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春試
四月初三,春試日。
今次會試是定在禮部貢院,先考策,次考論,再考詩賦,共考三場。
寂靜了幾月余的汴京城,終于又熱鬧了起來。
如今天還大早,徐修靠在車廂,從撩開一面的車簾望去。四月的春風打在身上,不冷不熱,甚是舒服,他便這樣看著。
沿街的是各擺了吃食,小販的吆喝聲,馬車“轱轆轱轆”的轉動聲。因著天色還不是通亮,每輛馬車前便又各擺了兩只燈籠,唯恐兩廂撞了去。
等到了貢院前,天也亮了,徐修便下了馬車。
他不曾帶一物,只身往前走去。沿途或有相識的學子,便各自拱手一禮。
徐修是快到貢院的時候被人攔了,攔的是一位青衣小廝,面容很是清秀,說話也細聲細氣的,“是徐相公吧。”
徐修是應了,便見他躬身一禮,才又說道,“我家主子預祝徐相公高中。”旁話卻不提,只側了身子,讓路于人。
徐修見他這幅模樣,便也不問,也拱手一禮道一句“多謝”的話,繼續往前了。
等到了貢院門口,是先見到一道約有十尺的雕有鯉魚躍龍漆紅大門,活靈活現的。又見上頭插有八面旗幟,有書有“明經取士”的,“為國求賢”的,“青云直上”的,“天開文運”的,也有“連中三元”的,“指日高升”的,“鵬程萬里”的,“狀元及第”的,寓意都極好。
徐修便整了整衣從那道門進去,便又見到一個極為寬敞的廣場,上頭站著此次監試的主考,禮部侍郎馮遠。底下站著學子,如今約莫已有百人,各個低眉不語,排列整齊。
徐修便先去核實了信息,才又拿了一張書有籍貫、年齡、姓名的紙,排到隊列后。
他這廂剛站好,便見宋玉轉了頭來,見他眉眼含笑,先拘了一禮,徐修也忙回了一禮。
又等了片刻,才聽得那大門一關,又聽得上頭傳來馮遠的聲音,前半段是說,“今次春試分三場,共考三日...”的這些規矩話。后頭便是說,“你們都是來自各地最出色的學子,望你們此次取得好成績...”這樣的慰問話。
他話一說完,身后的大門便開了。
馮遠轉身先走,學子們依列,往前走去。先過一道喚作“飛虹”的橋,再走到一個擺有孔大夫畫像和香案的廳堂。
里頭已站了六位監考,各個身穿官服,頭戴烏紗,面容端肅。
學子們便依次上前,先取香對孔大夫三拜,插入香案,是對先人的敬。再對馮遠及六位監考躬身一禮,通通做完了才又由馮遠領著走到正堂。
那正堂看著很是肅穆,外頭還有一塊匾。寫了早年一位大家說過的一句話,“進士之科,往往皆為將相,皆極通顯”...
學子們見此心里多是激動,面上卻要擺的端莊,仍是依次往里,尋自己的號舍去了。
那號舍分兩列而排,約莫長五尺,寬四尺,高八尺的樣子,外頭又掛著一個牌子,是與學子核實信息的。
徐修先前是與宋玉一道走,途中自便聽得有人問道,“不是說那位也來,怎的沒瞧見?”
便也有人說道,“你又管那么多做什么,難不成你還想自薦了去?”
徐修與宋玉兩廂眼一對,各自一笑,卻是什么話也沒說。
而此時,他們口中的那位主子,正坐在貢院一處,身邊坐著一位紫衣扮相的少年。底下跪著那青衣小廝,正在回稟這一樁事,趙恒便與那紫衣少年說道,“你想做的,要做的,可都做了。”
那紫衣少年頭一抬,眉眼彎彎,端的很好看,正是女扮男裝的趙妧。
她腳尖點著地,一手托著下巴就瞧著外頭,剛才她一眼就瞧見他了,仍是那一副模樣,好看極了。趙妧轉過頭來,對著趙恒甜甜一句,“謝謝哥哥。”
便又說道那廂,因著宋玉排的前,走到一半便尋到了。
徐修便繼續往后走去,他排的后,是在最后幾間的樣子。等核實了信息,再由人搜了身,檢查了衣物,才又領了三根蠟燭往里去。
他方進號舍,外頭便落了鎖。
如今天已大亮,徐修這處光還不錯,他便先看了眼。這號舍極小,除去一張書案,上擺文房四寶一物,一把椅子,便只余一個塌幾了。
這三日內,學子們食宿皆在這處,不可外出。每日約有一刻的樣子可在外頭活動,吃食什么都會有人送來。
他心里估摸著,這幾晚怕是睡不好了。
離策考約莫還有一會功夫,徐修便先把文房四寶按照他的習慣放了起來,一應弄好了,才坐下磨起了硯。
等磨好了硯,那頭鑼聲響了三下,外頭有人遞了今日的題來。
策考,又稱“策問”。
策問內容或是時務,或問事理,以問切事理,明白正大為主,共有三題。
今次策考便有一題是就前頭那京兆府韓仁的事出的一道題,上書“聽德惟聰,前王之至訓;嘉言罔伏。舉善之令猷。國家守承平之基,御中區之廣,地利無極,齒籍益蕃。各有爭心,必虞強詐之患;或非良吏,慮興枉濫之尤。故立肺石以達窮民,設匭函以開言路。而又俾之轉對,復彼制科,思廣所聞,遂延多士,屬茲舉首,將列仕途。以何道致民之暴者興仁,智者無訟;以何術使吏之酷者存恕,貪者守廉?試舉所長,用觀精識。”
徐修答題素來是多看幾遍,解其義再答,如今便看了幾遍才下筆,“帝堯之德非不圣也,必乘九功而興;虞舜之明非不智也,必開四聰之聽”。
途中有人送來午飯,也不過是饅頭咸菜,又給了一碗水,他便就著水吃了。
一邊用午飯,一邊繼續寫道,“...夫欲民之暴者興仁,智者無訟,在乎設庠序以明教化;欲吏之酷者存恕,貪者守廉,在乎嚴督責而明科條。為治之方,不過乎是而已。謹對!”
等他落了筆已有些時辰了,洋洋灑灑也有千言,他便又默了一遍,覺得無甚不通不順處才放下了卷子。等到那鑼又敲了三聲,徐修便把卷子遞了出去。
第一場的策考便算結束了。
外頭收完了卷子,徐修外頭的鎖也被打開了。
他便往外走去,宋玉正過來尋他。見著他出來忙喊了一聲“徐兄”,徐修也應了。他們這廂只有一刻的時間,便各自去尋了方便,又用了晚飯才各自回了號舎。
這一晚應了徐修的想,大多都沒睡好。
那塌又小又硬,睡得人腰酸背疼。早間醒時各自抱怨了幾句,又用了早飯便又迎來了第二日的論考。
論題多出自孝經、性理。
今次的論題便是一道論“天地之性人為貴”的題。
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于孝...此乃原話,徐修仍是想了一會才下筆,論題較策題便沒什么規定,只需解其義,點其題。
徐修最后是以“天地之性”與“本心”點題。
他這題答的比策題要快,卻也寫了幾大頁。等到落筆的時候,外頭還沒聲響,他便靠著椅子假寐了起來,指腹揉著眉心,這塌幾...當真是太硬了。
也不知等到會試完,幾多學子又是何等模樣。
到的第三天,學子們因著吃不好睡不好,約莫多是強撐著。
徐修糟踐是用冷水潑了會面,才算有幾分清醒。
今日是考詩賦,一道詩,一道賦。
詩題為“賦得天心水面”,旁注“得知字,五言八韻”。
賦題便為“李白月夜著宮錦袍,泛舟石采,賦以顧瞻笑傲,旁若無人為韻”字數不限,每段最后以“顧、瞻、笑、傲、旁、若、無、人”作韻腳。
徐修精策論,詩賦這塊卻是有些薄弱了。
好在前段時間苦讀了不少日子,如今倒也能答。
等到鑼聲再響的時候,卷子收上去的時候,徐修只聽得周邊傳來一種約莫可稱為解放的歡呼聲。
等他號舎的門被打開的時候,徐修看著外頭照進來的陽光時,他也笑了。
徐修看著外頭的學子虛浮的腳步,面上卻是各自帶了笑的,幾廂對了眼各自點頭含笑算是見了禮了。
他們這些人,往后的路還說不清楚,如今卻是以最赤誠的心相對。
等他走到前頭,宋玉尚還在等著,兩人一見各自笑了。當日來時的好模樣,如今卻是頭發糟亂,胡子拉碴,端的很是頹廢。
兩人什么話也沒說,自是往外去了,臨了或是見到監考的先生,往日嚴肅的面上如今卻都是和氣的笑。見著學子出來大多會說一句“好好休息”的話。
等徐修與宋玉告辭上了秦家派來的馬車的時候,看著外頭攘攘聲,也不禁要嘆一句,三年一次的會試終于結束了。
然后,也著實是沒什么精神再想旁的事去,靠著車廂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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