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小说网 - 无弹窗无广告小说在线阅读

大眾小說網 > 桃花善 > 第65章 百轉

第65章 百轉


  “打了十個板子,罰了兩月的錢,另派了個小丫頭在我這里,還說等珍兒養好了,也未必會讓她來‘融春|夢’了。”說起李媽媽發落珍兒,紅香忍不住嘆氣,“我原想著再有一月半月也就養好了,哪知道會出這樣的事。”

  彼時疏煙、綴玉二人都在。

  出塵乃是白日里幫著出頭數落珍兒的,如今因出塵不在這里,紅香說這話時便也不太忌諱。

  “又不怨你,你嘆什么氣?”疏煙望著沉香,微微蹙眉勸道。

  紅香搖著頭道:“你們看著珍兒那般,便覺得她如何不好,殊不知她日日服侍我,許多好處也只有我能知道,且換了一個來,又不知要什么樣子呢。”

  疏煙剛要開口勸,歸月立即笑道:“且看著罷。若換的不好,再換一個就是,你還怕沒人給你出頭么?”

  疏煙心中一動,便不吭聲。

  紅香聞言,愈發覺得疏煙與歸月飽人不知餓人饑,分明不能理解她的難處,然二人素日也都是真心為她好,雖心里頭難受,倒沒因此生分了。紅香面上也只是笑笑,再不提自己如何煩悶。

  綴玉卻似沒留意這里尷尬一般,順著紅香的話就說了起來。

  她十分能體貼紅香的意思,于珍兒的好處、壞處都細細議論幾句,及提起明日才來的新丫頭,更是跟著杞人憂天了老半天。

  歸月只站在那里,不時說上兩句,又說近日困乏,囑咐了紅香好生休息,就告辭往外走了。

  疏煙倒是又坐了半晌,臨出門時見綴玉不動,便笑著問綴玉道:“你還不走呢?”

  綴玉笑道:“我還不困,再說會兒話。”

  疏煙聞言笑著告辭,自己回去了。

  及出門后,卻不是先往隔壁她自己的“釀春愁”去,而是一路去了“定春風”。

  敲了敲門,聽見里頭應了一聲,幾息工夫便有人來開門。

  開門的是沉香,她先給疏煙問了好,便直接道:“我家姑娘去尋羅歡姑娘了,還沒回呢。疏煙姑娘可要去尋嗎?”

  疏煙略想了想,笑道:“倒沒什么事,不過想說會兒閑話。既如此,我先回了,明日再來找她。”

  因見疏煙沒帶著人,沉香遂笑道:“可要奴婢送姑娘回去?”

  疏煙道:“不必麻煩,止幾步路,那邊也都亮著呢,你只好生看著屋子罷。”

  沉香聞言探出頭,往“釀春愁”那邊看了看,果見兩間屋子都亮著燈,便不堅持,只笑著送了疏煙到游廊上即返。

  “解春羞”里,羅歡正笑歸月。

  “你倒機靈,就怕人家當你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傻子。”羅歡搖頭笑道,“虧得還有疏煙那么個明白人,要不然那一屋子三個,偏你出這個頭,我都替你委屈。”

  歸月道:“沒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紅香說的也在理,我確實不知珍兒的好處。”

  羅歡道:“那點子所謂好處,不要也罷。我說呢,平日里見那珍兒十次倒有五次掰著手指頭走路的,也不抬頭看人,原來竟是算體己銀子呢!”

  歸月頜首道:“應該是了,我也見過兩回,多少猜著一些,只竟不知她因何那般缺銀子使,又許是家中真有難處也未可知。”

  “你可莫要泛濫了菩薩心腸,動什么惻隱之心!”羅歡趕忙攔道,“便是真艱難,平日里得的賞銀還不夠用么?那點活計能值幾個錢?依我看,多半還是愛財之故。”羅歡說著,又想起來什么似的,低頭琢磨了片刻后問道:“只是一件我不懂:紅香平日里嘴巴不饒人,內里怎么這樣軟?虧我起初還當她是朵帶刺的花兒來著。”

  歸月忍不住嘆道:“紅香就一張嘴厲害,對那些恃強凌弱的,欺善怕惡的,倒是半點也不退縮,然而見了比她還不如的人,總存了相惜的心思——何況她也未必是真覺得珍兒好罷?只是覺得珍兒換不得罷了。”

  羅歡點頭道:“也是,那李媽媽打了板子又換人,對紅香可是半點也無益。后頭的人去服侍,少不得也要留個心,自然愈發難真心待紅香了。紅香為此煩惱,倒也在理。”

  “正因如此,我那話雖為了解眾人之圍,到底說得不好,也難怪她心里忌諱。”歸月言罷苦笑。

  羅歡掩口而笑:“‘何不食肉糜’。”

  歸月嗔了她一眼,笑罵道:“你笑得倒歡,可知你是最是‘不食人間煙火’的。”

  羅歡頻頻擺手,搖著頭笑道:“我倒想呢,可惜不能再俗一分。”

  歸月淡淡一笑,再不理她這話,往桌上拿了茶壺、茶盅,親自倒了杯茶要喝。羅歡便也要一盅。

  “沒手么?自己不會倒的?”歸月笑罵了一句,到底還是給羅歡也倒了一杯,更雙手奉了過去。

  羅歡竟就大方接了,啜了兩口,又將杯子遞給歸月。

  “好沒臉,竟真當自己是個人了!”歸月佯怒道。

  羅歡“哼”了一聲,把杯子“啪”地一下擱在桌上,反對歸月道:“你既要折煞了我,我便豁出去受著了,你倒不樂意么?”

  歸月撐不住,終于笑出了聲。羅歡那里卻還鼓著腮,一副受了大氣的模樣。歸月笑問她道:“再奉一杯,你接也不接?”

  “自然要接。”羅歡想也不想。

  歸月再忍不住,上去就要撕羅歡的臉,口中不住嚷道:“既能憋到這會兒,怎么不去唱南戲?我今兒倒要看看,你這臉皮是薄是厚。”

  羅歡也終于忍不住,笑著和歸月鬧成一團,卻哪里有歸月那般靈活?雖然歸月沒用力氣,羅歡還是嚷嚷吃虧,一面笑,一面躲,得空還不忘回兩句。

  “誰要你自己奉茶來的?”羅歡一手握著臉,一手捂著肚子,躲到一邊笑道,“你放心,我不過白吃了一盅茶罷了,我又不是侯府夫人,也沒個像樣的世子做兒子,不會當真做安人的。”

  “沒臉的!”歸月咬著牙罵了一句,到底追了過來,擰到了羅歡的臉。

  羅歡趕忙求饒,歸月卻笑罵了兩句才松手。

  二人瘋了一回,又熱熱鬧鬧地說了半晌的話,因夜深才散。

  次日一早,疏煙過來“定春風”。

  歸月忙請她進來坐了,吩咐沉香倒茶。

  疏煙雖未推辭,卻只接了茶盅端著,并沒喝上一口,而是開門見山般對歸月道:“紅香那里真的不用勸么?”

  歸月道:“勸也無用,你也不必生氣。紅香不是太糊涂的人,不過因為換了珍兒,心中不踏實罷了,并不會就遷怒到出塵身上的。”

  “到底還是教人不能放心。”疏煙搖頭道,“紅香本就有些魯莽,如今又聽不進你我的話,我怕她也學得消沉。”

  歸月微笑道:“你看我昨日那話她如何應對,便可知你我在人眼里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此時你說去勸,你倒拿什么話勸?不如暗里幫襯也就算了。倒是出塵那里,你說過沒有?”

  疏煙不知歸月還有別的意思,遂答道:“出塵那里說過了,她今后會遠著這些的。”

  說完,疏煙不禁嘆了口氣,低著頭琢磨了半晌。

  昨日她也沒在外頭,不過道聽途說,知道扯上了珍兒,起先也沒大在意。后聽說出塵也攪進去,她才想出去看看,結果卻見佩環幫著出頭,反倒是出塵不吭聲了。

  疏煙心中狐疑,心說不知何時她倆竟這般好了,又因佩環為人不可靠,午后便去尋出塵。

  原不過是隨口一問,怎料出塵竟紅了臉,支支吾吾了好半天。

  出塵素日是何等爽利的人?見出塵如此,疏煙愈發不放心,總覺得其中有什么要緊的事令出塵為難。

  之后疏煙如何問,出塵也不吭聲,只說自己與佩環不過相鄰,并沒有太多交情。

  疏煙也不好硬逼著她說,只千叮萬囑,讓出塵行動上多留心,莫要隨意開口出頭,也勿要與佩環太親近了。

  出塵急忙答應,胡亂說了些閑話,便將此事岔開。疏煙也知她不想多說,便不再開口,心中卻終究存了疑。

  歸月見疏煙皺著眉愣神,猜到她必然不解佩環幫出塵的事,只是這話不好說,出塵顯然也沒告訴疏煙,歸月更是不好說什么了,索性裝著不知道的樣子,又說起了珍兒的事。

  疏煙回過神來,暫將出塵的事按下不想,與歸月說道:

  “也不管為了什么,她既貪財,對銀錢必然看得十分重的,如今這么一鬧,被派去了別的地方做活,雖然例錢還是那些,到底少了賞賜,一時半會兒的怕也不敢再幫人做活計、畫花樣子了。俗話說得好,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別說她這么大膽子的一個丫頭了。”

  歸月輕笑道:“珍兒愛財不假,銀子的事也好說,讓紅香給她幾兩就是。只是那珍兒心氣兒高,正是年輕好臉面的時候,若只換了她下去也就罷了,竟還挨板子罰錢,一準兒受不得這個氣,只怕因為個珍兒,以后還要生出事情。”

  說著,歸月又將沉香投壺時珍兒的神情舉止略講了講。

  疏煙嗔怪道:“你又不讓我去勸,又跟我說這些,是存心讓人為難么?”

  歸月又笑,道:“非止你一人為難,我不也跟著為難么?你不用急,惡人只我來做就是,稍后我再去找紅香,提醒她給珍兒銀子,余下的且先看著罷。”

  疏煙再不吭聲,坐了半晌也只是蹙眉。

  歸月笑著推她出去,又過了片刻,果然往“融春|夢”去尋紅香。

  聽紅香說一早托人給了珍兒十兩銀子,歸月也略放下心。雖不知紅香是想到其中利害,還是單因為可憐珍兒,亦或是服侍一場有些情分,倒都無所謂的。

  轉身再去“釀春愁”,將紅香的話告訴疏煙。

  疏煙聞言顯然也安心不少,一直蹙著的眉頭終于展開。

  歸月不急著走,與疏煙說了半晌的話,提起此番李維設宴她不會去。

  “早聽說了。”疏煙道,“這位興北侯府的二公子,看著雖然平常,到底不惹人厭,沒想到你竟然托病不去的,卻是為何?”

  這話羅歡也問過,彼時歸月說的是要“自恃身份”,二人皆知那自然是玩笑話。如今疏煙再問,雖不好說實話,歸月卻也認真答道:

  “旁人的宴上,均沒有那位姓工部南大人的公子,但興北侯府二公子的宴上,南公子十有八九是要去的。上回在遮錦園如何,你也見了,這回我托病不去,他們心里大抵也清楚,只不明說罷了。”

  疏煙點頭,低聲道:“興北侯府的大公子倒穩重,上回還幫忙說了兩句,回頭宴請時,你怕是還要去的。”

  歸月抿了唇,低了眉眼,瞬間轉過許多念頭。然而只一瞬,她便又抬起頭來,朝著疏煙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要去的,也不好讓大公子推了親戚,我少與南公子說話就是。”

  因知道疏煙為人,歸月便不多議論那些男子,單挑園子里的事說了,獨不提佩環。

  疏煙本就不喜佩環,又知道歸月也遠著她,并沒因此疑心。

  片刻后歸月告辭,才邁出門,只覺撲面一陣冷風,倒真覺得身上寒透了。歸月扶了欄桿,抬頭去看時,卻見日頭好端端地掛在天上。

  湛藍的天上更無幾朵云,那日頭愈發刺眼,曬在人身上卻不覺暖。

  “到底是入冬了。”歸月喃喃道,語罷才驚覺自己傷心,不禁一陣心驚,回過神來時,卻又覺得矯情好笑。

  沒成想自己也學會傷春悲秋了。

  歸月不敢繼續胡思亂想,忙皺著眉搖了搖頭,強壓著百轉的心思,只專心尋思起正事來,慢慢地回“定春風”去了。

  吃了午飯,歸月只覺頭痛,愈發怕起冷來,更覺頭暈想睡。

  沉香見她無精打采,問了兩句,忙握了歸月的手。

  果然發燙。

  雖不十分厲害,到底不敢耽擱,沉香小心服侍歸月躺下,忙出門去尋李媽媽。

  聽說歸月病了,李媽媽急忙打發小廝往前頭去尋蘇庸。蘇庸那里倒痛快,先遣人去請了常在譙國公府走動的葛姓醫官,后才親自去回譙國公蘇壯寰。

  譙國公正在書房問蘇秉程的學問,蘇庸便在外頭先侯了片刻,里頭傳他時方進去。

  蘇庸先給二人問安,跟著便說起歸月生病、請葛醫官過來一事。

  譙國公先問了歸月情形,聽說畏寒發熱,知道是受了風寒,雖不是大事,終究有些不放心,遂問起炭火一事。

  “炭已送過,只還沒籠炭盆。”蘇庸道。

  譙國公點了點頭:“‘定春風’只供著銀屑炭,你交代清楚就是。稍后問問葛醫官,是否可以籠炭,有沒有什么忌諱。”

  蘇庸躬身應“是”。

  譙國公沉吟片刻,繼續對蘇庸道:“葛醫官脾氣雖好,到底不知其中輕重,待他過來,你陪著一同往遮錦園去一趟。”

  跟著又囑咐了幾句,蘇庸一一應下,見再無旁的吩咐,蘇庸便告了退,一路往西南角門去等葛醫官了。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葛醫官就到了府外,小廝趕著車,就近從西南角門而入。

  見蘇庸親自等在門口,葛醫官不禁一愣。

  這葛醫官原名葛友海,也在宮中當值,又常在王府中走動,醫術、人品皆是難得。今日聽說是來醫治遮錦園的人,他心里雖有幾分忌諱,到底信了譙國公人品,又覺得蘇家人有分寸,果然還是跟著來了。

  不想一路乘車而來,到這里更有蘇庸親迎,葛友海此時心中已經打鼓。

  蘇庸早迎了過去,見禮后微笑道:“勞葛醫官走這一趟。”

  “竟不知是哪位病了,勞蘇管家親自候在這里。”葛友海試探道,明知是遮錦園里的姑娘病了,他卻只字不提。

  蘇庸也不跟他計較,只笑道:“是客居在此的歸月娘子,譙國公府自老太君到國公爺和夫人,均十分憂心,老太君更怕來個庸醫,只得勞葛醫官走這一趟了。”

  葛友海也聽聞過歸月之名。

  他雖不知歸月與一般伎官有何不同,然而莫二娘子的盛世,葛友海也是親見過的,更只莫二娘子高風峻節,最是不俗的一個,如今聽說是給歸月瞧病,先前心里的別扭倒去了五分。及聽說歸月乃是客居于此,再想到譙國公為人,葛友海自覺明白了十分,心里的不虞一掃而光,只剩了醫者的仁人之心了。

  蘇庸再不多說,只道了一聲“請”,親自引葛友海往遮錦園去。

  歸月才剛病倒,賀老太君與國公夫人徐氏那里就得了消息。徐氏倒還罷了,賀老太君卻著急起來,趕忙遣了心腹丫頭過來看望。

  那丫頭領了兩個小丫頭過來,只打發人跟李媽媽說了一聲,也不去見李媽媽,也不等她,徑自去了“定春風”。見“定春風”里全沒張羅,頗有些不成體統,忙打發了人撂下簾子,擋住歸月面容。接著又笑請沉香一同回避,攜了沉香的手,往李媽媽的屋里去了。

  歸月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動靜,頭疼得愈發厲害了,幾次想伸手掀了簾子,終究還是忍耐了下來。

  李媽媽也不閑著,聽說賀老太君遣人來,便跟著就往“定春風”走,路上還不忘吩咐園中丫頭婆子悉數回避。

  才到門口,便逢賀老太君的丫頭與沉香出來,李媽媽先讓小丫頭跟著引二人去自己屋里,跟著進“定春風”去服侍。

  哪里要她服侍什么?不過眨眼的工夫,葛友海幾人便到了。

  聽說醫官就要到了,李媽媽這才出去,跟著又遣了兩個七八歲的小廝過來,教就等在“定春風”門口,囑咐說若蘇庸和醫官有何吩咐,立即跑過去報給她。

  兩個小廝還算乖巧,雖也想探頭過去看看“定春風”里什么樣子,到底還是忍耐住了。

  不一會兒,葛友海就進了遮錦園,一路上了“定春風”。

  葛友海一進門,乍一見這般陣仗,心中又是一驚。

  雖說是客居,說到底還是拋頭露面的伎官,譙國公府這般折騰,到底還是逾矩了。

  葛友海心里吃驚,嘴上卻不好說,只隔著簾子問了脈,同蘇庸一起去了前院,斟酌了個妥善的方子出來,如此這般地囑咐了一番。

  蘇庸便問籠炭盆的事。

  “籠上無妨,于散寒發汗更是有益。炭火切不可燒太旺,別教病人凍著即可。”葛友海道,“若過幾日好了,要出門行動時,還要穿暖些,再被風撲了則難好了。”

  蘇庸笑著謝過,奉上謝銀之后,又親自送了葛友海出去。

  葛友海只覺糊涂,琢磨了一路仍想不通,然而醫者事忙,過幾日也便淡忘了。

  譙國公府這里,自有小廝接過方子去抓藥、煎藥,將醫囑一并告訴園子里。

  沉香回到“定春風”,恰好李媽媽來送炭火、炭盆。

  銀屑炭易燃,較柴炭又熱,煙又少,沉香看著高興,又怕燒完了便沒了,回頭一冬用不上這好東西,遂問李媽媽病中是否都能供上。

  李媽媽笑道:“國公爺一早吩咐過了,‘定春風’里往后都用銀屑炭。先前娘子說不冷,便擱在別處放著了,如今又是病、天又冷,正好籠上。今年炭多,一冬都是夠用的。”

  聽說冬日還有銀屑炭,沉香不禁安心。

  她倒真怕歸月受不住柴炭的煙火味。

  從前在外頭時,她們也用過銀屑炭,只不多罷了,往往攙著略好些的柴炭用。如今聽說今冬都單燒銀屑炭,沉香不禁心喜,遙謝了譙國公,又再三謝了李媽媽。

  李媽媽跟著笑,也不多耽誤工夫,待歸月那里吃了藥,她留了個小丫頭在這里幫手,自己便告辭回去了。

  遮錦園其余人聽說歸月病了,便也惦記著來看。

  歸月只覺頭疼,叫沉香將眾人攔在外頭,說怕過了病氣給眾人,等改日好了一一道謝。

  沉香領命,只晚飯后悄悄讓羅歡、疏煙進來看了看,說了不到片刻的話也就罷了,至于其余眾人,一概按歸月的吩咐打發了回去。

  譙國公外院書房里,蘇壯寰正獨自嘆著氣。

  才剛蘇庸走后,蘇秉程那里便開始心不在焉,連尋常說話他也出神,更別說考學問了。

  蘇壯寰佯裝不知,到底又問了半晌才放蘇秉程出去。

  蘇秉程倒有分寸,直接回了世子院里,沒先跑去遮錦園。

  好容易捱到晚飯時分。

  吃了飯后,陪著賀老太君說笑一回,蘇秉程略消了食便告罪回去。估摸著歸月吃過藥了,他才整了整衣裳去探望。

  聽說歸月吃了藥又睡下,蘇秉程便著人去請沉香出來。

  沉香聽說世子爺來了,不禁暗暗嘆氣。瞅著歸月睡得熟,沉香叮囑了小丫頭幾句,就往外頭去見蘇秉程了。

  寒夜里,蘇秉程臨風而立,看得沉香臉紅心跳。

  離近了看時,卻發現他穿得略嫌單薄。

  沉香規規矩矩地問了安,忍不住關切道:“世子爺怎么穿得這般少?”

  蘇秉程聞言一愣。

  沉香自知失言,忙道:“如今天冷了,姑娘就是因為著涼才病了,世子爺若因探病也凍壞了,讓姑娘如何能安心呢?”

  說完,她便悄悄打量蘇秉程,唯恐他發覺自己的心事。

  卻只見蘇秉程眸子一黯。

  只一瞬,他便又抬眼,輕聲問沉香道:“歸月娘子可吃了藥么?”

  沉香點頭:“半個時辰前喝了一碗,這會子睡下了。”

  蘇秉程“嗯”了一聲,還想問些什么,卻不知如何開口。

  沉香咬了咬唇,猶豫再三才開口:“世子爺放心。姑娘說這醫官的藥不錯,下午喝了一碗,晚飯的時候頭疼就輕了好些,估摸著再吃幾天便好利索了。”

  蘇秉程又“嗯”了一聲。

  仍舊是半晌無言。

  沉香就陪著他杵在那里,靜靜地站著不說話。

  也不知悶了多久,蘇秉程總算找出話來。

  他先問了用炭的事,接著又說自己疏忽,沒教早些燒炭,著實自責了一番,后又細問了歸月的情形。

  沉香耐心回答。

  蘇秉程心道天涼,別連沉香也凍病了,且他要問的也都問完,終于告辭回去。

  沉香原想目送蘇秉程先走,不料他再三推辭,堅持請沉香先回,只得將心事作罷。

  走到樓上時,終還是忍不住往下望了望。

  借著各屋里透出的微光,沉香看清了那個輪廓。

  他果然還沒走。

  沉香抿起唇,心中既酸且喜。

  酸是為了她自己,喜卻是為了歸月了。單看今日的架勢,再看蘇秉程的真心,自家姑娘或許真能有個好歸宿。

  沉香如此想著,幾乎就要落淚,再看蘇秉程,竟還是站在那里。

  上回也是這樣罷?世子爺第一次設宴那晚,眾人散了之后,她出來倚著欄桿透氣,就看見他站在院子中間。

  他那時站的位置和今日的差不多,離門進了兩步罷了。

  自己呢?當時倚的又是哪根廊柱來著?

  沉香想著,剛要四下里找,卻猛地回過神來。

  怎么竟不害臊?她自嘲一笑,終究是回屋里去了。

  “姐姐回來啦?”小丫頭笑著招呼。

  沉香示意她噤聲。

  因怕身上有寒氣,她只往里走了兩步,遠遠地望了歸月一眼。見歸月緊緊裹著被子,睡得正熟,沉香遂退到一旁,靠近炭盆烤起火來。身上暖透之后,便打發小丫頭回去歇著,自己才又過去服侍。沉香擔心歸月夜里難受,一直守在旁邊,一夜沒怎么合過眼。

  次日一早,歸月又渾渾噩噩起來,只略吃了小半碗梗米粥,略吃了兩口小菜,便裹著被子靠在床里頭發呆。

  歸月有些咳嗽,不愛開口說話,沉香忙完了手上的活,就回來陪著她,在腳踏上安穩坐了,將早上外頭的事說給歸月聽。

  “我又不是傻子,又不是再不能活著出去了,你給我講這些做什么?”歸月笑道,當中夾了兩聲咳嗽。

  “呸呸呸!姑娘沒個忌諱的。”沉香皺著眉,扭過頭沖著地上啐了幾口。

  歸月微微一笑,讓沉香坐到床上來。

  沉香自然不肯。

  歸月略一尋思,此時自己病著,沉香離近了倒不好,不坐在床上也還罷了。只是那腳踏太矮,到底涼了些,便催著她拿凳子過來坐。

  沉香又要推,然而歸月急著催她,話說多了兩句,竟忽然咳了起來。

  好容易止了咳,歸月又提凳子。沉香這回不敢不聽,扮了個鬼臉,笑著去拿凳子,乖乖地坐在上面,繼續給歸月說話解悶。

  外頭能有什么新鮮事?歸月聽著便覺眼皮子發沉。

  沉香兀自說了半天,強拉著歸月聽,直到小丫頭將煎好的藥端進來,服侍了歸月喝藥,沉香這才安靜下來。

  歸月看著她淡淡一笑,略坐了一會兒,便又躺下去睡了。

  沉香見此間無事,遂喚了小丫頭過來,道:

  “我就在外頭院子里,你好好在這里看著。稍后姑娘若要醒了,你開了門在廊上叫我就是。”

  小丫頭一愣。

  開了門,到了廊上,往樓下一望都是人,既說是在院子里逛逛,那隨便叫了誰去找沉香,不是都能輕易找到么?

  怎么又讓開門就嚷嚷?

  然而稍后找沉香時,小丫頭才明白:沉香竟就站在院子中央,往“定春風”這里看呢。


  (https://www.dzxsw.cc/book/145700/750178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