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他筆直的身子,在她的拉扯下,抖了一下,但依舊紋絲不動,目光甚至都不愿停留在她身上,但清亮烏黑的眼睛,卻早已通紅如猩,“我不要聽你的對不起!我不要聽!”
“子亮哥……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再也不這樣了……子亮哥……求求你原諒我……原諒我……”陳靜雅拉著他的衣角,眼里的淚如決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害怕最親的人看不起她,嫌惡她……
趙子亮別過臉,緩緩閉上眼,阻止快要溢出的淚水,垂著在衣側的雙手緊緊握拳,恨不得要捏碎了才行。
終于他睜開猩紅的眼睛,卻忽然對著她吼了起來:“我要去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陳靜雅一驚,拉著他衣角的手僵了一下,隨即微微顫顫站起身,“子亮哥不要去,你斗不過他的!”
以向家的勢力,捏死他們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輕松,子亮哥貿然前去,豈不是白白送死?
“不殺他,我咽不下這口氣!”他依舊緊握拳頭,恨不得現在馬上就去手刃了那個糟蹋了他寶貝的男人!
“子亮哥求求你,不要去!他會傷害你的!”當初他強迫她留下的時候,就放過狠話。
不要去?陳靜雅你是不是昏頭了?竟然偏袒一個傷害自己的畜生?趙子亮轉過頭看向她,冷笑一聲,“你該不是舍不得他死?”
陳靜雅一慌,在看到他眼里那抹冷色和懷疑,面色再次一白,拼命搖頭否認,“我沒有,我沒有。”
“放手!”趙子亮看她慌了一下的神色,只覺得心里憋的怒火快要爆炸,抬手將她捏著他衣角的手揮掉,大步朝著外面走去。
“子亮哥不要去!”陳靜雅驚慌失控地朝他喊了一聲,趙子亮腳步停了停,但很快拉開病房門朝外面走去。
陳靜雅看他出去,知道他要去尋向北,伸手擦擦眼淚追了出去,她絕對不能讓他受傷。
從靜月庵到楓城市中心大概需要一個小時的路程。
路上,向家老太太瞇著眼,坐在后座養神。雖然人近60,但保養得宜,看起來只有50歲左右,摻著幾縷銀絲的烏發用一根碧玉簪子綰了個發髻,一身淺灰色的亞麻布裙上掛著一串琥珀色玉石珠子配碧綠色翡翠做成的玉觀音掛件。
整個人氣質絕佳。
向北坐在她身側,有些百無聊賴地搖下半扇車窗,盯著外面的風景看著。
“我不在的這段日子,有沒有給我惹禍?”老太太睜開眼,問向身側的人。
“我要是惹禍,您還能不曉得?”向北笑道。
老太太睨了他一眼,笑笑,“珍妮下周回國,你們好好準備一下,也有三年沒見了,感情應該疏離不少。”
向北挑挑眉,呵呵笑道:“三年前我們兩都沒擦出愛情的火花,您還指望三年后還能擦出來?”
“結婚過日子的,愛情能當飯吃?”
向北抓抓自己的頭發,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就是過日子,起碼得我喜歡吧?不喜歡硬湊在一起,怎么過呀?”
“珍妮哪樣不好?無論家世背景,長相學識,還是修養,都是頂頂好的,你上哪找這么好的姑娘?”
“就是哪樣都好,才覺得不好。”太過完美的人,無論做什么都喜歡按照刻板的規矩辦事,她們活在最高階級的優渥塔尖,從談吐、禮儀、文化都是被圈在優雅的模子里,走路必須是穿著高跟鞋以斜角15°,3-5秒換一步走才能走出最優雅的步子,穿著是最考究的布料和最時新的款式,春夏秋冬各款,細致到內衣的一根帶子都必須出自名家之手,說話喜歡引用各種名家名言突出她們飽覽群書的涵養,微笑的時候不能露齒,講話不能大聲,哭的時候必須背過身……她們就像他小時候在香港戲劇院看到的木偶戲里那些穿著華服的木偶,一舉一動都被人的規范所限制著,根本無法放低自己的姿態當一個正常人。
“你啊……就是不知足!反正,這婚事咱們兩家自你還在你媽媽肚子里的時候就給定下的,你就認命吧!”老太太知道他不喜歡珍妮,但她中意,這自古娶妻取賢,賢惠的女人才能把一個家庭經營好。
況且,林家與向家門當戶對,娶過來,對向家以后的發展無異于如虎添翼。
“奶奶,你們也太□□了吧?你們當初有問過我的意見嗎?就給我定親了?還能給點我人生自由?”
“你那時候還是個胎兒,怎么問你意見?”老太太樂的哈哈笑了起來。
向北皺皺眉又搖搖頭,隨后嘆了一口氣,“奶奶,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老太太一聽,有些驚訝,他這個孫子,在外人看來的確生得是一表人才又風流倜儻,但他的行為卻令她這個老思想年代過來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除了在香港的時候交往過兩個女朋友,這個暫且不去說,畢竟那時候還小,可回國的這幾年,她就沒聽他提過有喜歡的女孩子,也沒見他帶過哪個女孩子回來,當時還擔心他是不是不喜歡女孩子?后來看看他也挺正常,今天突然跟她冒出這么一句,倒是稀罕事。
“哪家的姑娘?”
“我說……我好像喜歡……但是還不確定!”
老太太一頭霧水,“什么意思?什么叫好像?喜歡就是喜歡,怎么還能好像呢?”
“我也不知道。”向北看了眼綠影倒流的風景,似喃喃自語:“今天離開她一會,還挺想她的。”
“你個混小子,是不是瞞著我談戀愛了?”老太太有些生氣,這珍妮馬上就要回來了,再鬧這么一出,到時候怎么跟林家人交待?
向北無所謂地點點頭,也不否認,“談了。”
“珍妮回來怎么辦?還有你談的是哪家的姑娘?奶奶可認識?”
“我剛剛不說了,我跟她三年前都沒擦出愛情火花,她現在回來我依然對她沒感覺。”說完,繼續說道:“我現在談的,你不認識。”
“楓城上流人家的孩子,我哪個不認識?”
向北就知道她要說這些,沒接話,反正說了,奶奶也是看不起她的,還不如不說,等他明確了心,再想法子讓老太太同意。
“莫非不是我認識的那些人家的孩子?”
“奶奶,你們真的那么在意門當戶對?雖然我知道門當戶對的確是好的,畢竟這樣的兩個人生活環境相似,精神和物質方面也相似,會減少很多不必要的差距;可不是所有人必須門當戶對,不是嗎?也有例外!”就像棟梁說過的,在愛情里,從來沒有階級的隔閡,有的只是兩顆為彼此吸引的心。
當愛情超越一切阻隔,還有什么不能解決的?
老太太笑笑,目光溫柔看著他的側臉,說道:“你這個年紀,正是談情說愛的階段,只是閱歷尚淺,對看到和聽到的東西很難做出正確的判斷,等你真正成熟后,你就明白,咱們老祖宗留下的那套理兒,并非空話。”
中國幾千年文化沉淀留下的瑰魄,自然是古人經歷了漫長的歷史輪回得到的精髓。
向北一向也聽她的話,沒反駁,只是低著眉,看著自己手指上戴著的一枚玉麒麟扳指。
許久,才稍稍抬頭,目光停住在車窗外那片快速飛逝的倒流中,語氣寡淡幽然,“奶奶,有件事您聽了別生氣。”
“哦?什么事?”
“我把她留在向家了。”
老太太眉頭蹙了一下,沉默片刻后道:“這事你做得過了,咱們向家的規矩你是不是忘了?”
怎么會忘呢?向家祖訓——凡非明媒正娶之女子,一律不得入向家門,以保向家門風正統。
“見著她,什么規矩都忘了,好像著魔一樣,非得把她留下才甘心。”
老太太輕輕嘆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說道:“人但凡沾上一個情字,都會陷入如癡如醉之境,逃不得脫不了;終也是,情難了,人狂了。”收回手,對著前頭的透明車玻璃,說道:“奶奶也非不講理的人,但規矩是咱們祖上留下的,毀不得。所以……你暫且給我收收心,等珍妮回來,否則……別怪奶奶動些手法。”
老太太的話不輕不重,卻似榔頭一般,猛地朝他砸來,向北愣了一下,隨即說道:“奶奶……您別對她動手。”
“那就給我收心。”老太太目視前方,語調一貫的溫柔卻依然可以聽得出她話鋒里的絲絲威嚴之息。
向北沒接話,沉默著,心里卻第一次有了驚慌之感。
他誰也不怕,獨獨就怕這個行事作風雷厲的‘老佛爺’。
向家高高的鐵門外,趙子亮紅著眼,緊握著一把從商店購買來的尖刀等候著。陳靜雅跟在他身側,手一直顫抖著緊緊拉著他的一片衣角,哭得紅腫的眼睛依然泛著淚光,聲音如斷線的珠子泣不成聲,“子亮哥……我們走吧……求求你了……我們斗不過他的!”
趙子亮就像木頭人一樣什么話也不說,什么話也聽不進。現在,他心里,眼里,甚至身體里每一根神經都充滿了怒火。
憑什么那個男人糟蹋了他的寶貝,依然可以逍遙?憑什么?
終于,一輛黑色的老爺車緩緩從遠處的十字路口拐過來,正一點點朝他們逼近。
趙子亮握著刀的手瞬間一緊,緊到甚至能聽到他用力時骨頭摩擦發出的輕微‘咯吱咯吱’聲。
老爺車在向家鐵門處停了一下,按了按喇叭,讓里面的門衛開鐵門。
趙子亮見機,用力甩掉拉著他衣角的陳靜雅,幾步跨到汽車前,擋住了它的去路。
坐在前排開車的阿元,先是一愣,隨即快速下車,坐在后座的向北也看到那個站在他們車前攔路的男人,他認識,趙子亮!當他思忖他攔路的目地時,眼角余光突然掃到站在不遠處的那個女人,眉頭瞬間皺起,她出去了?去見他了?
阿元出來后看到趙子亮手里的尖刀,目光深凜了一下,印象中,在北角麗池夜總會的時候趙子亮一直都是老老實實,忠誠不二的,如果不發生跟豹哥的事,他本就打算提攜他當個副管事,后來知道陳靜雅和他還有向少之間的事,他雖覺得向少奪人之好,不好。但他是靠向家吃飯的,主人的事,他沒有任何資格去批判。
這么想著,他迅速擺好搏斗的姿勢準備對付趙子亮,趙子亮目標不在他,手里握著刀,就要朝后座那邊走去,白晃晃的刀片在陽光下,亮得有些刺目。
阿元不可能讓他有機會靠近后座的主人,一個高抬腿直接踢到了趙子亮身上,趙子亮原本就打不過阿元,被他一踢,身子連連退了兩步,差點跌到。
陳靜雅看見了,跑上去,邊哭邊扶他:“子亮哥,疼不疼?我們還是回去吧……”
“你給我滾開!”趙子亮冷笑一聲,再次推開她,重新握緊尖刀,就要沖上去。
‘砰’地一聲,后座的車門被重重甩上,向北不知何時站了出來。阿元護主心切,幾步站到了向北身側,保護他。
趙子亮握著尖刀,像個失控的瘋子一般朝著向北吼了起來,“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向北睨了一眼站在他對面滿眼關心別人的女人,唇角冷笑,“就憑你嗎?”隨即對著護在自己身前阿元說道:“你讓開。”
阿元一愣,不明白向少的意思,但看他陰鶩滿滿的眼神,立刻恭敬地退到一旁。
“有種來殺我啊!”向北繼續冷笑,但眼睛卻一直盯著那個惶惶無措的女人。
陳靜雅你他嗎竟然敢背著我去見他,我一會肯定弄死你!
趙子亮猩紅著眼,握刀直直朝他刺過去,只是他可能不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在香港的時候便是獲得過跆拳道黑帶8段!
所以他還沒得及近他的身,他一腳就將他踢飛了出去,這一腳比阿元下腳更重,如果說剛剛阿元念著舊情,在踢他的時候僅用了5分力,那么向北這一腳下去,大概用了9分力。
趙子亮被踢的趴到在地上,口吐鮮血,連連咳了三聲,想爬起來卻怎么也爬不起來。
陳靜雅看到那幾小塊被他吐出來的鮮血,再也控制不了,哭著,踉踉蹌蹌跑過去,蹲下身,攙扶他。
但趴在地上的男人卻沉如巨石,怎么也拉不起來。那滲著血水的唇角正失笑著,目光死死盯著站在幾步之遠的男人,“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你……”
她哭得更是泣不成聲,伸出手替他擦掉唇角滲出的血跡,“子亮哥……子亮哥……我送你去醫院……”
向北慢慢走到他們面前,伸出腳,一腳就踩在了趙子亮握著尖刀的手背上,冷冷的聲音帶著嘲笑聲悉數拋灑而下,“都這樣了?還要殺我嗎?”
很疼……仿佛要被他踩碎了,趙子亮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但唇角依舊保持著笑意,聲音斷斷續續,“我會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
那只手背也開始滲出鮮血,陳靜雅眼睛一晃,失控地朝向北喊了起來,“你放過他吧!”邊喊,手開始去推開他的腳。
可她越是這樣,眼前的男人心里的無名妒火越是燃燒的更旺盛。
下腳的力道更加用力起來,用力到她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她終于忍不住,低下頭哭著朝他磕頭起來,重重磕在堅硬的水泥路面上:“求求你放了他,求求你放了他。”
“不準……給他磕頭!誰讓你給他磕?”趙子亮看到她死命對著那個男人磕頭,忍著痛,失控地朝她吼了起來。
“呵呵……你們這樣深情,看得我真是嫉妒的恨不得馬上毀了你們!”他低低冷冷的聲音傳來,就像冰錐一樣刺骨。
她驚慌中抬起頭,對上他快要噬人的視線,眼睛瞬間迷霧重重,她知道他生氣了,可是現在,她再也顧不得什么了。
他低著頭,死死盯著她額頭處早已磕出的泥濘血跡。真他嗎……現在就想弄死她!原本踩著的腳,一松,退了一步。
那只手,卻早已泥爛浮腫得不成樣子。
“子亮哥,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她輕輕托起他那只綿軟無力又血跡斑駁的手,眼里的淚珠不受控制地滴落。
趙子亮沒吭聲,只是在她扶他起來的一瞬間,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刀,就要去刺向北,這次或許因為離的太近,又或許因為他根本沒有在看他,所以那把刀就那么直直朝他刺了過去。
等他意識到的時候,那把刀與他只有1公分的距離,他手一擋,那鋒利的刀片‘嘩’一下,在他手臂上帶過一道長長的劃痕。
“你就是他嗎的找死!”向北看了眼手臂上的那道劃痕,眉色凜冽,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槍對準了趙子亮。
扣動扳機,從開槍那短暫的0.1秒,陳靜雅反身抱住了趙子亮,那枚子彈直入她的腹部。
(https://www.dzxsw.cc/book/145872/751580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