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心而論，嬴蕩雖然頑劣又喜歡惡作劇，但是武士自有武士的原則，他還不至于要和一個小自己四歲的小孩玩角抵。

　　可今天這不是喝醉了么，酒上了腦子，嬴蕩也顧不上什么原則了，拉著嬴則就想和他比試。

　　比試自己最擅長的東西，他要讓嬴駟看看，他比嬴則強多了，不立他為太子，一定會后悔的。

　　“怎么樣？敢不敢比啊？”嬴蕩再次拍了拍嬴則的胸口，故意沖著他的臉哈出一口氣，白色的霧氣帶著惡臭的酒味，噴在嬴則如玉般的俊臉上，看著嬴則皺眉難受的模樣，他笑著說道：“不敢比就快認輸！”

　　嬴則憤怒的瞪著嬴蕩，臉色時青時白，最后慢慢變成紅色。

　　若是一般的小孩，被嬴蕩這么一激，早就拎著拳頭沖上去了，但是嬴則自從被嬴駟和羋婧男女混合的管教著長大——一個教他為君者越憤怒時，才要越要冷靜克制；一個教他三思而后行，做任何事之前先想想娘親想想家人，要是你出事娘親就不活了。

　　想到這里，嬴則心情略略平復下來，他深呼吸兩口，原本緊緊握住的拳頭，又漸漸松開，同時臉色也漸漸緩了下來，“我……”

　　嬴則正準備認輸，熟知他性格，又縮在他身后的嬴芾不答應了。

　　只見嬴芾探出小腦袋，向著嬴蕩做了一個鬼臉說道：“蕩哥哥就會以大欺小。”

　　和被當成秦國太子、預備役秦王培養起來的嬴則不同，嬴芾因為是繼承不了家業的幼子，那是被嬴駟和羋婧當成心肝寶貝一樣寵著長大的。

　　再加上他年紀小，慣會賣乖，長得又可愛，又極為得寵，在咸陽宮里那可是“天老大，我老二”的存在。

　　因此，嬴芾說話，是絕對不會考慮對方心情的。

　　“臭小子，你胡說什么？”嬴蕩漲紅著臉，手指指著嬴芾，大聲的說道：“有種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又怎么樣？蕩哥哥……則哥哥，你拉我干什么？”嬴芾不開心的躲過嬴則想要拉住自己的手，然后從嬴則身后跳出來，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嬴蕩，奶聲奶氣的說道：“蕩哥哥，你力氣對嗎？”

　　“那當然！”嬴蕩拍了拍胸口，高傲的抬起頭，手指指著場中眾人，隨意畫了個圈，“不是本公子說，和本公子比起來，你們……不是一個人是廢物，而是所有的人，包括你哥哥在內，全部都是廢物。”

　　嬴蕩這一句話，頓時讓在場之人無不臉色難看起來。

　　那些內侍宮女還好，就算是心里生氣，也不敢顯露在臉上，但問題是今天在場之人并非只有內侍宮女，還有嬴則和嬴芾的玩伴們。

　　能成為未來太子玩伴的人，就算高官顯貴的后代，至少也是書香門第或將門之子，總之都不是那種隨隨便便能被人污辱的人，因此嬴蕩這句話，可真是激起了群憤——雖然并沒有卵用。

　　“既然是廢物，那你為什么要跟一群廢物比力氣？”嬴芾雙手環臂抱住胸口，一只腳微微探了出來，腳板有節奏的拍打著地面，一臉痞子無賴相的說道：“我聽娘說過一個成語，叫九牛二虎，就是說一個人有九頭牛和二只虎那么大的力氣……不知道蕩哥哥你有沒有那么大的力氣啊？”

　　“雖然沒有九頭牛二只虎那么大的力氣，但一牛一虎的力氣，我還是有的。”嬴蕩說著，“唰”的一下將衣袖捋起來，露出自己粗壯的胳膊，在嬴芾面前晃了晃，得意洋洋的開口說道：“看見沒有，哥哥的胳膊，比你的大腿還要粗！”

　　嬴芾看了一眼嬴蕩如成年男子般粗壯有力的胳膊，好奇的伸出手指在上頭按了按，硬硬的，就像鐵一樣。

　　“果然厲害，好硬，像鐵一樣。”嬴芾拍著手，開口贊嘆道。

　　雖然嬴蕩不喜歡楚國妖女以及她生的孩子，但是看在嬴芾很有眼光的份上，嬴蕩決定露一個笑容給他，“那當然！哥哥我，跟你們些廢物，可是不能相提并論的。”

　　“是嗎？”嬴芾抓了抓腦袋，一臉天真的看著嬴蕩問道：“可蕩哥哥……既然這么厲害，為什么不去和牛還有老虎角抵，非要和我哥哥角抵呢？是因為贏不了牛和老虎，所以只好來欺負我哥哥這個弱小嗎？”

　　喂喂喂！誰是弱小？笨弟弟，你到底是哪邊的？

　　看著和嬴蕩越談越投機的嬴芾，嬴則心口都要塞住了，他覺得自己這么多年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長大的弟弟，要跟別人跑了。

　　吐糟自己哥哥弱就算了，還當面自己的面吐糟，你到底是誰弟弟啊？

　　“呵呵……那不是因為這里沒有牛和老虎嘛。”嬴蕩表情微微有些尷尬。

　　鬧了這么久，又被風吹了這么久，他的酒氣也醒不了不少，雖然走路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但腦子卻清醒了不少，對于自己拉著幼弟要比角抵的事，也是羞愧的很。

　　“我知道廚房有頭野豬，娘說吃了身體好，本來是昨天給我們做紅燜野豬肉的……不過娘今天有事，庖丁就沒有殺豬……蕩哥哥若是覺得自己神勇無敵，不妨去和野豬比比啊。”嬴芾說著，一指宮中御廚房的方向，笑著開口說道：“若是連豬都勝不了，又談什么牛和虎呢？”

　　“哈哈哈，不就是一頭野豬嗎？走！本公子就帶著你……還有你們這群廢物一起去看本公子博豬……”嬴蕩被嬴芾一激，酒氣上頭，拍著胸口就往廚房的方向走去，邊走還邊招呼眾人一起跟上。

　　“芾弟，你干嘛？野豬多危險啊？”嬴則拉著嬴芾落后幾步，小聲的說道。

　　“豬有什么可危險的？”嬴芾一臉不解的反問道。

　　嬴芾今年才五歲，屬于“吃過豬肉，但是沒看過豬走路”的人群……其實也不對，豬走路他還是看過的，看上去又白又胖又蠢的，力氣雖然有點大，但卻沒有殺傷力，屠夫輕松一刀就能將豬殺掉。

　　“豬白白胖胖的，那么可愛來著……”嬴芾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道。

　　嬴則看著幼弟天真無邪的模樣，他該怎么告訴弟弟，娘親說過“豬是雜食動物，吃人且胃口超好，若殺死一個人又沒辦法處理尸體，最佳的方法就是丟到豬圈里，保證吃得干干凈凈”呢？

　　家豬尚且如此兇猛，更不要說野豬了，嬴則打獵的時候，曾無數次被老獵人提醒過“一豬二熊三老虎”，做為一個人類，寧可去惹狗熊都別去惹野豬。

　　“更何況了，跟野豬角抵……總比和則哥哥你角抵好吧？”嬴芾看著一臉郁悶的嬴則，又不解的反問了一句，“還是說，則哥哥想去和野豬角抵。”

　　不想！一點都不想好嘛！我只想吃香噴噴的紅燜野豬肉！

　　野豬肉加上蘑菇一起燜，香香噴噴的野豬七分肥三分瘦，咬上一口又滑又嫩又彈牙，若是吃肉吃得膩了，就吃塊蘑菇解油，里面滿滿的都是汁水，咸香之中又帶著點清新，吃起來味道棒極了。

　　因為羋婧常常會自己下廚，而又對食材要求特別新鮮的原因，因此在羋婧搬遷至此后，嬴駟又命在人王后寢宮外圍修了一個大廚房。

　　大廚房除了燒菜做飯之外，有時候一些或珍貴稀少，或對食材新鮮度要求高的動物，會在這里宰殺。

　　這頭倒霉的野豬就不例外。

　　嬴蕩沖到廚房里的時候，一頭百斤重，全身密布黑色棕毛，青面獠牙，長得很是恐怖的野豬，正在廚房外的圍欄里“嗷嗷”大叫著。

　　為什么不綁起來？因為綁起來的野豬蔫蔫的，綁久了之后血液循環不流暢，煮出來肉沒有那么好吃。

　　見到正在圍欄里沖著自己等人大叫的野豬，嬴芾害怕的縮到嬴則身后，探出一個小腦袋，小聲的說道：“哥哥，這個豬豬好可怕，怎么不白胖啊？”

　　白胖的是那個是家豬，這個是野豬。

　　你沒見過野豬嗎？好吧，你是沒見過，只吃過。

　　“不怕不怕，芾弟不怕，豬豬出不來的。”嬴則拍了拍嬴芾的手，柔聲安慰道。

　　野豬出不來，但嬴蕩去可以沖進去。

　　借著酒勁，嬴蕩輕松翻過到成人胸口高的圍欄，動作利落帥氣的落在圍欄里頭。

　　“一頭野豬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嬴蕩一臉不屑的看一眼嬴則兄弟，才將視線移到面前的野豬上，擺出防御的姿勢，“來呀！小豬！”

　　被一群人從山里捉來，一路用繩子五花綁著，又被丟到這方狹窄而陌生的空間，嬴蕩面前這頭野豬早就是怒氣沖天，一見嬴蕩沖進來，就低下頭，呲嘴咧牙，亮出兩顆獠牙，對著嬴蕩沖了出來。

　　不得不說，嬴蕩還是有一身蠻力的，他不慌不忙的伸出手，抓住野豬的兩顆獠牙就勢往旁邊一推，自己卻借著反作用力，趁機閃到了另一邊。

　　“碰”的一聲，野豬被嬴蕩推得摔在了地上，揚起一地塵土飛揚。

　　“哼！一頭小野豬，也敢跟我比力氣。”嬴蕩得意洋洋的看著地上的野豬，然后沖著外頭圍觀的人群叫道：“你們傻愣著干什么？還不給我叫聲‘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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