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意料之外
薳卿縷出場的方式讓列陣迎接她到來的將士十分意外,原本以為像她這種人,嬌生慣養,眾星捧月,神秘莫測,性格殘暴,再怎么也得坐一架大得離譜的馬車,前呼后擁地跟著無數的人,把排場擺的足足的,等到觀眾都等得打哈欠了才會姍姍來遲,略微露個面,意思意思那么一下,發表一番諸如虛鷲尊與大梁同在的慷慨演講,然后走人。
但是當那匹如同傳說中赤菟一般渾身血紅的烈馬出現在眾人視野中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沒有馬車,沒有前呼后擁,這個讓人費解的女人再次讓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了一次,直接帶著最得力的部下直接騎馬而來,完全不在乎漫天粉塵是否會弄得自己灰頭土臉。如此行事風格,儼然如同男子,沒有半分女人出行的嬌氣,原本就威懾于對方地位的一眾將士,心中不由肅然起敬。
赤菟首當其沖,身后緊緊跟著玉獅、烏騅、絕影等,都不知從哪兒湊齊的這么多名馬,十幾匹跑起來幾乎踏雪無痕的坐騎,以及馬上那些氣勢絕非凡人能比的高手,居然跑出一種千軍萬馬的震撼來。
整個隊伍里,只有通體雪白的玉獅身上的人是女子打扮,疾風之中暗紫衣衫在風中揚起,如同一道紫虹,身影難辨時,眾人都以為那個是薳卿縷;等到走近了,依然以為那人是薳卿縷……
朱大的視野遠非身邊人所及,眼神從頭至尾黏著赤菟上那個漆黑身影,眉頭越皺越緊,他當然沒有忘記,青女這傻姑娘可是連驢都騎不好的,而眼前這個駕馭寶馬,意氣風發,張揚到耀眼的人,是誰?
那張臉不會變,那把頭發的光澤也不會變,即使她的眼神已不盡是溫柔,通身的氣派,在那些人中儼然是首領的架勢,但朱大相信這是他日思夜想的青兒,不會錯。
這一行人終于走到陣營前來,玳滄打馬上前,也不下馬,抱拳行禮道,“恭迎尊主,將士們皆列甲整隊完畢,尊主是否現在檢閱?”
玳滄說這些話的時候頭是低著的,眼睛并沒有看向隊伍中的任何一個人,于是當所有將士的注意力都在那個暗紫色身影上時,卻聽到在她斜上方那個玄色衣衫的人答了一聲。
“可。”
周遭一片克制不住的大力吸氣聲,在玳滄那凌厲掃過來的眼神中頓時噤音。眾人這時才發現,若玉獅之上的女子只是絕色的話,那做男子打扮的薳卿縷的美已經到了驚世駭俗鬼哭狼嚎山崩地裂慘絕人寰的地步。
不過須臾,不再需要玳滄刻意壓制,場面一度安靜的落針可聞,估計此刻軍威甚重的大將軍下個令,都不會有人回應。
和之前那個副將一樣,這些常年見不到女子,目之所及只要是非公屬性的東西,都覺得標致可人的軍中壯漢,看到薳卿縷這種容貌,哪里還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家住何方,家中是否有妻子有孩子。只要這個完全不同于以往所見的嬌柔女子,自帶一番凌厲殺伐之美的妙人兒樂意,就是讓他們去跳火坑,估計也會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跳下去。
得見如此絕代仙顏,此生無憾。
和這些人一樣處于震驚之中,但是震驚的起因和理由完全不一樣的朱大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玳滄問的不是薳卿縷嗎,為什么回答的會是青兒?青兒又不是尊主,為什么要回答?如果她是薳卿縷,那她身邊帶著的那個女的又是誰?說好的蠶桑呢,難道帶隊的不該是她嗎?就算就算自己的青兒真的是虛鷲尊尊主,前幾天他們才過過招,說了那么多話,聲音完全不一樣啊!
這到底是幾個情況,能不能來個好心人幫他捋一下?
一個明明很簡單很容易想通的問題,因為方才沖擊力極大的那個“可”字,讓朱大生生被自己的邏輯給繞暈了。
不過天生護短到讓人發指的朱大很快就把這些繞暈他的問題暫且放到一邊,因為他發現了一件更嚴重的,讓他胸口噴火渾身冒煙的事。
他娘的,且不管媳婦兒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前前后后究竟騙了他多少事情,眼下這么多人同時在看他的捧在手心怕化了,捂在胸口怕悶了,牽在身邊怕被別人看了的心尖尖,心里那個醋海翻涌,眼中那個殺氣澎湃,嘴里那個咬牙切齒。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大幾乎把手中長戟直接握斷,有一種想把這些色瞇瞇盯著青女瞧得眼珠子都不會轉的男人全部戳瞎弄死的沖動。
和朱大隔老遠就在一行人馬中迅速找到她一樣,薳卿縷也一早在人群中逮出了他,卻并不去看,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人在似的。
玳滄請薳卿縷檢閱,那人還真就單純的檢閱,高大的赤菟馬從寂靜的大軍前走過,最后來到高臺之上,血般的紅,沉穩的黑,她如同神女一般蒞臨,眼神如刀,掃過列成方陣的將士。
然后她張開口,短短幾句話與其說是神諭降臨,不如說是開出了天價誘惑。
“永靖關一戰,不為榮譽,除了守護大梁國土,其余只為你們每個人的切身利益。若能贏得此戰,在梁國論功行賞之外,我虛鷲尊亦會拿出重金論賞,還請諸位將士多多努力。有貪生怕死蓄意生事者,我虛鷲尊不介意出手清理一二,為梁國去除幾個敗類。虛鷲尊的人不會插手這一戰,所以不要將希望和退路壓在我們身上。能不能活下來享受榮華富貴,且看各位本事。”
如同閻羅索命一般充滿著可怕攝魂之力的聲音,在內力的肆意滋長之下,宛若佛寺巨鐘敲響時一樣震耳欲聾。又如同一把把利劍,直接□□在場每個人心中,卻不是真的為了奪命而去,而是用這種強到詭異的力量將人從一切紙醉金迷中拉出來,以最激昂的狀態,迎接即將來臨的大戰。
聽到這個聲音,朱大心中殘存的那一絲渺茫的幻想,一下子從晴朗的高空跌下,碎成渣。
他的青兒,讓他先迷上了她的美色,后迷上了她的單純的人;那個會被狼群追,然后躲在他懷中瑟瑟發抖的脆弱生命;那個會把飯菜做得天上地下第一難吃,但是自己聰明的從來不碰一口的狡黠小女子;那個會為了只給他采一個新鮮的桃子,從樹上掉下來摔的滿身是泥的傻姑娘,是薳卿縷,是世間最大的組織虛鷲尊的最高領導者,是富可敵國、權傾天下的人,是不受七國權力控制的強大存在。
老天爺啊!他朱大究竟是瞎了狗眼還是慧眼識珠,居然會喜歡上這么一個厲害的人物,到底要怎么辦才好?
今天朱大和這幫男人的心情簡直神同步,他們震驚的時候,朱大也震驚;現在朱大傷心欲絕了,他們更是各種哭爹喊娘。不過先前震驚的原因不一樣,此刻難過的原因也不一樣。
萬千將士心中感想大致匯總如下:
我的天啊!如此美人,怎么會有這樣恐怖的聲音!
老天爺,你實在是太不近人情了!
既然匯聚天地精華創造出如此精妙的人兒,為什么不同時給一副林籟泉韻的天籟之音,老天爺你就真的見不得一個人臻于完美嗎?!
萬千將士心中快要抑制不住的哀嚎以及對無辜躺槍的老天爺的指責,在梁國大營上空匯集成烏云,陰風陣陣,怨氣連天,讓正在觀察這邊動向的遼國士兵以為梁國大軍里正在屠殺戰俘。
玳滄在一旁捶墻,為自己事先沒有問一問薳卿縷到底想講些什么而后悔,哪有這樣鼓勵士氣的。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人群之中很快響起了聲音,接著匯成了整齊的一片,“擊退遼軍!榮華富貴!”
“擊退遼軍!榮華富貴!”
我的薳尊主,天神!聽聽這都是些什么口號!
雖然不能否認士氣的確被她鼓舞起來了……
接著玳滄要帶薳卿縷登上高樓,觀看士兵們布陣演練。一路上玳滄一直在腹誹,梁帝究竟為何能夠如此信任這個女人?什么事情都讓她過目觀看,難道不怕她把這些東西高價賣了出去嗎?
不過虛鷲尊做事的原則七國皆知,只要你給的起錢,沒有得不到的機密,只要你給得起錢,也沒有保不住的機密。機密到底是保住還是被泄露出去,就看雙方誰給的價錢更高了。
公平交易,童叟無欺。
薳卿縷從積石山到永靖關畢竟跑了一路,那操練還有一會兒,她便從高樓上下來,要去洗一把臉。
結果在一個轉角的時候被人拉住了,突然而來的舉動沒有嚇著她,也沒有什么劇烈的反抗,她非常平靜地回過頭來,看著身后高大的男人。
薳卿縷發現她自己委實低估了弆昔的耐力,還以為對方會在自己發表演講時不管不顧沖上高臺來質問,結果這人一直忍到了現在。她十分好奇,對方在知道她真實身份過后,問出來的第一句話會是什么。
朱大與薳卿縷相視半天,只知道看著對方發愣,不會說話,而被他拉住袖子的女子一直耐心等著,最后他憋出來一句,“青兒,你怎么長高了這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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