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鶯之喉
第二日朱大起了個大早,把分切成條的野豬肉裝進背簍,去了一趟張橋鎮。他的豬肉新鮮味美,很受鎮民喜歡,往往背了滿滿一簍去,不到半個時辰就會被搶空,今天也不例外。
因為鎮上本就沒有幾個人,光顧的又都是常客,經常買五斤送八兩的他被鎮民冠以一個非常貼切的美稱:朱大傻子。
這會兒剛賣完豬肉的朱大傻子掂了掂沉甸甸的荷包,腦子里閃過一道月下倩影,打定主意,把背簍寄放在隔壁賣菜的張大娘那里,往鬧市這邊來。
所謂鬧市,不過是并排的一家點心鋪子,一家綢緞鋪子,還有一家小飯館。圍著這三個建筑,周邊有賣糖葫蘆的,豆腐腦的,或者一張席子上擺著一些陶土捏的泥人,一群小孩兒蹲在旁邊眼巴巴看著,再便宜也是買不起的,只過眼癮而已。
想起昨晚那點綠豆糕,雖然蠶桑給的分量都不夠朱大塞牙縫,卻甜到了心底。從來把日子過得節衣縮食的朱大決定奢侈一回,進了點心鋪子,把看得上眼的形狀奇怪的香味聞起來想吃的全部買了一份,頗有種暴發戶進城的豪爽。
而店主卻以一種看鄉巴佬的眼神看著他,確定這個人不是一邊吃一邊拿然后不準備付錢吃白食的傻子。
帶著點心回來,分了賣菜張大娘一包,低價買了她剩下的菜,張大娘不要菜錢,被他硬塞了十幾枚銅板,撈起背簍踩上返回的路。賣肉沒用多久,時間都花在路上,這會兒火辣的太陽正盯著腦門,到處都是知了此起彼伏的叫聲,朱大路過荷塘,摘了一張大荷葉蓋在頭頂遮陽。他走的很快,不久便出了一身汗,粗布衣裳濕透,黏噠噠貼在身上很不舒服,朱大索性脫了上衣,搭在背簍上,一身健碩緊實的肉體露出來,也只有在鮮有人至的叢林,即使有人出現也絕對是男人,他才敢脫成這樣。
這樣走了幾步,穿過這個林子就要到黑水溝子,朱大陡地停了腳步。那個仙女似的妙人兒,正籠在一片樹蔭中,靜靜坐在路邊一塊干燥的灰青色巨石上,一手撐著石板面,一手按在腳踝上,正四下看著,似乎在找人,神色有些痛苦和小心翼翼,好似早晨帶著露珠的鮮花,嬌滴滴的,勾人的不得了。
朱大也四下看了看,她那個叫蠶桑的丫頭并不在附近。估計是主仆二人一起出門,之后蠶桑去做什么事情了,遲遲未歸,等在此處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姐越來越驚慌害怕,然后看到如同天神一般踩著七彩云霞降臨的他,頓時感激涕零,落下心中巨石,只差撲到他懷中來,瑟瑟發抖之間傾訴內心恐懼。
后半部分純屬朱大幻想,忽略即可……
朱大的第一反應是趕緊把衣裳穿好,再接著助人為樂人傻心善的他覺得,他或許應該過去問一問,看是否有什么事情幫得上忙。
“蠶桑姑娘家的小姐怎的在此處,與蠶桑姑娘走散了嗎?”
小嬌娘抬起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略微凄愴無助地看著朱大,飽滿的唇輕輕顫了顫,卻沒有發出聲音。
朱大想起來她可能不會說話,就小心建議說,“這里回去沒多遠,小姐若是不介意,我扶你回去吧。”
小嬌娘看了看她從裙擺下露出的小小繡花鞋尖,搖搖頭。那個表情估計是想表達她的腿太疼,走不回去了。久等蠶桑未歸,小嬌娘著急得快要哭出來,把站在她面前手足無措的朱大心疼得不行。
朱大想把她裝進背簍里給背回去,但是背過豬肉后不僅油膩膩的,里頭還裝了很多點心,要是把小嬌娘好看的衣裳弄臟了,如何是好?
也不知道腦子里哪根筋扭了,朱大木著膽子問,“小姐介意我直接背你回去嗎?”
小嬌娘愣了愣,真的有認真思考這個建議的可行性,良久之后,緩緩點了點頭。
朱大心里簡直要放煙火慶祝一番。
他把背簍背在胸前,露出寬闊結實的背朝著小嬌娘,雙手向后一攬,“不嫌棄的話,就上來吧。”
不知是否錯覺,朱大似乎聽到了一聲極為輕盈的笑,和昨晚那種讓人發毛的聲音完全不一樣,這是能夠驅散噩夢,非常美妙的笑聲。
小嬌娘的膝蓋跪到朱大向后攤著的大掌上,嬌小柔軟的身子貼上來,這么熱的天,她又在屋外待了這樣久,體溫竟然是微涼的,趴在背上如同涼風拂面,實在是太舒服了!
朱大如墜云中,整個人都快飄忽起來。
不過很快他就后悔了。
背上的人兒雙手搭在他肩頭,小腦袋剛好湊在脖頸邊,冰涼的氣息全部噴在赤/裸黝黑的皮膚上,雞皮疙瘩一層接一層的起來,從那個地方,如同電鰻般竄遍全身,渾身血液如同約好似的先沖上腦門,然后涌到下半身,某個不便言說的部位,開始不聽話起來。
朱大走路的姿勢越來越怪異扭曲,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痛并快樂著的感覺,實在不可名狀。唯一慶幸,那背在胸口的背簍剛好擋住往下的視線,小嬌娘看不到此刻他身上的尷尬,不然真是要羞得無地自容了。
小嬌娘突然向朱大的耳朵湊近了些,毫無預兆的聲音響起,“我叫卿縷,謝謝哥哥……”
仿佛仲夏夜中一聲從遙遠之處傳來的鳥鳴,非但沒有擾亂夢的清靜,反而如同一道涂了蜜糖的勾引,將夢境拉入更加甘甜之處,直教人徹底沉淪進去,生生世世不愿出來。
朱大頓時打了個激靈。
我的親爹!這小嬌娘的聲音,真是滅絕人性慘絕人寰的好聽!她之所以不說話,只是因為她一說話就能要人命……
青女,多么美妙雅致的名字,混著她冰涼的氣息,讓人不由想到青青河畔草,波光粼粼的水面,以及可以自由游來游去的舒坦。朱大沉浸在亂七八糟的幻想之中,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把人家的名字給聽岔了。
“哥哥,你叫什么?”
幽幽的聲音如同嘆息,亦如同勾魂攝魄的妖精,緊緊抓住朱大的三魂七魄,緩緩拉近一個看不清實質的深淵,朱大搖了搖頭,感覺自己方才似乎墜入了什么幻境之中。
“我啊?”在氣息和聲色雙重壓迫之下的朱大,時而覺得自己背的是一片輕飄飄軟綿綿的云彩,時而又覺得背的是一座沉重大山,呼吸越來越濁重,身體的某個地方跳痛得快要炸裂。情況已經如此艱難,話卻還是要說的,“我叫朱大呀,昨兒個和小姐與蠶桑姑娘說過的。小姐莫約是沒有聽清吧?”
“哦……”幽幽的聲音又響起來,背上的小嬌娘似乎動了動,一片綿軟酥香擠壓著朱大的脊梁,真是要了命的銷魂。小嬌娘輕輕笑了一聲,“哥哥是否太熱了,怎的流了鼻血?”
“啊?有嗎?”朱大使勁把鼻腔中的不明液體往回吸了吸,“青女小姐看錯了,那是汗。”
“這世間,居然有人能流出血紅色的汗珠。”好似相信了朱大信口胡謅的掩蓋借口,小嬌娘每一句話的末位,聲音都微微打著卷往上揚,顯得格外嬌俏稚嫩,像小姑娘家在撒嬌一樣,雖然她的確是小姑娘。“卿縷知道一種馬,流出的汗也是紅的,哥哥與那汗血寶馬,是個什么關系?”
我的乖乖,這主仆二人看著尋常,還知道汗血寶馬,難怪蠶桑叫她小姐,說不定還真是位家道沒落,知書識禮學富五車的小姐,朱大心中肅然起敬。
“汗血寶馬是啥?馬的一種嗎?我就見過驢和騾,沒見過那些新奇玩意兒,還是小姐眼界高。”朱大一陣傻笑,不過聽到小嬌娘拿他跟馬比較,心里的滋味有點怪怪的,忍不住問,“那馬長得好看不,我好看些,還是他好看些?”
“類別不同,無法作比,不過那馬兒的速度,倒的確比哥哥快上許多。”
朱大這才發現,已經說了這許久的話,結果兩人根本還沒走出林子。都怪自己那根沒什么把持力的物件兒,好死不死地非在這個時候挺起來折騰他,身上這條褲子的布匹又粗糙,磨得他好幾次都忍不住想嘶嘶抽氣喊疼。深刻的教訓讓他明白自告奮勇這種事,下次還是好生掂一掂自己的斤兩,再考慮做與不做。
縱然溫香軟玉在背,再耽擱下去,必定是要出事的了。朱大咬緊牙關,加快腳步,想要快些走到那個土坡上。然后很快他發現自己又失策了。
腳步一快,就會顛簸,青女的身材發育得十分之好,顛起背上的波濤洶涌,一時間那個感覺,讓朱大忍不住想朝著貧瘠的黑水溝子嚎上兩嗓子。
他娘的他不是柳下惠那個孬種,他要把持不住了!
結果好不容易走到青女家門口,背上的嬌小人兒突然掙扎著要下來,不愿讓朱大直接送她進屋。雖然這突如其來的反應讓人有些疑惑,不過朱大卻是可以理解的,讓他把自己背過來,已經算是走投無路之策,女子的閨房豈是讓男子說進就進的?
朱大確認她的確不要緊,可以撐著穿過院子走回屋,又怕她拎著東西太重,自覺地把背簍中給她們買的點心全部放在院子里陰涼的井口,囑咐青女一會兒別忘了讓蠶桑拿進屋,然后在對方的再三感謝之下回了自家院子。
朱大關上門,大力握了握劍拔弩張,半天無法消下去的部位,頗有些惱恨,若不是這個,本可以和小嬌娘多待些時候的。含恨撈起一件干爽的衣裳,往坡下那條溪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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