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尋花
聽他這么說,秦霄立時故作驚訝:“江湖仇殺?”
吳知縣似是自覺失言,干笑了笑:“今晚咱們只談風月,不論公事,莫叫這些擾了雅興,來,再飲一杯!闭f著便端起酒盞。
秦霄敬了一杯,卻想這案子牽涉著夏以真,不能不留心,何況自己現(xiàn)下連她的家門來歷都不知道,便有心多問兩句,想了想,然后道:“今日江邊埠頭一案,晚生親眼目睹,其后回思起來倒是有些發(fā)現(xiàn),或許能助大人早破此案也說不定!
“哦?慕云快說來聽聽。”吳知縣醉眼一亮,立時頓住手問。
“是,當時恰逢正午,那男方迎親隊伍行至埠頭,再又上船,其間并無異狀,然此時那新郎卻甚是賣弄,忽令手下朝人群撒喜錢。人性俱貪,自然一擁而上,場面立時便亂了,連江面上的舟船也都靠上前去,將喜船圍死,無路可走,而那幫襲船之人恰恰就就舟船之中,后才有岸上接應(yīng),大人可想到這其中有何蹊蹺?”
“你的意思是……”
“恕晚生冒昧,竊以為便應(yīng)在兩個字上!
“哪兩個字?”
“內(nèi)斗!
吳知縣不由一愣,眸間輪轉(zhuǎn),自言自語道:“內(nèi)斗,內(nèi)斗……”
“正是,常言道‘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大人請想,婚娶這等大事定然是慎之又慎,又是那樣的場面,外人知悉,提前布置,怕是難得緊,可若是內(nèi)鬼作祟,一切便都說得通了。”
話剛說完,就看吳知縣指著唇,輕噓一聲,又俯近些低聲道:“慕云此番推論確是有理,但老夫以為內(nèi)斗一說只怕未必是實。”
秦霄也壓著聲音問:“大人有何高見?”
吳知縣干咳兩聲,帶著幾分神秘道:“慕云可知這結(jié)親的兩家都是什么來頭?”
繞了這半天,終于說到正題。
秦霄暗自一笑,面上卻作好奇狀:“晚生自然不知,愿聞其詳!
“公門中事,本來不宜外傳,不過么……此處并非公堂,便說說也無妨,權(quán)當閑談。慕云切記,千萬不可外傳!
“大人請放心,晚生明白!
吳知縣點點頭,又飲盡杯中殘酒,這才道:“江南一帶自古繁華,文風昌盛,少有嘯聚山林者,連江湖門派也不甚多,數(shù)得著的便是幾個縱橫江上的幫派,其中尤以盤踞弋江漕運緊要一段的神蛟門最盛,今日那新郎便是神蛟門的少主!
秦霄不禁輕嘖了一聲,心說原來如此,怪不得這般張揚了。
只聽吳知縣又道:“至于女方那家,也不簡單。慕云可曾聽過重明鏢局么?”
經(jīng)這一提,秦霄登時想起上次江中所見的那艘漆作重明神鳥的大船,可自己一介書生,從未托過鏢,倒是真沒聽說過這鏢局的名號。
吳知縣見他愕然不語,便知其意,又續(xù)道:“這重明鏢局勢力甚大,江南各處已有四五家分局,據(jù)說連京師和南省也都分設(shè)了,官府江湖,黑白兩道都有結(jié)交,今日這兩家結(jié)親也算得上綠林中的一件大事,若說有人敢趁隙內(nèi)斗,只怕是不大可能。”
秦霄拱拱手:“不錯,大人此言甚是有理,晚生胡言亂語,確是冒昧了!
“哪里,哪里,慕云不過不明其中關(guān)節(jié),所言也并非全無道理,或許兩派中真有包藏禍心之徒,暗中與外人交結(jié),才能如此輕易得手。”
吳知縣在他手上輕拍了拍,微笑道:“不瞞你說,今日那兩家也請老夫去吃喜酒,只因公務(wù)繁忙,便未曾答應(yīng)。江邊發(fā)案之時,這鎮(zhèn)中的重明鏢局正開著喜宴,也被一伙賊人突然闖入,殺了個血流成河,老夫當時若也在場,只怕……”
秦霄聽得心頭一顫,隱隱覺得有些不妥,當下不著形跡地又與吳知縣說了幾句,便推說不勝酒力,起身告辭。
吳知縣也沒多加挽留,當即命人搖船渡他上岸,仍用轎子送回客棧。
秦霄下轎,又再三請轎夫回去以后向吳知縣代為道謝,眼見他們?nèi)チ耍瑓s沒入客棧,沿路徑朝街上走。
此時雖已是初更,但還未敲暮鼓,行人多已散去。
他在街邊拉住一名正上板打烊的漢子,詢問本鎮(zhèn)的重明鏢局在哪里。
那漢子面色訝然,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反問道:“公子敢是外鄉(xiāng)來的吧?怎的不知那鏢局已沒了?”
秦霄只好裝作不知,卻聽那漢子又道:“今日也不知哪里來的一伙賊人,趁著人家大喜日子,賓客入席的時候,突然殺將進去,將鏢局子都給端了。嘖,嘖,這么大的事,公子怎的不知?現(xiàn)下還找鬼去托鏢么?”
秦霄一笑,假意解說自己并非要去尋那鏢局,只是有為知己好友恰在那附近落腳,自己今日才趕來與他相會,卻尋不著路徑,因此相問。
那漢子方才釋然,連聲致歉,趕忙幫他指明了去路。
秦霄謝過,辭了那漢子又行,腳下也不禁加快了些。
夜風習習,灌入衣內(nèi),頗覺幾分寒涼。
此時路上已漸無行人蹤跡,街市蕭然,只待暮鼓一敲,便要宵禁。
他不禁愈來愈是擔憂,倒不是怕被巡查的拿住,而是怕她當真會犯傻。
這女人性子太急,定然耐不住要去那鏢局查探,現(xiàn)下情勢非常,若任由她一個人在外隨意走動,天曉得會生出什么事來。
沿途轉(zhuǎn)過兩條街,迎面便見那青石板路的街對面是一處高門大宅,朱漆大門,銅環(huán)鎖釘,飛檐挑角的門頭下掛著寬大的橫匾,上頭依稀可見金漆所寫的“重明鏢局”四個大字,邊角還有豎寫的“分號”兩個小字。
此時外面還有幾處已被扯得凌亂的紅綢掛彩,顯是不久前剛辦過喜事。
門下卻是漆黑一片,沒有亮燈,連那兩只本來威風凜凜的石獅也冷凄凄的,瞧著竟有些詭異,夜風飄忽,還能嗅到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氣。
秦霄躲在巷口的僻靜處,探頭張望,見那門前還有幾個官府衙差巡視,正自尋思不知她到還是沒到,忽然身子一沉,有只手從背后搭在了肩上。
“嗯……唔……”
他吃了一驚,口唇卻已被捂住,那聲低呼像被中途生生截斷,甚是難聽。緊接著身子被扳轉(zhuǎn)過來,拖著就向后走,到了左近一棵樹后才停下。
月光淡淡,從墻上灑下,映得那張俏臉愈發(fā)顯得冷寒,正是要找的夏以真。
她杏眼一瞪,盯在他臉上,像是有些出乎意料。
“怎么是你?”
“……”
“這里你怎會知道的?”
“……”
“說,你來做什么?”
“……”
她一連三問,卻見他只是眨眼,并不回話,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捂著他嘴,忙撤了手。
秦霄卻覺口鼻間清香縈繞,許久不絕,那按壓撫觸之感猶在,頗耐回味,正自愣神,便覺小腿上一痛,那嬌沉的聲音低喝道:“聾了?本姑娘問你話呢!”
他“咝”的一聲痛呼,忍著沒去揉,站在那里淡淡應(yīng)道:“我來找你!
這次卻輪到夏以真發(fā)懵了,愕然望過去,見他面帶憂色,不像是在作偽。
不過是偶遇了兩三次,僅算是萍水相逢,他為何這般關(guān)心?莫非娘說的并不盡然,一個讀書人也會如此義氣深厚?
想起方才自己還踢了他一腳,這人竟也沒生氣,不由暗自歉然,卻又不知該如何說,抿唇瞥他道:“你這人傻么?出來找我做什么?就算有事,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能頂什么用?”
秦霄見她唇角微泛笑意,便知方才那聲應(yīng)答已賺了她不少好感,心中暗喜,此時便有意戲她一戲,當下黯然道:“天都這般時候了,我放心不下,這才一路尋來,姑娘卻何苦以言語相辱?須知日間是我從水中救出姑娘,又一路背去客棧,這若也算是手無縛雞之力,姑娘是在比物自辱么?”
“作死么,你敢說我是……”
夏以真大怒,抬手欲打,忽又覺是自己惹他在先,未免有些無理,只是沒想到這人嘴上如此招厭,居然抓住話頭轉(zhuǎn)著彎來罵人,瞧來娘說得還是沒錯,讀書人果然沒有好東西。
她恨恨地一跺腳,扭過身去。
秦霄也暗自叫苦,方才話出口后便有些后悔,本來氣氛如此之好,竟生生被自己破壞了,全因管不住這張不肯吃虧的嘴。
想了想,拱手一禮:“夏姑娘恕罪,是在下失言,還請見諒!
夏以真余怒未消地瞥著他,冷然道:“算了,我問你,你怎會知道來這里找我?”
秦霄也收起玩笑之心,索性據(jù)實而言,告訴她是方才赴宴時聽吳知縣說起,便猜想她念及父母、同門的安危,定然會來查看,只怕再生出事來,因此問明路徑,便急急地尋來了。
夏以真聽完,望他看了半晌,微微點頭道:“沒想到你這人還真是聰明,不過卻管錯了地方,以后好自為之吧,咱們就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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