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擦肩而過
歡樂易逝,離別煎熬。
前塵忘卻,誰又是誰的緣?
望陽城內,黎滄瘋了一般地四處搜尋著子夜的蹤跡。
昨日蕭照忽然下令在城中休整一夜,同時封鎖望陽城,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黎滄雖不知是因何故,但這也令孫垚暫時困在城中。規模越大的城池,其城墻的地基就越深,特別是針對馭土師,縣以上城池的地基里都以金水澆灌,哪怕以孫垚之能,也無法穿越地下的銅墻鐵臂。
黎滄心知蕭照封城只是臨時的,隨著他的離去望陽城解封,孫垚就可能擄著子夜去往魏國,到了那時,再想救回子夜,更是不易。他現在方才有些后悔,如此關頭,何必講究什么男女之嫌,放子夜一人獨宿,這才讓孫垚鉆了空子。
“鎮國大將軍離開望陽城了,望陽城解禁,望陽城解禁!”
街市上忽然有人爭相告知,許多困留在城內的人便紛紛開始準備離城。
黎滄只好放棄無頭蒼蠅般的找人,往城門趕去。
由于望陽城往來的商旅極多,出城、進城的人絡繹不絕。
黎滄站在城門,聚精匯神的盯著每一個過往的行人。
出城的人很多,有推著板車販貨的商旅,有騎著驢子訪親會友的夫妻,還有一隊奏著喜樂鬧鬧騰騰的迎親隊伍。走在最前頭的新郎騎在車上,一個輕地催促著:“快些,快些,莫要誤了吉時。”
在路過黎滄的面前,依稀還能聽到新郎的抱怨聲:“好好的封什么城,害得老子差點接不到新媳婦。”
新郎走過后,又是新娘的轎子,走近,又慢慢走遠。
子夜會不會被藏在那里?
黎滄心念一轉,緊追兩步上前攔在轎前,“勞煩,請讓我看一看里頭的新娘子。”
這個要求是極為無禮的,因而他話一出口便被對方破口大罵。黎池卻也不管不顧,推開擋在轎前的人,一把就掀開了轎簾。轎子里的新娘子著一身的紅衣,頭上蓋著紅蓋頭,極為安靜地靠坐在里頭。
黎滄正想掀開她的蓋頭瞧一瞧時,又聽得外頭有一陣急促的車馬聲傳來,伴之而來的還有人群驚慌的喝罵聲:“跑那么快,趕著投胎呀!”
黎滄趕緊轉頭看去,就見一輛馬車飛馳而過,車上那駕車的人在他面前一閃而去,卻依稀可見是個頭戴斗笠身形精瘦的老人,似乎很像孫垚。
顧不得去掀新娘子的蓋頭,黎滄丟下句:“抱歉!”就急忙追著那瘋跑的馬車而去。
新郎罵罵咧咧了幾句,便又促催著隊伍快走。出了望陽城一路往鄉下而去,才走了三里多路,便又見前方的路中央站著一個老頭子。
那新郎喝道:“快讓開,快讓開!”
老頭子呵呵地笑道:“新娘子交出,老朽自然就讓開了。”
這是什么意思?難道經搶親?
不等新郎開口,抬轎的轎夫們便都自發地擋在轎子前,喝著、罵著。但一轉眼,面前的那個老人卻是倏地不見了。眾人大驚失色,正想著莫非大白天見鬼?便聽嬌后喜娘大叫著:“呀!新娘子不見了!”
新娘子一直都是昏睡中的,只不過之前靠坐在轎里,又戴著紅蓋頭,很難一眼看穿。
而此時,新娘子被孫垚挾著,一路土遁。不知過了多久,孫垚方才從土里鉆出,到了一座山腳下。山腳的大樹邊上事先停好了輛馬車。他將新娘子弄上馬車車廂內,不經意間,大紅的蓋頭被風吹落,露出一張少女極漂亮的容顏。
又過了片刻,車廂內的少女悠悠醒轉,抬起頭對上的是一張慈祥帶笑的臉。
“你是誰?”少女愣愣地開口,忽兒又輕呼一聲:“呀,我又是誰?”
老人微笑道:“我是你爺爺呀,你忘了嗎?”
“爺爺?”少女努力地回想著,可是腦子空空地,什么也想不起。
老人道:“你不小心磕到頭,忘了很多事情。你瞧,連你相依為命的爺爺都不記得了。”
少女摸了摸頭,她心中微微有些內疚,道:“對,對不起。”
“無妨,只要從現在起記得我是你爺爺就好。”老人的笑容明明很慈祥,可是看在少女眼里卻不知為何有些不舒服。
“那,我叫什么?”
“你叫子夜,是我唯一的孫兒。”
少女點了點頭,目露憂傷。一個沒有記憶的人,就如同汪洋里的一葉孤舟,一切于她都是茫茫然,混混沌。
“再想想看,還能想起什么來?”老者耐心地詢問著。
子夜努力地回想著,可是記憶深處仿佛是被什么遮掩住了,明明就覺得一切都近在眼前,卻怎么也觸及不到。想得深了,只覺得腦中嗡嗡地疼。
老者慈愛地撫了撫她有發頂,“想不起來,就莫要再想了。有時候,忘卻遠比記得得來更好。你的父母在天有靈,也不希望你記得過去。”
“父母?我的父母是誰?”
“對于死人而言,生前是誰已經無關緊要了。仇恨,能恨便忘吧。”
老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成功地勾起了子夜的好奇:“仇恨?為何會有仇恨?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
黎滄很快就追上了那輛馬車,縱身躍跳到車上,一把揪起了駕車的人:“孫……”
才開口,話就卡在喉間。他揪住的只是個極為平凡的老人,根本不是什么孫垚。
再看車廂內,空空無一物。
黎滄喝問道:“好端端的,為何要跑得這樣快?”若非對方有古怪,他又豈會這般著急的追上?
那老頭道:“是,是有人給了錢,叫我到了城門前就加快速度一路瘋跑……”
糟了,掉虎離山!
黎滄意識到時,再往返回城門時,非但尋不到子夜蹤影,連那隊迎親隊伍也早已不知所蹤。
子夜,你到底在哪里?
眼前人來人往,明明極為熱鬧,可是失去你,一切就變得黯然失色。
黎滄的手緊緊地攥緊,指甲已生生地刺破了掌中之肉,他卻似感知不到疼痛一般。
北瀾江是華夏大陸第一大江,途經北魏和南越兩國,江水喘急,兩岸盡是懸崖峭壁,地勢兇險。而平青縣是北瀾江在越國境內少有的,力勢平緩之處,因此平青縣外的平青渡頭人氣頗旺。
江水滔滔,人在江畔,如聽虎嘯。
北瀾江之上,一大一小兩只船遠遠地駛進。
大船長約八丈,可渡車與牲畜。小船倒也不算小,長約五六丈,同時能坐二三十個人,艙內還為富人設有幾處包間。
大船粗陋,小般精致。
一般富人渡江,將車馬等物放于大船,而人則乘坐小船。至于窮人,一般只買大船票,與牲口、車貨同船,雖不太舒適,但勝在便宜。
孫垚與子夜買的是大船票。上了大船之后,孫垚坐在車外環視左右,子夜想出來透透氣,剛剛掀開簾子便被孫垚擋了回去。
“外頭風大,周圍都是牲口,氣味也難聞,你還要是在車里吧。”
子夜聽話地“嗯”了聲,卻聽外頭有人插外道:“嫌氣味不好聞,應該坐到小船上去,那里還有包廂里。既然能雇得起馬車,自然不會在乎兩張船票。”
接著子夜便又聽到“爺爺”孫垚的答話聲:“老朽帶孫女遠行至此,盤纏已耗費得七七八八了,自然是能省就省了。”
子夜眉頭微擰,心中暗疑。就在昨日,她坐在馬車里正好看到“爺爺”不小心從懷里掉出的一疊銀票,那數量并不在少數,如何又自稱盤纏將盡?
船在江中行得極不穩,搖搖晃晃,子夜的胃中也似江濤一般翻滾不息。實在是忍不住了,她趴在車窗窗口處一個勁地往外嘔著。孫垚見狀連忙走過來,卻是刻意用身體作遮擋,似乎很怕別人看見他的“孫女”。
待子夜吐了一陣子后,孫垚便又催促著她趕緊回到車廂內。
又行了一會兒,船方才到岸。
孫垚正要牽了馬車下船,子夜卻忽然從車里跳了出來,不等孫垚開口便先道:“車里悶得難受,我想下來走走。”
“進去!”孫垚捏住子夜的肩膀,硬生生地將她推回到了車廂內。但很快,他又意識到自己的瓜有些急燥,遂口氣一緩:“渡頭上亂得很,爺爺是擔心你一個女孩子家家,拋頭露面不太方便。”
“我知道了爺爺,我會乖乖呆在車里。”
車廂內,子夜褪下了衣肩,那里有明顯的淤青——雖然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可是她分明從“爺爺”的眼中看到了兇狠。
過了北瀾江便到了鳳鳴縣,此時天色已經晚,日漸西沉,天色變得昏黃一片。
剛一進到縣城,便見許多的黑甲兵沿著街道上支起了營帳。
縣城畢竟太小,比不得郡城。八萬黑甲兵無法全部安置,于是便臨街支營露宿。但即便是宿于街市,那些黑甲兵紀律依然是非常好。軍帳清一色靠在街道的左邊,右邊留給路人行走。
孫垚和子夜才進城走了一段,便看到大片大片的軍隊。孫垚似乎不太想和這些軍隊相遇,正準備調轉馬車轉出城去。但車后頭的路也已經陸續有黑甲兵搭起了營帳。這路本就小,又被占去了一半,馬車只能前行,實在沒有調轉的余地。若是強行調轉,又恐會引起旁人懷疑,孫垚只好硬著頭皮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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