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向北帶著陳靜雅進向家時,林珍妮正在花園替喬棟梁畫像。
已經暈染了上好油彩的畫布上,男人挺拔身姿初現輪廓。
四人相視的一瞬,花園中的兩人一人驚愕,一人微愣。
陳靜雅看到他們兩人后,從面無表情的一瞬間,下一秒,悄悄躲到了向北的身后。
向北看她怕生的模樣,低頭對她笑了笑,“她是我的好朋友林珍妮。”隨后朝著花園中的兩人說道:“我過會找你們。”
說罷,直接牽著陳靜雅的手朝著別墅內走去。
“她就是向北的女朋友?”林珍妮收回看他們的視線,笑了笑,握起手里的畫筆,重新在畫布上色。
“嗯。”喬棟梁站著,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們兩人這是鬧的哪一出?
“別皺眉!會影響我下筆。”林珍妮嬌慎地輕呼了一聲,喬棟梁笑了一下,平下眉頭,說道:“你怎么不生氣呢?”
“生什么氣?”林珍妮在畫布人物的輪廓上輕輕描了描邊,唇角無所謂地揚了揚。
“我們幾個從小一塊長大,誰都知道你喜歡他,可他偏偏看不出來。”喬棟梁看著坐在畫架后,于世寧靜,氣質高雅的女人。
有些惋惜。
林珍妮握著畫筆的手微微一怔,那棱角處的一點暈染遲遲沒有下筆,眼睛所過之處,有些迷蒙。
聲音惆悵又透著絲絲悲愴,“你知道嗎?那天下午我剛到這,也是像今天一樣的晴空萬里,我看到他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坐在秋千椅上,我認識他那么久,第一次看到他這樣,不用想,應該是為了女人吧?當時,我故意問他是不是談戀愛了,他說分了。后來……”她忽然停了停,目光越過畫布,看向喬棟梁,“棟梁,你知道嗎?那天他跟我說想要跟我結婚。但是我拒絕了,我知道他心里有人,我不想當一個代替品,所以我編了一個故事,我告訴他,我有男朋友。”
林珍妮收回視線,笑了笑,很苦澀。
她是驕傲的,生活中是,感情里也必須是。
但驕傲的代價,就是永遠也無法放低姿態把自己的心直白地吐露給愛慕的那個男人。
“你這樣又是何必呢?”喬棟梁輕輕嘆了一口氣,猶記得小時候,他們三個人當時都還在楓城,向北比他們兩人大幾個月,所以他們都很喜歡跟在他身后,當他的跟屁蟲。
他去哪,他們就跟到哪。他玩什么,他們也跟著玩什么。他跟其他小朋友打架,他去幫忙,很難想象,珍妮一個女孩子為了幫他,也參與進去,跟著那些小男孩一塊對打。
哎……真的搞不懂,這么親密感情培養出來的青梅竹馬,怎么就擦不出火花呢?
“棟梁你也知道我的,我不可能在感情里低頭,我寧愿驕傲地給自己留一點自尊心,也不愿在愛情里當個失敗者。”
“你小時候可不這樣。”
“人都是會變的,小時候因為無所畏懼,所以可以那么坦然、那么直接地喜歡著一個人,長大了,女人的驕傲讓自己變得不能那么放縱肆意。”
“你真打算放棄?”
林珍妮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這話,昨晚我也這樣問他。他回答我,對她無所謂,但今天你也看到了,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所以……你也是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嗎?好像有點,但好像也沒有辦法了吧。珍妮搖搖頭,“棟梁,我愛他,可我也知道愛情不可勉強,勉強而來的東西,最后都會變質,所以我打算住幾天就回佛羅倫薩。”
“這么快就走?你有好多年沒有回國了吧?不多待一段時間?”喬棟梁有些無奈,珍妮真的挺好的。
珍妮搖搖頭,“待久了,難受。”應該會難受,昨天在游泳池邊,看著他臉上那副雖然無所謂卻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心心惦記模樣,她就難受了。
她害怕長久面對他,害怕從他口里聽到他對另外一個女人的愛。
其實,剛才第一眼看到那個女孩子,她就知道自己注定是失敗的。
不是說那個女孩子多漂亮,而是她看到了,他對她呵護備至那種模樣,所以她注定失敗。
當然,她也做不來三流電視劇里的惡毒女二,現在給自己最好自尊心的退路便是毫發無傷地離開。
“這里待的悶了,來我家玩吧。”正好,他家大姐也回來了,小時候她們不是也一起玩過嗎?
林珍妮抬頭,朝他笑了起來,明媚如蘭,“棟梁,我在國外這么久,怎么就聽不到你一丁點的緋聞呢?”
喬棟梁無所謂地聳聳肩,“我還沒事業有成,哪有心思談對象?”剛說完,也不知怎么地,腦中瞬間就劃過劉美珍親他的畫面。
他搖搖頭,懊惱怎么突然想到她了?
林珍妮再次笑了起來,“你們喬家在楓城也算頂頂好的豪門,你一出生,就已經事業有成,下回找借口,找個好一點的。”
“珍妮,你笑話我。”
“講真,我給你介紹個女朋友吧?”
喬棟梁一愣,隨即馬上搖搖頭,“不用了。”
“也有喜歡的人了?”
“沒……沒有啊!”這么一急著反駁,反而有點露餡的感覺。
林珍妮看他那著急辯解的模樣,低頭盯著畫布笑了起來,“那隨你嘍,我朋友可是大美人。”
“珍妮,我還需要站多久?我這當你模特,可是當了一上午了。”喬棟梁可不想在男女問題上繼續探討下去,趕緊轉移話題。
“急什么呢?快了。”
喬棟梁頓時一臉虛汗,珍妮的快……估計又得一小時吧?
向家老太太在午憩,整個別墅內安靜地不像話。房內打掃衛生的傭人見到少爺帶著之前那個女人回來,紛紛在一瞬間都驚訝地朝他們看過去,但隨即馬上低下頭繼續工作,主人的事,他們下人最好不問不看。
陳靜雅被他牽著手,一路到了他的房間。
“你先睡我房間,等我奶奶醒了,我去跟她好好說吧。”他忽然不想讓她當什么傭人,既然帶都帶進來了,就光明正大跟她談下去。
“說什么?”她仰起臉,唇角微微笑著,眼里卻通透清冷得仿佛說話的人不是她自己一般。
“我不會委屈你的,既然來都來了,就好好跟我吧。”他現在依然有些激動,激動她說喜歡他,激動她愿意好好跟他。
“娶我嗎?”
他愣了一下,忽然有些猶豫,“等我說服我奶奶。”
她無所謂地揚了揚唇角,“哦,好啊。”
“你別生氣,我不是不想結婚的,只是你知道我家的,我奶奶不喜歡沒有背景的女人進門。”
“我不生氣。”她忽然伸出手,摸在他的臉上,指尖劃過處,透著冰涼,“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他輕輕嗯了一聲,下一秒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我總覺得……你好像變了。”
“變哪了?”她也看著他,只是那雙眼睛卻依然清冷疏遠得有些可怕。
“說不上來。”是變了,變得跟以前那個陳靜雅一點都不像,但又說不上來具體哪里不一樣。
“我變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喜歡。”
這樣的陳靜雅,比以前多了一份令他著迷的特質。
“我出去一會,你好好休息。”
“好。”她沒有挽留,看著他離開房間。
隨后走到窗戶邊,這間房間,正對的便是花園,她輕輕挑開那層白色窗簾,透明玻璃窗外,他正在一步步走向花園中的兩人。
不知在窗戶邊站了有多久,她放下窗簾,轉身慢慢沿著窗邊滑落在地板上。房間沒有開燈,有些晦暗,她深深吸一口氣。
腹部的傷口依然能疼得讓她想死,可是似乎也不重要了。
她已經做好準備,死亡不可怕,不是都算死過一回的人了嗎?
緩緩閉上眼,心口驟然繃緊,仿佛有什么在擠壓,很疼。
那天,獄警找到她,將她領到監獄的特別看護病房。她甚至都沒有勇氣去看他,后來看的那一秒,第一次,她崩潰了。
在特護病房像個瘋子一樣大喊大叫,后來她被注射了鎮定劑。
在鎮靜劑的作用下,她像個游魂一樣安靜什么話也不說,唯有死死抱著床上的那個男人,開始瑟瑟發抖。
躺在床上的人,已經不會說話,生命維持在倒計時的最后幾秒。滿身血色斑駁,臉部青腫潰爛,早已辨識不出原來的模樣。
獄警沒有告訴她,他變成這樣的真正原因。
她知道,她就是去鬧,也沒有用,所以,她放棄了。
門外有一些吵鬧聲傳進來,她睜開眼,眼角溢出一顆淚珠。
看著晦暗的房門,在轉動門把的一瞬間,漏進來一片光明。
門口站著三個人,是向家的男管家帶著傭人扶著他。
她站起身,他已經先開口:“你們下去吧。”他伸出手,朝她招手,“過來扶我。”
她腳步僵了一下,隨即快步走過去,從管家手里扶過他,“你怎么了?”
他順勢關上門,屋內又恢復一片晦暗,唯有他輕輕的聲音傳來,帶著難得一見的寵溺和撒嬌,“還不是為了你。”
說完,在晦暗的光線中,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
癢癢的,又有點溫熱。
“到底怎么了?”她忍著他的手指在她鼻尖游蕩,柔聲詢問。
他笑笑,忽然抱著她,將她帶到床上,因為背部很疼,只能側躺著將她攬入懷里,她想推開,但很快收住手,任由他抱著。
仰面的時候,鼻尖無意識與他的鼻尖相碰,唇齒間彼此熟悉的氣息繚繞而來,仿佛又回到那天午后,向家花園,與他坐在秋千椅上讀《羅密歐與朱麗葉》。
安靜如斯,又歲月靜好。
她眼神在晦暗中,晃了一下。
他輕柔的聲音再次傳來,又是帶著粘人的撒嬌,“為你受了我們向家的家法,你要怎么補償我呢?”
她看著他,因為光線太暗,彼此的眼神,是模糊的,他看不見她此刻眼眸中蘊藏的感情,她也看不到他眼底處正在緩緩溢出的暖流。
這次,她沒有猶豫,主動湊近,親在了他的薄唇上。
他唇角無意識揚了揚,舌尖順勢強勢侵入,一番掠奪下來,他滿意地松開她,將她的頭靠在他下顎處,將她的手環到他腰間,“真好,我奶奶說了,以后看我的表現,如果我工作什么的都表現的很好,她不會強勢干預的。”
她被他按在他脖頸間,沒有說話,他身上一直帶著的煙草味,鉆入她鼻腔,她覺得有些難受,那被他環到腰間的手,忍不住握緊了起來。
許久,她緩緩開口,聲音低的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你為什么那么愛我?”
“沒有為什么,大概從我在北角麗池救你的那一秒起,我們兩應該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注定……可你的注定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你知道嗎?
她輕輕吸一口氣,“如果有一天,我傷害你了,你會怎么樣?”
“不知道,應該會瘋吧。就像那天你去找他,看到你那么關心他,我就沒辦法控制我自己的理智了。”
“如果我死了,你會來找我嗎?”她仰起頭,看著他。突然……很想知道,假如她死了,他會怎么樣呢?
“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的。哪怕你死了,我一定會去找你的。”他說完,在她額頭親了一下,“靜雅,我知道他對你的重要性,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撤掉指控讓他提早出獄的。現在……我自己都沒有辦法控制我的感情,所以讓我馬上撤訴,我辦不到的。”
“好。”她收回看他的視線,將頭重新埋于他的頸間。
“靜雅……以后我每天都會跟你說晚安。”
“為什么?”
“因為‘晚安’的拼音,就是‘W-a–nA-n’!我愛你,愛你!”
她一怔,沒有接話,難怪那天在醫院,他會說那句話。
可親人……仇人……愛人……
她只能選擇親人。
因為阿部寬的事,陳海又來找向北。
這次陳海并不想以審問的方式跟向北接觸,現在楓城政府對這個案子盯得有些緊。
局里天天催他破案,但是日本大使館根本不同意對阿部寬進行解剖,如此下去這個案子就僵在了半道上。
但他知道,向家應該也很難熬,畢竟這個日本人是在他們碼頭出事的。
陳海抬手看了看手表,下午2點一刻,他整整制服,大步朝站在碼頭上的男人走去。
“向老板。”
向北正在視察碼頭的貨運情況,聽到陳海的聲音,轉過身,“陳警官。”
“向老板,能談談嗎?”
“陳警官想談什么?”
“阿部寬的事。”
“這不是你們警方的事嗎?”
陳海眉頭皺了一下,隨后笑笑“向老板應該知道這件事的嚴重□□?”
“知道。”向北頓了頓,繼續說,“陳警官有線索?”
陳海搖搖頭,“沒有。”
向北笑了一下,“陳警官,希望你們盡快破案,相信你們也不希望中國人的地盤以后被日本人占著吧?”
陳海目光嚴肅,點點頭,“我知道,只是這件事日本人一直強壓著,我們警察的壓力很大。所以我希望向老板能跟我們警方多多合作,一有任何線索,請及時跟我聯系。”
“這個肯定,我也希望快點破案。”
“上次從你們負責人事招聘的主管那了解過阿部寬進碼頭工作的情況,似乎他當時應聘時也沒有任何異常。”
向北不想跟陳海透露太多的事,只能隨意敷衍道:“嗯。”
陳海見他不是很想跟他交心,便提出告辭,“向老板,那就不打攪了。”
“陳警官慢走。”
陳海走后,候在不遠處的阿元走了過來,“向少,頂罪的人已經安排好了。”
向北點點頭,“盡快抹平,德川津友可不是那么小覷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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