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樂楓的好奇心大盛：“那位故人也是個女人？你什么時候還與其他女人有過交情？這真真是稀罕事。你可知道，這么多年來，你不近女色，唯一交好的朋友也只有我樂楓一人。建安的貴族私底下可都以為你與我實為斷袖之交。”

　　蕭照臉色已經(jīng)沉了下來：“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將軍法置？”

　　樂楓卻似乎一點也不怕，還故做心痛樣：“如今你看上了別的女人，只余我一人斷袖，實在是另人傷心啊！”

　　蕭照指間已凝起了火光，樂楓知其發(fā)怒，哈哈大笑一聲，立馬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子夜幽幽醒來時，已經(jīng)是兩天后了，倒是比軍醫(yī)預(yù)期的時間要提前了不少。

　　睜開了眼睛，卻發(fā)現(xiàn)又身處在馬車的車廂內(nèi)。身上蓋著薄被，身上的被褥柔軟舒適。

　　莫非又被孫垚抓回去了？子夜心中一驚，正要想起身，卻覺得渾身虛弱無力，掙扎難起。

　　“小姐身體未好，還是再躺躺為好。”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身側(cè)傳來，子夜這才發(fā)現(xiàn)車廂內(nèi)除了自己還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就坐在她的被褥邊上。圓圓的臉兒，眼角帶笑，額前垂下的發(fā)絲隨著馬車的行駛而一晃一晃的。

　　“你，你是誰？”

　　“奴婢是奉蕭將軍之命來伺候小姐的。”

　　“蕭將軍？”子夜的腦子里隱隱浮現(xiàn)在出那個穿著火紅鎧甲，如太陽般耀眼的男子的身影。那應(yīng)該就是她口中的蕭將軍了吧？

　　子夜又問：“你叫什么？”

　　那少女道：“奴婢原名朵兒，是母親在世時取的。不過，將軍說以后的名字由小姐取，小姐想喚奴婢什么就喚什么。”

　　“朵兒？”子夜側(cè)目看去，正好看到車窗外白云悠悠，自在無拘。她喃喃地道：“是云朵兒的朵兒嗎？此名甚好，何須改來改去的？”

　　朵兒聞言，顯得非常高興。

　　她父母早亡，家無余糧，只得自賣自身，主人換了好幾任，每換一次主人，便換一個名。兩日前被個神秘的買家買回。直到后來才知道原來買她的居然就是越國大名鼎鼎的鎮(zhèn)國將軍。

　　接下來，她就被安排在子夜身邊伺候，輕閑是輕閑，但是軍中甚為拘緊，更不知這位生病的小姐脾氣如何，是否好伺候。

　　此時看來，新主人不但脾氣好，還允許她用原名。雖說，丫頭換個名字，也代表忘記舊主，只忠心新主。但是那畢竟是母親給取的名，能留著，也算是一種念想吧。

　　朵兒很是細心，端茶、送藥，樣樣仔細，倒是另子夜很不好意思。

　　車轔轔，馬蕭蕭，整整行了一天，直到黃昏時，軍中方才傳來就地宿營的命令。八萬黑甲軍分成若干個小隊，扎營的扎營，造飯的造飯，一切井然有序。

　　子夜雖然在車?yán)镱嶔ち艘宦罚�但好在車廂�?nèi)的被褥舒適，倒也并不覺得累。時睡時醒的，一天也就過去了，此時身體漸漸恢復(fù)了點力氣，已能在朵兒的摻扶下走下車了。

　　一下車，便有陣陣涼風(fēng)挾著風(fēng)沙襲面而來。朵兒急忙用袖子替子夜遮著臉，道：“瞧這天色，似是要落雨。奴婢扶小姐去帳內(nèi)休息。”

　　軍中自有單獨為她們準(zhǔn)備好的營賬，里頭床、桌、椅，一應(yīng)俱全，倒也不比一般的客棧差。

　　將將休息了一陣，蕭照、樂楓帶著軍醫(yī)陸興一道進來了。

　　朵兒急忙行禮，子夜也趕緊站了起來，學(xué)著朵兒的模樣行了個不甚正規(guī)的禮來。

　　朵兒在子夜旁提示她：“那位是蕭大將軍，那位是樂將軍。”

　　樂楓被她那副模樣逗樂了，問道：“你還是別行禮了，我瞧著實在別扭。”

　　子夜知道對方是在嘲笑他，只好低頭不語，也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樂楓問她：“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處？”

　　子夜茫然地搖了搖頭。

　　樂楓這才注意到她的怪異之處，“莫非你連自己叫什么都不知？”

　　子夜道：“那個自稱是我‘爺爺’的人說，我叫子夜。”

　　除了這個名字另她有種天然的親切感之外，其他的她什么不記得了。

　　蕭照也暗吃一驚，將目光落在軍醫(yī)陸興身上。

　　陸興道：“下官先前檢查過，姑娘的頭上并無外傷，怎會出現(xiàn)失憶之象？”

　　樂楓道：“魏國孫垚精于練丹，我曾聽說他練有一種獨門的忘情丹。服下此丹，便可忘記過往種種。莫非他給你服了這種丹？”

　　軍醫(yī)陸興也恍然道：“是了，若是忘情丹就對了！忘情丹含有慢性之毒，兩三年后，毒性才會發(fā)作，腐蝕五臟六腑，痛苦至死。”

　　樂楓對子夜道：“現(xiàn)在你總該知道，那孫垚不是什么好人了吧？”

　　子夜低頭不語，心中更是一片混亂。

　　蕭照問陸興：“可有解毒之法？”

　　陸興道：“想要完全解毒，最好的辦法就是從施毒者那里拿到解藥。”

　　樂楓道：“莫說孫垚不在這里，便是找到了他，也未必肯交出。陸軍醫(yī)，你還是另想法子吧。”

　　陸軍醫(yī)到底還是有些本事的，只思考了一會兒便道：“所幸發(fā)現(xiàn)得早，還有補救之法。在毒性未發(fā)前，下官會每日配好藥草，煮好后倒到浴湯里泡個時辰。一連泡兩年，余毒即可清除。不過，被丹毒腐蝕的記憶就難辦了。”

　　蕭照問：“如何難辦？”

　　陸興道：“或許三五個月后，或許三五年，自己便能想起一切。又或許永遠記不起了。”

　　子夜聞言垂下了頭，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滋味。說難過吧，她對過往已沒有記憶，自然也不會有惋惜的感覺。說不難過吧，沒有記憶，就如同汪洋大海中迷失的孤舟一般，尋不到方向。

　　“記得未必是好，忘記也未必不好。”蕭照的聲音，分明冰冷得要將人生生的凍住，可是子夜卻又能感覺到他言語中的寬慰之意。

　　她抬頭去尋時，營賬內(nèi)已不見了蕭照的身影，只有太醫(yī)陸興繼續(xù)問診。

　　營賬外，樂楓緊隨在蕭照的身后，一邊走一邊追問道：“你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話都沒問完呢。“

　　蕭照道：“她自己都不記得了，還有什么好問的？”

　　樂楓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無端端的孫垚為何要給她吃忘情丹？”

　　蕭照道：“你派人去查查她到底是何來歷。”

　　比起孫垚的目地，蕭照更關(guān)心她到底是誰。他相信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相似的人。

　　到了夜間，但聞天際春雷滾滾，漸漸落下豆大的雨珠。不過須臾間，雨珠轉(zhuǎn)密，成瓢潑之勢。天地間，只聞得“噼噼啪啪”的聲音，以及天際間不時傳出的雷鳴聲。

　　黑甲兵臨時的營地，在這一片風(fēng)雨飄搖顯得格外靜溢。仿佛這片風(fēng)雨能熄滅這隊虎狼之師的殺氣。

　　于是，便有一個人影，借著風(fēng)雨作掩，悄無聲息地潛入了軍營中。

　　人影在一個個的軍賬中穿梭，他的身手非常的迅捷，接連避過兩隊巡邏的軍隊。最后潛入了其中一個軍賬，待重新出來時，他已換了個黑甲軍的裝扮……

　　蕭照的營賬里燈火未熄，他正在看著公文便聽外頭有人道：“將軍，熱水來了！”

　　“進來。”

　　軍帳的門簾被掀開，一個小兵在雨具放在賬外，又抖了抖身上的水氣，只提著捅熱水進來了。

　　蕭照轉(zhuǎn)過身，開始解開身上的甲胄，準(zhǔn)備用熱水擦試下身體再入睡。

　　就在他將將轉(zhuǎn)身之際，身后亮出一柄閃著寒光的匕首，直直地刺向蕭照。

　　刀尖已刺破了他的衣衫——在一片死寂中，衣帛破裂的聲音也在耳畔邊被無限放大。

　　然而，就在最后的時刻，蕭照忽然地側(cè)身閃了一閃，于是匕首便貼著后背上的皮膚斜斜地劃過。雖然沒有傷到要害，到底還是落下了一道兩寸長的血口子。

　　那刺客反應(yīng)的極快，眼見一擊效，立即棄了匕首，屈動手指，凝起了水靈之力——

　　水，無處不在，尤其是此刻天降大雨，無數(shù)的水從四面八方聚攏，凝成一股股的“水蛇”，刺入營賬內(nèi)，然后瘋狂地撲向蕭照。而同時，蕭照傷口處的血也如泉涌一般地汨出，化作一條“血蛇”迅速地纏上蕭照的脖頸。

　　可是蕭照又是何人？越國最強大的五行馭火師，更是馳騁沙場的猛將，什么樣的情況未見過，何況只是一次刺殺？

　　在被刺傷的那一刻，他也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凝起了火靈力之力。本來，他是可以用自身的靈力護住傷口，然而他卻第一時間凝起了火球，在“水蛇”襲來的同時，火球轟向了刺客。

　　軍帳內(nèi)的地方太小，距離又太近。避無可避，那刺客只好將凝出的水轉(zhuǎn)而聚攏在自己的身前，以抵擋火球的攻擊。而那由傷口血凝出的血蛇失了水靈力的控制，也再度化為血水，毫無殺傷力。

　　水，能克火。

　　蕭照轟出的火球，在水力面前，瞬間便熄滅。

　　但，就這一攻一化之間，刺客已失了先機。

　　軍帳在火靈之力與水靈之力的共同作用下，四分五散，大雨瘋狂地落下，遠處的天際還有雷聲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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