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堯看小妹妹扭頭不理他了，想想自己不應該生氣，小妹妹又不知道他媽拋棄他了，姑父說過不知者不罪，他不應該沖妹妹發火。

　　顧堯這么想著，就從口袋里掏出幾塊大白兔奶糖，拿出來哄方圓。這糖是昨天大姑塞到他口袋里的，沒想到派上了用場。

　　“小妹妹，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快點跟我說，這些大白兔奶糖就歸你了。對了，跟你說，我叫顧堯，比你大，你得管我叫哥。”

　　方圓看顧堯不跟自己計較，覺得他還不錯，見他拿出奶糖來哄自己，頓時囧了。饒是目前她身體是個小豆丁，心理上讓不能接受常被人當娃娃哄的事實。不過，管他叫哥，方圓冒冷汗了。暗想：我哥太多了，現在姥姥家比我大的全是哥，出門還得管人叫哥。年齡太小真悲催，她注定得叫一群小子哥哥了。盼著明年葉星快點到來，到時候就有人叫她姐姐了。

　　方圓覺得，既然不想讓他叫自己妹妹，還不如告訴他名字，況且還有大白兔奶糖可吃。

　　那糖在現在來說可是稀罕物，算是比較名貴的糖。因為逢年過節時，一般人買不到，不一般的人得托關系才能買到。沒辦法，現在物資緊缺，而這糖求大于供，市場好著呢，很是暢銷。

　　雖說方圓下定決心要少吃糖，她對奶糖還真是沒啥抵抗力。她想，吃了這幾塊，下次再戒糖。

　　于是方圓很禮貌地對顧堯說：“我叫方圓，不過我家有好幾個哥哥，不能叫你哥了。”

　　顧堯把糖放到方圓手里，一只小手還抓不住，剩下的全給她塞兜里了。

　　方圓想嘗嘗這年代大白兔的味道，還沒想把眼前男孩的糖全部貪了，看到顧堯的動作，她忙說：“我吃兩塊就行，媽媽不讓我都吃糖。”

　　顧堯大方地說：“都給你，你留著明天再吃。”

　　想不明白為啥，顧堯總覺得這小妹妹合了他的眼緣。在顧堯印象中，像方圓這么小的女孩沒怎么接觸過。對于他們這群上墻爬樹掏鳥窩的淘孩子來說，嬌氣的小女孩可不是一起玩的好玩伴，他們男孩有自己的玩法，跟嬌氣的女孩玩不到一起去。女孩不若男孩皮實，若是不小心碰一下或是摔一下，總是哭哭啼啼不停，惹男孩厭煩，所以玩不到一起去。

　　顧堯覺得方圓小妹妹長得很可愛，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小刷子般的睫毛撲閃撲閃的，跟百貨大樓柜臺里擺的洋娃娃一樣。而且她說話很逗人樂，聽上去有趣極了。呃……還知道安慰他，雖然沒到點子上。不過她年齡小，就不跟她計較了。

　　方圓嘴巴里含著香甜的奶糖，心情很好，就跟顧堯坐在一起說話，看在他拿出大白兔奶糖的份上，安慰他一下好了。

　　“你爸媽讓你不高興了，打你了？”方圓開始套話。她覺得顧堯年紀不大，兩人又是萍水相逢，這次分開上誰知道以后還能不能再見，說不定很快就成了陌生人。所以她問話沒怎么裝嫩，有話就說，直指問題核心。

　　顧堯看方圓提起剛才的話題，悶悶地說：“沒有。”

　　“那你怎么不去上學？是不是他們工作很忙，沒空管你？”方圓再接再厲。

　　小小少年就識得愁滋味，要不得。看著他給奶糖的份上，得把他掰正過來。看他不缺吃穿不缺錢花，愁個啥勁，比自己可好多了。她現在還總是琢磨怎么奮斗賺錢呢，小小年紀，容易嗎她。

　　方圓覺得顧堯純屬吃飽了撐的閑的沒事干，才逃學跑到公園來傷感。

　　“差不多吧。”

　　方圓聽見這模棱兩可的回答，想咬牙，一使勁，把奶糖給咬斷了。

　　“他們忙，你管好自個就行唄。正好少讓他們操心。我媽忙的時候，我跟著姥姥一起住。我也很長時間不能見她。可我會跟表哥一起玩，還跟舅舅學識字、寫字，挺有意思的。大人忙大人的，小孩玩小孩的，等大人忙完了，肯定會抽出時間來陪孩子，就能在一起了。大人要是不忙著賺錢，我們就沒法買衣服穿，買好吃的東西，還不能上學了……那樣不好。”方圓掰著手指頭說。

　　聽方圓這么一解說，他心里頓時好受了許多。他想：若是爸爸不賺錢，哪有他現在好吃好喝。雖然吃住在大姑家，但他知道爸爸是給了大姑生活費的。想著爸爸是因為賺錢養活自己，顧堯不再糾結了。覺得自己找抽，沒事鬧出這一出干嘛，只希望老師家訪的時候不會把他逃課的事情捅開了。

　　這丫頭才多大，就這么懂事，真是個好娃娃，要是他也有個這樣的妹妹就好了，他一定會很疼她。

　　顧堯想完，就自來熟地抓起方圓的小手，“走，哥帶你去玩玩。”

　　雖然方圓怎么都不肯叫他一聲哥，但他比她大，就是她哥。

　　方圓看著他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舍身陪小子了。她對不遠處跟田奶奶說話的媽媽說：“媽，我跟小哥哥玩會兒。”

　　“玩去吧，別跑遠了。書包放這吧，我給看著。”葉梅早就看到男孩跟自家女兒說話了，看兩人玩得好，她并沒有阻止。她看男孩帶著書包，應該是附近的學生。只要不是拐子，孩子想玩就讓她去。圓圓好不容易進次城，就讓她開心點。

　　這年頭還是路不拾遺的時代，經過前幾年的“嚴打”，治安很好，街上車又少，大人不怎么約束孩子，很是放心孩子在外面玩。

　　顧堯領著方圓在公園各處鉆來鉆去，跟她說他跟小伙伴經常怎么爬樹掏鳥窩的事，好在公園不大，不然憑方圓的小步伐逛不完。

　　走了一圈，她也累了。方圓跟一直拉著她手的顧堯說：“媽媽說逃學的孩子不是好孩子，你還是趕緊去上學吧。”

　　顧堯跟方圓玩得很開心，笑眼彎彎說道：“嗯，等會兒我回去吃午飯，下午就去上學。你住哪里，等我放學帶你出去玩。”

　　顧堯大姑家就住在旁邊不遠的家屬院，以為方圓也住附近，想約好下次一起玩。

　　顧堯難得遇到個聽話又不難纏的妹妹，激起了他小男子漢的保護欲，想找時間再跟方圓一起玩。讓那幫小子也看看，他找的這個妹妹跟別人不一樣，不會哭鬧很好帶。

　　方圓想了下說：“我家離這里很遠，是坐車來的。我現在住田奶奶家，就在那邊的小巷子里。我就住幾天，很快就走了。”

　　總得來說，方圓對這個處處讓著她的男孩有了好感，細細解釋了。

　　這么說以后不好見面了，好可惜，顧堯想著，他還想帶小妹妹給那幾個小子炫耀一下呢。

　　方圓到沒想那么多，她認為今天兩人不過是偶然相遇，壓根不是一個地方的人，哪有以后……因此不必留地址啥的，他們都還小，就是筆友都做不成。

　　方圓勸他：“你快回家吧，不然大人知道該著急找你了。”

　　顧堯即使不舍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他無奈地說：“圓圓，以后來了一起玩，下次還給你糖吃。”

　　就因為這句話，顧堯的兜里好長時間都帶糖，害他大姑以為他愛吃糖，怕他把牙吃壞了，還把糖藏起來。顧堯又堅持帶糖，一大一小開始玩起藏糖找糖的游戲。

　　兩人告別以后，顧堯拿著書包依依不舍地走了。

　　葉梅看玩了這么久，也夠了，就推著輪椅慢悠悠地回家。

　　路上田奶奶問方圓還需要什么，有沒有要買的東西。方圓想起來，她是有一樣必需品要買，就是秋冬擦手擦臉的雪花膏。

　　“媽，我要搓手油。”

　　在方圓記憶中，住姥姥家時，媽媽離得遠管不著她，她還小不懂得護膚，每到冬天手和臉都會皴得起皮，凍裂。現在重來一回，說什么都不能把自己的小手弄成豬蹄一樣。

　　葉梅一聽圓圓要這個，忍不住笑了，這孩子，怎么一段時間不見，就跟大孩子一樣，還知道愛美了。

　　田奶奶笑呵呵地說：“搓手油？商店里就有賣的，咱們去買一瓶。”

　　三人就到了路邊的代銷店。

　　方圓趴在玻璃上一看，柜臺里擺的雪花膏全是老牌子，友誼、百雀羚、萬紫千紅……還有貝殼裝的蛤蜊油，比較高檔的就是盒裝玻璃瓶的友誼雪花膏。還有海鷗牌的洗發水，透明玻璃瓶裝的頭油，抹在頭發上服帖澄亮。好多年沒用這些了，現在方圓看了居然很懷念。

　　后世再買這種化妝品都不好買，得到專門的地方去淘。這時候的化妝品便宜的很，才幾毛錢一盒，而且質量過硬，很少聽說誰用了過敏，是用的住的好東西。

　　方圓選了兩個貝殼的蛤蜊油，還挑了一小盒友誼牌的給葉梅，然后她舉著兩個貝殼說：“那個媽媽用，我和奶奶用這個貝殼的。”

　　田奶奶一看方圓沒忘了她，高興地很，爽快地掏了錢。葉梅不好意思，不肯讓田姨掏錢買下，非要自己出錢。

　　田奶奶說：“今天我高興，這錢我出，才一塊錢，你別放在心上。圓圓還記得給奶奶挑一個，就沖她這份心，我也得掏錢買下。”

　　最后還是田奶奶付了錢。

　　方圓在市里住了一星期，期間看田奶奶繡鞋墊，跟她學寫大字，還看田奶奶煲湯……方圓感覺跟田奶奶住了幾天，就學到好學東西。不禁在心中感嘆：田奶奶懂得真多，她要是學到一些就能受益無窮了。

　　讓方圓驚喜地是，媽媽帶她臨走的時候，田奶奶告訴她：“圓圓，等你下次來，奶奶教給你更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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