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賈母上了年紀,等閑不到晚輩房中,何況,一則下面的人向來是瞞上不瞞下,即使知道黛玉沒有用賈母所贈之物,也不敢告訴賈母,二則賈母打發(fā)人送過東西后自以為黛玉一驚用上了,也便不再過問,是以一直不知此事后續(xù)。
倒是王夫人聽說這件事后,徹底放下了心中最后一塊石頭,金釧兒、玉釧兒等大丫鬟去找紫鵑頑耍的次數(shù)也漸漸多了起來。
黛玉當然清楚其中的門道,一笑置之。
彼時將近年下,不說榮國府各處田莊的租子陸陸續(xù)續(xù)地送來,就是賈敏陪嫁莊子的地租也都趕在下雪前交上來了。
黛玉在自己家時早有吩咐,莊頭白城便按照黛玉之前的交代,只送了一半租子到榮國府。在林如海生前下令減免地租的情況下,一半租子仍有白銀二千兩,并一些米糧野味臘味干菜柴炭等。后者數(shù)量較少,多數(shù)折作銀子了,亦是林如海之命。
可是,如果沒有林家老宅來人借著給黛玉送東西的機會傳遞消息,黛玉壓根不知賈敏陪嫁莊子的地租早在三天前就進了榮國府。
因為,她沒見到白城,也不知是誰接管的,更加不清楚賈母是否知道此事。
良辰和美景管著黛玉房中的賬務,心底十分憤然,乘著房中沒有其他人在時,美景對黛玉道:“哪怕跟姑娘說一聲,叫姑娘知道有這一筆銀子送來了他們再用,也比這樣悄無聲息的強。畢竟咱們住在這里,跟來的人又不少,租子送來了,姑娘必定不好意思收下,只會說貼補府上。如今看來,素日疼姑娘得很,事情到了跟前才曉得竟是虛的。”
美景性子急些,言語不免凌厲了些,眉梢眼角皆是怒色。
良辰也道:“就是這么個理兒。咱們不圖那兩千兩銀子過活,若是稀罕,老爺生前也不會留下遺命,把太太的嫁妝交由榮國府接管。可已經(jīng)收了五萬兩銀子,再叫人知道姑娘并非沒有進項竟這么困難嗎?誰不知道下面的人個個都是人精,知道姑娘每年都有太太陪嫁莊子鋪子的收入送到府里,背后的閑話少了,姑娘的日子也好過些。”
黛玉道:“不必再說了。對于這件事,咱們本來就有所準備,何苦氣壞了身子?外祖母年邁,早就不管府里的事務了,到底是誰做的主,咱們也不知道。由他們?nèi)チT,不過這么幾年。何況,風不調(diào)雨不順,莊稼減產(chǎn)亦是理所當然之事。”
話雖如此,但是,心中終究是意難平。
良辰點頭說知道了,道:“明兒叫美景回家一趟,告訴咱們家的人,那些鋪子的進項不必送來了。姑娘不是想和柳大爺聯(lián)手么?也該預備起來了。依我說,用太太的陪嫁鋪子竟不妥,不如叫咱們家的人用這筆銀子置辦新鋪子放在姑娘名下,諒他們知道了也不好說什么。”
黛玉酷愛詩書,本不在意這些錢財之物,只是心下惱恨榮國府那些人前世接管自己祖上的家業(yè),卻又由著自己淚盡而亡的行為,于是點頭同意良辰之語。
由著榮國府揮霍,不如多救些人,替林家積德。
因前世親眼目睹林家無人祭祀又被盜墓的凄涼之狀,黛玉自始至終都無法釋懷,唯求有人像柳從云那樣,記著林家之德,每逢祭祀之節(jié),前去上一炷清香。
轉過年來,展眼便是正月十五。
黛玉前世參加過賈元春省親的盛況,如今所見所聞自不必細說,本以為只需等待元春傳見即可,誰知因她有爵在身,雖是外眷,但也要按品級大妝,幾次三番地以身上有孝為理由推辭,皆不中用,只得在一大清早,隨賈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紈、鳳姐、三春等候在榮國府大門外受寒風冷氣加身之苦。
黛玉裹得嚴嚴實實,正等得不耐煩,所幸有太監(jiān)來告知元春的行程,到晚間才能抵達榮國府,一干人等得以回房歇息。
眾人自便,黛玉便回自己房中,一進屋,紫鵑等人都忙活起來,不是遞熱茶,便是送手爐腳踏等物,又將熏籠移到黛玉跟前。
喝了一口熱茶,身上暖意漸生,黛玉輕輕吁了一口氣,道:“真真不知圖了什么。”
良辰笑道:“就圖這一場熱鬧唄!昔年太、祖南下,不就是眼前這個景兒?咱們在江南的人誰不知道當年的情形?那甄家我雖未去過,但我娘去過好幾回,告訴我說,因四次接駕之故,他們家的園林以及各處陳設等竟不知道用什么言語形容。與其說拿皇家的銀子往天子身上使,不如說一場熱鬧后,便宜了甄家,畢竟天子在那里才停留幾日?還不是甄家人住著。”
黛玉一聲嘆息,她并不贊成這種熱鬧,可惜不能宣之以口,幸而當今節(jié)儉,倒沒生過南巡的心思,至少自己還魂之前都未聽說過此事。
一日倏忽而盡,至晚間,外面通報說元春之駕來了,賈母等忙率合族女眷出門迎接。
等了好半日,才有紅衣太監(jiān)騎馬緩行而至。
黛玉非賈家之人,前世不曾出門迎接元春,此時見了倒覺新鮮,一對又一對的太監(jiān)過去,十來對過去后,才有細樂聲至,又有諸多儀仗,無一處不在彰顯著皇家氣象,直到最后方是賈元春乘坐的金頂金黃繡鳳版與。
黛玉也有與,只是規(guī)制不及元春,也未曾用過。
見到元春之駕,賈母等人慌忙在路邊跪迎,早有許多太監(jiān)飛奔而至,扶起賈母、邢夫人、王夫人和黛玉,其他人則無此待遇。
元春之與進了大門后,黛玉隨著賈母進了省親別墅,等候傳見,皆是前世所沒有的。
禮畢退出,至賈母正房等候元春的到來。
前世黛玉亦是在賈母正房中見到元春的,只是沒見到之前的各種情形,畢竟她和薛姨媽母女進來得晚,此時親眼看著元春到來后,滿眼垂淚之景,又見眾人無不流淚,滿屋盡是嗚咽之聲,黛玉不由得拿初手帕按了按眼角。
她和元春雖是嫡親的表姊妹,但只見了一面,關系平平,且元春前世贊同的是金玉良緣,所以,此時再見她,唯有一點知道她薨于小產(chǎn)的憐憫和傷感。
元春之悲劇始于進宮,若是沒進宮,即使生活中有各種不如意,也未必不能壽終正寢。
待聽到元春說“當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見人的去處”等語,黛玉目瞪口呆,雖然是在賈母房中,但房中都是些什么人?跟隨元春出宮的太監(jiān)宮娥亦在一旁,聽到這樣的話會怎么想?她在宮中多年竟說這樣的話,不怕惹怒了上面?也不怕給人留下攻擊的機會?
可惜,黛玉這樣的想法壓根就不能說出來,便是說出來亦不管用,因此,很快收斂了心神,垂眸看著腳下,直至元春歸座,大家重新一一地拜見。
見到黛玉上前行禮,元春忙叫她到跟前,拉著她的手,細看其形容,然后贊不絕口,乃道:“妹妹生得好模樣兒好氣度。見到妹妹,由不得我不想起未曾見過的姑母。小時候常聽人說姑母的事跡,心中十分仰慕,只恨生得太晚。”
黛玉哪里聽得人提起賈敏?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賈母也紅了眼圈,落了幾點清淚,強笑道:“娘娘大喜的日子,提這些作甚?沒的惹出我們的眼淚來,倒覺傷心。”
元春方住了嘴,自責道:“都是我的不是,惹得妹妹傷了心。今兒好容易見一回,妹妹聽我的話,既到了這里,就當是自己的家,別外道,以免傷了祖母之心。”
王夫人也道:“正是這個話兒,大姑娘想什么吃的頑的只管打發(fā)人找你璉二嫂子。”
黛玉一一應是。
過一時,賈家下人等請安畢,元春問起薛姨媽和薛寶釵,王夫人仍如前世那般回答,元春忙命快請,行禮閑話一如前世,自不必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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