子門前,只要適合擺在外面賣的貨品,各家店鋪都搭了棚子大聲吆喝著賣,更多的則是數(shù)量眾多的小攤,東西不怎么值錢,勝在花樣多,平日里見不到的稀奇玩意,或許就能在某個攤子上看到。
想來是各個店家都派人定時清理,街上壓根就看不到積雪的蹤影,雪花一落地,就化為雪水,流入街邊排水溝中。
鐘慶然大為感嘆,還是古代過節(jié)有氣氛。零下一二十度的氣溫,還下著雪的情況下,百姓們情緒竟然這么熱情高漲,他不得不佩服。
感慨了一陣,鐘慶然便折返回去,
“爺爺,奶奶,你們多穿點,外面溫度很低。”鐘慶然又為自己添加了一件衣服,“不用帶傘,街上人多,鋪子也多,帶傘不方便,要是感覺冷了或衣服被沾濕,進鋪子里烤一烤就是。明宇,你看著點明晨,走丟就不好辦了。”
“是啊,我聽說不少城里每年元宵節(jié)那天,都有小孩失蹤,能找回來的只是少數(shù)。我們這邊還算好,那也得注意著點,明晨你得緊跟著你哥哥,聽明白了?”童氏自己穿戴好,幫著鐘老爺子正了正衣袍,還不忘叮囑幾句。
簡明晨忙不迭點頭。
平陽縣城離河灣村好幾十里,他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進城過元宵節(jié),實在是以前家貧,一錢一厘都得算計著花,哪里舍得將錢花在打尖住宿上?
這就算了,不容忽略的一點便是,渡船和各種車駕,這一天都供不應求,船資車資都漲了,想去平陽縣,可以,走著去就行。這種低溫下,走兩個多時辰,那是人干的事嗎?估計還沒捱到平陽縣城,人就凍出毛病了。
別說簡明宇兄弟倆,就連鐘老爺子夫婦,活了幾十年,進城的次數(shù)那也是屈指可數(shù),而且都還是在年富力強的時候,年紀大后,對元宵節(jié)賞燈已不那么熱衷。這一點,去街上走一圈就能明白,有這份閑情雅致的,大多都是年輕人和小孩子。
弄齊整后,鐘慶然一行五人魚貫而出。
街上現(xiàn)在是燈火通明,一盞盞造型或別致或簡陋的花燈,掛在各個鋪子上,即便是不做這個生意的,也會掛上幾盞意思意思,紅紅火火的,瞧著就喜氣不是?
鐘老爺子背著手,邁著方步,跟在鐘慶然三個孩子身后,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好些年沒來,跟著小輩們一起游玩,也挺有意思。
鐘慶然,目不暇接地看著,街道兩邊造型各異的花燈,嘖嘖稱嘆,那奇思妙想,一點不比現(xiàn)代遜色,甚至還有過之。
街上到處都是燈的海洋,可專做花燈生意的鋪子也就那么幾家,更多的則是用花燈來招攬生意。前者大多數(shù)花燈都需要用錢買,后者則能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獲得。其中采用最多的方法是猜燈謎,其他那些則是五花八門。鐘慶然還見到,有一家鋪子施行消費滿多少后,就送一盞花燈的策略。
對此,鐘慶然不由刮目相看,這妥妥就是促銷手段,心里感慨著,誰要是敢小覷古人的智慧,夠他們喝一壺的。
“哥,你看那盞燈怎樣?”簡明晨緊緊拉著簡明宇的手不放,眼里滿是雀躍。
簡明宇抬頭看了一眼,那盞花燈是很尋常的樣式,勝在小巧玲瓏,或許,明晨看中的便是這一點。想著獲取的難度應該不大,簡明宇便指著那盞燈對店家說道:“這燈如何才能取得?”
“這位客官,要這燈簡單,留下墨寶便成,題字作畫皆可。”店家長得很是富態(tài),整個人看起來很有種圓潤的感覺,卻又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個大胖子,態(tài)度很是和煦,嘴角溢滿笑容,不管是對著穿著麻布衣衫的平頭百姓,還是綾羅綢緞的富戶,都笑容以對,看著就讓人心生好感。
可店家話中的含意,卻讓大多數(shù)人都止步。題字作畫,哪是一般人家可以接觸到的?這家店顯然門檻很高。
聽了店家這番話,鐘慶然瞇起眼睛,多打量了幾眼,倒是發(fā)現(xiàn)其中的蹊蹺。架子上掛著的各色花燈,樣式不見得有多新穎出眾,做工和材料那都是一等一的好,難怪店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明晨,你眼光不錯。”鐘慶然拍了下他的小腦袋,贊許道。
“嗯”簡明晨有些茫然,他就是瞧著好看,這燈又是普通樣式,還很小,想著他們應該不用費太大勁就能拿下,難道這里頭還有什么說道不成?
其實,店家施行的是廣撒網(wǎng)的方針,只要識得幾個字,能寫出來就成,就算寫一個歪歪扭扭的“福”字,他也不會拒絕。當然,每一盞花燈的要求都不一樣,越是精致漂亮的花燈,要求越高。
像簡明晨看中的那盞南瓜形狀的花燈,要求最低,隨便寫寫畫畫便可以領走。可惜,大多數(shù)人一聽到店家的話,就心生怯意,不敢獻丑,頗有點自慚形穢之意。其實,店家壓根就沒這個意思。
鐘慶然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店家打的一手好主意,要是哪天墨寶主人一朝飛黃騰達,這家店豈不是能增色不少?還有可能成為一樁美談,可惜了店家的一番玲瓏心思。
“明晨,這是你想要的,你自己上。”鐘慶然鼓勵道。
“我行嗎?”簡明晨有點肝顫,這么多人瞧著呢,讓他一個才進學堂半年的蒙童上,沒問題?
簡明宇輕推了他一把:“聽你慶然哥的,寫點喜慶的話就成,正好也讓我看看你這半年來的成果。”
這家店前圍了不少人,多數(shù)都是瞧個熱鬧,親自下場的人并不多。鐘慶然這邊的動靜也引起了小部分人的注意,簡明晨有些緊張,他還是第一次被這么多陌生人盯著,不安地動了動身體,直到靠在簡明宇身上,心情才平緩下來。
“明晨,勇敢地上吧,哥就在邊上看著。”簡明宇把手搭在簡明晨肩上,向弟弟傳遞著信心。
“明晨,快去,鐘爺爺也看好你。”鐘老爺子瞧得興起,慫恿道。
“快上,我也看好你。”
“快上!快上!”
……
鐘老爺子一附和,旁邊看熱鬧的人也跟著起哄,這讓本就有些緊張的簡明晨,更加局促不安。
鐘慶然皺了皺眉,沒管湊熱鬧之人,直接拉著簡明晨來到一旁的桌案前:“想那么多做什么,不就是寫幾個字嗎,難道你連字都不會寫?想不出妙句,就默寫文章,隨便摘抄一句,這你總會吧?”
被哥郎給按坐在椅子上,簡明晨反倒沒方才那么不自在,幾個月如一日地學習,要還沒點成果,那還不如回家種田算了。
簡明晨努力抬高身體,夠著桌上的羊毫。見此情景,鐘慶然正想出聲提醒,店家早他一步行動,派人去拿了一條高腳椅過來。這下子,簡明晨就可以舒舒服服地題字。
看著一個小娃娃正襟端坐的樣子,不少圍觀者都輕笑出聲,好在,這個時候,簡明晨已經(jīng)將注意力全都放在寫字上,不然,又該緊張地心撲通撲通跳。
“店家,這個南瓜燈本小爺要了,有什么要求就說。”一個有些囂張的稚嫩聲音傳來,瞬間攪亂了和諧的氣氛。
“這位小公子,這南瓜燈有人要了,店里還有更好的,小公子不如選其他的。”店家忙迎上前,好生招待。他可不想兩撥人在他的店里起沖突,而且還是為這么一盞普通的花燈起的沖突。眼前的小公子不好惹,之前那行人,可也不好得罪,雖然那幾人穿著并不如后者。
“我就要這個!”一身錦袍,長得粉雕玉琢的小男娃,皺著小眉頭,一臉不爽地說道,“有什么要求就說,快,小爺?shù)臅r間寶貴,不能浪費在這里。”
小孩子的聲音穿透性很強,簡明晨再專注,也不可避免被打擾到,他從桌面上抬起頭來,轉向聲音來源,只見他想要的那盞燈下,站著幾個華服公子小姐,身后簇擁著一大堆家丁。
簡明晨蹙著眉頭想了下,跳下高腳椅,拉了下鐘慶然的袖口,說道:“慶然哥,這燈我不要了,咱們換一個。”
“真的不要?”
簡明晨留戀地看了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了,換一個更好的。”
哪想這話被那小公子給聽到,他立刻便不滿了:“你說的什么話,小爺像是那等,會要別人不要的東西的人嗎?敢不敢和我比試?”
“……”鐘慶然一臉黑線。這小孩有完沒完了,好意讓給他,他偏不要,非得要憑真本事贏取。他一個富貴人家出身的小少爺,不會覺得這有欺負人的嫌疑?
簡明晨進學才半年,連字都沒認全,能跟一個自小接觸這些的人相比?這沒事找事的小娃,比簡明晨要高出半個頭,瞧著應是比簡明晨年長,這就更沒法比了。這種明顯要輸?shù)谋荣悾姂c然傻了才會答應。
“這位小公子,你學了有好幾年吧,跟一個才學半年的人比試,你也好意思。”鐘慶然走到幾人面前,出面應對。
“那你要怎樣?你們不要,我要是拿了,豈不是相當于被你們施舍?小爺哪還有臉面出去見人?”
鐘慶然低頭多打量了兩眼,看來,這錦衣小公子還挺愛面子,做事雖有些目中無人,品性倒也不算壞。
鐘慶然眼珠一轉,起了逗弄這小家伙的心思:“這我怎么知道,不都是你提議的嗎?反正讓明晨和你比試那不可能,至于怎么解決,你自己看著辦吧,要是想不出來,那我們可要走了。”
“你,你站住!”錦衣小公子有些氣急敗壞,他想了好一會,也沒能想出解決之道,轉而向邊上的華服少年求救,“二哥,我就要那南瓜燈,你快幫我想想法子。”
錦衣少年搖著扇子,一臉興味地看著自家那寶貝弟弟吃癟的樣子,見袖子都快被拽破,這才收起那欠扁的笑容,為弟弟排憂解難:“要不這樣,我這邊還是由我弟弟下場,你們隨意?”
鐘慶然看了他一眼,大冬天打著個扇子,這是要鬧哪樣?稍微斟酌一下,鐘慶然便拒絕了他的提議:“那樣,我們即便勝了,那也是勝之不武,忒沒意思。這萬一要是輸給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小孩,這讓我們顏面往哪放?”
鐘慶然也光棍,將小公子剛才說過的那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他們。那錦衣小公子,之前攔住他們一行人,可不就是這么個理由?
華服少年聞言,瞪了眼給他找麻煩的小弟,正色說道:“那行,由我來,你們誰上?”
“我來吧。”鐘慶然沒的選擇,“我作畫,你?”
鐘慶然也是無奈,對方年紀和他相仿,相差最多一年上下,不管何種技藝,那應該都學了十來年,他除了繪畫可以與人一較高下以外,其他還真有些拿不出手。鐘慶然不會自不量力地拿書法和人比試,盡管他的書法也還能瞧得過去,想憑借此獲勝,希望卻太過渺茫。要是連他都不行,那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取勝。
“既然你選了繪畫,那本公子也選擇作畫。”將扇子收好,錦衣少年走到案桌前:“店家,你來主持這場比試,一會由在場懂畫的人評選。”
鐘慶然都有撫額的沖動,他可不想把時間全浪費在這里,遂提出附加條件:“以一炷香時間為限,超出算輸。”
“可以。”華服青年欣然應下。
兩人商量好題目后,各據(jù)一邊,開始埋頭作畫。
“衡表哥,你干嗎和他們爭這一長短,既然想要,直接拿了便是,沒瞧他們自己都打退堂鼓了。”說話的小姑娘,看著嬌俏可愛,對待人的態(tài)度,卻還不如一臉傲然的小公子。
“大哥說了,不能這么干,以前我這么做,每次都被大哥打手掌心,我可不想再受這個罪。”邱衡一想起當初遭的罪,嘴角不由自主抽了幾下。
“不能嗎?以前我在上京時,大家都這么做的。”程冉眼里盡是不解。
也不怪她這么想,大周朝階級分明,官宦怎么可能和平民百姓平起平坐?百姓見到官宦子弟,大都繞著走,生怕沖撞了他們,到時候吃虧的還不是百姓?
“這樣多沒意思!再說,這些人可不是普通百姓,你那做法指不定就踢到了鐵板。”邱衡踮著腳,伸長脖子往里張望。
“他們有什么特殊的?”程冉將目光放在鐘慶然一行五人身上,瞧來瞧去,也沒看出個究竟。反而覺得,若是去掉那身衣服,這幾個人,一點富貴氣息都沒有,特別是那對老頭老太,換上粗布衣服,那妥妥就是一對農(nóng)家老夫妻。
“看到那個腰牌沒,對,就那個,只露出了一角,我記得好象是代表男爵來著,記不清楚了,反正小心無大錯。”邱衡壓低嗓門解釋。
“男爵,不是就二品嗎,看他們的樣子,很可能是家道中落,你用得著顧忌他們?”程冉并不將鐘慶然看在眼里,空有爵位,沒有實權的男爵,這在上京,可是一抓一大把,更何況,這人還出現(xiàn)在平陽縣,而且年紀這么小,估計家中頂梁柱已經(jīng)沒了,這更加讓她看輕。
“……算了,你不清楚,不跟你扯了。”邱衡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作畫比試上,朝堂上的事,冉表妹不需要知道。
鐘慶然其實并不想比試,花這么長時間,即便比贏了,貌似也得不到什么好處,最多收獲一盞南瓜式樣的花燈,就算用料和做工都精湛,也不會比他付出的多。
可為這么點小事,就和這群一看就富貴加身的人起沖突,更加不值當。他便半推半就,接下了這個比試。
由于時間有限,鐘慶然又不想費心設計畫稿,便決定取個巧,采用寫實技法作畫,雖然意境可能差了些,至少容易獲得圍觀者的親睞,勝出更容易些。
香即將燃盡時,兩人先后停筆。
此時,這家鋪子外已經(jīng)圍滿了人,道路都被阻住,更是有不少學子過來一觀究竟。
店家也是懂書畫之人,可要評斷畫作孰好孰壞,他還不夠格,正不知道找誰出面時,恰巧就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忙上前熱絡地招呼:“黃教諭,您老來得真湊巧,來,幫我看看這兩幅畫作,哪個更優(yōu)。”
鐘慶然不敢小看他人,卻也不會妄自菲薄,見被店家稱為黃教諭之人向他這邊走來,他便退后一步,讓出位置。
黃教諭將兩幅畫放在一起比較,其中一幅栩栩如生,簡直能以假亂真,就像真有一枝梅從墻角羞羞答答伸出,鼻尖都仿佛縈繞著清淺的梅花香味。
另一幅同樣是梅花,畫法卻截然不同,畫風稍有些稚嫩,卻已經(jīng)能看出畫技不俗,落筆肆意隨性,觀此畫便能從中窺得畫作主人幾分性情。一幅逼真,一幅寫意,想起兩名畫師的年齡,黃教諭豪不吝惜贊揚:“好!真是后生可畏。”
“老人家,光說好有何用?您老倒是說說哪幅更好,我還等著拿獎勵呢!”邱衡探頭往桌上瞧。
“急什么,品畫焉能如此。”黃教諭仔細體味,他心中其實已經(jīng)有了計較,不管從哪方面看,都是第一幅更優(yōu),勝出還不止一籌,問題也出在這里,畫得太過逼真,反倒失了繪畫的意義,這可不是畫之正道,要是一直這么走下去,將會淪落為畫匠,而無緣繪畫大師。
黃教諭起了惜才之心,指著左手邊的畫說道:“此畫甚得吾心,不過這路走偏了,偶一為之可以,長此以往必將落入下乘,望以后多加留意。”
黃教諭頓了頓,接著品評右手邊的畫作:“這一幅筆風稍顯稚氣,比另一幅略有不如,勝在意境清幽閑適,都不錯,不錯!”
邱衡一聽,嘴角耷拉下來,他折騰半天,結果愣是沒變,這個認知真是有些打擊人。
邱源挑了下眉,傾身欣賞鐘慶然的畫作。這幅畫給他的感覺只有一個,“真”,太“真”了,就像把梅花從樹上拓印下來一般,難怪黃教諭有片刻為難。
這顯然不是一個畫師該走的路,更像是匠人的作為。畫匠和畫師可不能相提并論,身份地位都不同。可要說鐘慶然的畫不好,那也不是,畫技純熟,梅花被他畫得幾欲從紙上躍然而出,繪畫功底之扎實,非一朝一夕能練成。
“敢問兄臺貴姓,本公子甘拜下風。”邱源不是輸不起之人,更何況,賭注完全可以忽略不計,輸了,也不過是小弟得不到一盞花燈而已,與他無半分干系,小弟難道會缺少這個不成?就是輸給同齡人,讓他有些汗顏,得,回去以后,得多練練畫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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