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狹路相逢
“主人,您要見他嗎?”黛幽轉(zhuǎn)述了副將的話,將手中冊子遞給薳卿縷,自然而然的問了一句。
“見他?”專注看手中冊子中內(nèi)容的人連頭也未抬,“我見他做什么?”
黛幽一噎,她以為主人如此在意什么能力突出者,是因為她讓重要的人混到了軍營之中,要做意義重大的事情,所以格外關(guān)注。不過轉(zhuǎn)念又想明白,既然是讓人偷偷混進去的,肯定不能做出讓其暴露之事,頓時又覺得自己方才多嘴問的那句話實在是太傻。還好主人最近心情似乎不錯,并沒有追究,黛幽心中默默松了口氣。
黛幽的心理活動幾乎在臉上全展現(xiàn)出來,薳卿縷將對方往著明顯是錯誤的方向越想越遠的神情收入眼瞼,也懶得糾正,倒是手中的東西讓她忍不住冷笑出來。
“主人在笑什么?”
薳卿縷最近的心情好的簡直有些反常了,黛幽卻從她那張臉上生生看出了不寒而栗和毛骨悚然的感覺。
“遼國那個皇帝不能公諸于天下的出兵理由居然是梁帝霸占虛鷲尊不放,什么虛鷲尊的力量是屬于七國的,勢力應(yīng)由七國平分,而非任由著我這個小尊主為所欲為,簡直一派胡言!”薳卿縷捏住那小冊子的手指尖一錯,紙片頓時燒起來,在半空化成焦黑灰燼。
黛幽打了個寒噤,覺得有人要倒大霉了。黛幽看到她站起來,緩緩行至往外打開的窗戶邊,“幾年前他向梁帝提議規(guī)制虛鷲尊做事的規(guī)矩,覺著我不能勝任,想要把人植入進來,取而代之,未能成功。惱羞成怒,卻忌憚大梁實力,不敢輕舉妄動。如今梁帝身體日漸衰弱,八王躁動,趁機大肆出兵。難怪我覺著這次出兵理由蹊蹺,原來是為了這個。”
黛幽想了想,道,“這次領(lǐng)兵者是遼國國師古邑珈楠,似是確認一定能夠攻破永靖關(guān),既然已經(jīng)查到了此戰(zhàn)與我們有關(guān),主人是否會讓尊中諸人插手,與梁一同抗擊遼軍?”
黛幽在薳卿縷身邊多年,或多或少侵染了這些東西,她若只知道關(guān)心主人的衣食住行,其他的一概不理,也不值得主人如此高看寵愛了。
“有他在,毋須我們插手。”薳卿縷的手指在雕花窗欞上輕輕叩著,眼睛望著窗外夜色,眸中深沉,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他?”黛幽沒有聽懂。
薳卿縷卻不再解釋,“更衣,我要出去。”
玄色華服如同戰(zhàn)袍,廣袖上滾著無人能懂由大紅絲線繡出的羅紋----那是薳卿縷無聊時畫圖案,她自個兒覺得很有美感,讓繡娘往每件衣裳上都繡了。所以一旦她厭煩了這種圖案,要換掉的就是一整柜的衣衫,雖然虛鷲尊富可敵國,但看著只穿一次或者一次沒穿就要處理掉,而且又絕不能給別人的衣裳,黛幽還是蠻心痛的。
白日天空一直灰蒙蒙的,到了夜里卻變得晴朗,云層散盡,夜空如同清澈湖水,亦如女子干凈靈晰的眸子,其中浮著宛若在黃沙中淘洗過了的光潔玉盤,圓圓的一輪掛在天邊,直接掩蓋掉星子的光。
萬籟俱寂,唯有風(fēng)聲。
更遠的地方,就顯得稍微吵鬧些,有夜晚巡邏的將士腳步聲。
朱大能夠進入新兵營,薳卿縷不奇怪,不過心中有幾個疑點無法解答:他參軍做什么,既然出來了,為何不直接恢復(fù)闃王身份?雖然時隔多年,軍營中的將士有大半都因當年闃王一事而被除去,或正常的更新?lián)Q代,已不再是他領(lǐng)兵時的那些面孔,但最了解他的玳滄還在,為何沒被發(fā)現(xiàn)?
和黛幽說不見朱大的話,當然是假的,薳卿縷本來想去新兵營一趟,以她的腳力,從積石山行宮過去,二十里路并算不得什么,不過卻在半道上為一個人停下了腳步。
那人雖身法奇絕,與她不相上下,行進時無聲無息,卻掩蓋不了其渾身邪煞的殺意和來勢洶洶。身上是一件新兵的藏藍色粗布衣褲,不甚合體,讓她很想扒下來,隨便撿個其他顏色款式的給他套上,也比這身強。
這之后,薳卿縷看見他的面容,瞬間便明白了他能躲過玳滄的原因。他的臉整個變了個樣,顴骨突出,眉峰上揚,略露兇相,皮膚變得更黑了,續(xù)起兩撇胡子,走路的姿勢也著意不像以前那樣輕松隨意,而是四平八穩(wěn)。變化之大與她在他身邊時,靠縮骨改變體型,與原身迥然相異,達到讓人無法相信兩者是同一個人之境不相上下。
她能一眼將他認出來,完全是靠他身上那股不知是裝還是真的傻勁兒。
他手上沒帶什么兵刃,目的地一看便是積石山,這是準備赤手空拳去赴那句“本尊在永靖關(guān)恭候大駕”之約。
真不知該說冤家路窄還是有緣千里來相會。
薳卿縷抱著胳膊站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看他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般直接從樹底下走過去,眼看就要走遠,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剛?cè)胲姞I不到三日,就半夜擅自離開,不怕軍法處置嗎?”
朱大為這突然響起的詭譎瘆人聲音嚇了一大跳。
薳卿縷便又驗證一件事,只要她是黑衣人打扮,與他相遇,對方必定會經(jīng)歷嚇一跳這個環(huán)節(jié)。
朱大捂著心口緩了口氣,然后咆哮出聲,“下次出聲前能不能先打個招呼,你的醫(yī)師沒告訴你,人要是嚇多了會變傻的嗎?!”
她倚在樹干上,悠閑地居高臨下地看他,歪著腦袋想了想,這種略顯可愛的動作和她的聲音格格不入,“本尊沒有醫(yī)師。”說完覺得這句話太短,便加了一句,“而且本尊覺得你已經(jīng)夠傻,即使再傻些無甚影響。”
朱大氣不過的和她打嘴仗,“那你爹娘就沒教過你,打招呼是為人交際的首要禮儀,你這叫沒禮貌!無禮!沒教養(yǎng)!”
“本尊從記事起就未見過父母,只知師傅教導(dǎo),禮儀的最高境界是何人能殺何人不能,其余都是廢話。”
朱大突然意識到一件事,自己已經(jīng)完全變了個樣,這尊主是怎么認出自己的?
“因為你的傻很有特色,易容無法改變或遮掩。”薳卿縷唯恐天下不亂地說。
“……蠶桑,我之前怎么沒發(fā)覺你的嘴這么毒?”
“因為本尊今日心情好。”
朱大咬牙切齒,四下找刀。
寬大的兜帽之下,薳卿縷勾起一絲笑容,降低魔音對耳朵和心神的殺傷力,“你這是要做什么去?”
“與你何干?”吼完之后的他頓了頓,抬起頭來,“我媳婦兒呢?”
薳卿縷臉上的笑意更深,當然對方是看不見的,“據(jù)本尊所知,你和她還沒有正式成親,也沒圓房,就開始媳婦兒媳婦兒的叫,會否不妥?”
“反正她是我媳婦兒,成親和沒成親都是!你把她還給我,不然我就……”
“你就怎樣?”薳卿縷打斷他。
朱大用眼角看她,“憑什么告訴你?我又不傻。”
薳卿縷身形如同鬼魅般瞬間移至朱大上空,當頭便是一掌打下去,“憑這個!”
這一瞬如同有一道炸雷凌空劈下,抑或閻魔在此做法,她掌下陰風(fēng)四起,飛沙走石,又如巨大旋渦,能將世間萬物吸進去,力凝千鈞,足以開山滅世毀天折地,竟是使了十成十的力,出招前后都察覺不到半分殺意,可是這個陣仗,卻是絕對想要他的命的。
朱大早就防著這人出手,在她出掌的同時用渾厚罡氣護體,并指為刃,橫空劃出去,如刀鋒般尖利的氣流直接將無形陰風(fēng)斬成兩截,一一躲開藏在對方掌風(fēng)之中由內(nèi)力凝成的冰刃,抬起手臂,與她這強力一招一樣,絲毫不含糊,直往其面門而來。
當初教朱大功夫的那個半瘋半癲的老頭說的話一直被他銘記于心:真正的高手,靠的不是誰的武器更堅硬,誰手上拿的劍更出名,而是單純的渾厚的內(nèi)力,當你不需要任何武器傍身,世間萬物都能隨手拈來充當兵器,抑或只是單純的一指,招式也不需要多么花哨,快,準,狠,一招致命,才有資格躋身高手之列。
朱大把這段話的每個字都記得清楚,曾經(jīng)也花了很多時間精力追求這樣的境界,后來他的確做到了出門空手空腳,單靠掌力或一些巧妙功法化解敵人招術(shù),更多時候則是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當然,這并不是因為這段話在經(jīng)過無數(shù)次掛在嘴邊念叨后,讓他醍醐灌頂大徹大悟,而是老頭子傳給他那把天上地下最稱手的大刀,讓他給弄丟了……
朱大看著從黑衣女人袖中飛出的銀鞭,一鞭便抽斷了自己例無虛發(fā)的氣刃,恨得從牙齒癢到胃里。去他娘的高手,去他娘的單純一指,去他娘把他坑得不要不要的師傅,此刻他只盼來個人,隨便來個誰,給他把刀先!
“原來如此……”將那神出鬼沒的銀鞭收入袖中的薳卿縷眼中有精光閃過,“原來如此,你的眼睛能看見氣流。”
所以才能夠?qū)馊兄g(shù)熟練運用到這般境界,能夠輕松躲避她的掌式,以及掌風(fēng)之中暗藏的殺機,在與絕頂高手過招的時候,若能準確判斷招術(shù)的走向,在空間變換,因招術(shù)引起的氣流涌動中察覺間隙或空檔,準確捕捉到缺點,以便趁虛而入,如此何愁立于不敗之地?
這樣讓人艷羨的能力,也不知是他與生俱來,還是后期經(jīng)過刻苦訓(xùn)練活活折騰出來的絕技。
如果沒有事先在他身上做點手腳,也許薳卿縷還得頗費些功夫才能將這人制服,過半功力被禁錮在體內(nèi)不能調(diào)用,讓其行動遠不如全盛時期那般靈活,當然,不可否認這個男人是非常強大的,只不過要看他所面臨的對手是誰。
和上次那種黑色鎖鏈一樣的東西再次破土而出,張牙舞爪,向著朱大穿刺而去,卻被他輕松躲避開來。“同樣的招式我會上兩次當嗎,你未免也太小瞧……啊!”
話音未落,正在往側(cè)后方縮退的他直接被銀鞭纏住脖子,為十分恐怖的力量向下一拉,整個人如同栽蘿卜似的插/進松軟土里,半天才爬起來,脖子上留著巨大的傷痛感,火辣辣一片,有種他的腦袋和身體已經(jīng)不在一塊兒的錯覺。
鞭子還纏在脖子上,一手牽在薳卿縷手中,而癱軟在地上的朱大正緩緩掙動,這場景讓慢步向他走來去的她覺得自己正在靠近一只狗或者狼之類的動物。
“要殺……咳咳……”朱大想要很有骨氣地說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或者“士可殺不可辱”等話,結(jié)果一張口就被喉間的火辣嗆得直咳嗽,臉都有些紅了,等到對方都站在自己面前才氣喘吁吁地說,“你殺了我吧。”
“嗯?”薳卿縷很意外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你不要你的媳婦兒了?”
“可能是我武功退步,也可能是旁的原因,現(xiàn)在的我打不過你,自然搶不走她。”朱大勉強爬坐起來,手臂撐在地上,努力支撐上半身,“若沒有她在,我活著或者死了,并沒有太大區(qū)別。”
“由此看來,她對你來說很重要。”
“她是我的命。”朱大毫不掩飾地強調(diào)青女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這句話讓薳卿縷手中的鞭子顫了顫,然后松開了他的脖子,收回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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