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相托
杜勢朝崔諶一揖,道:“持信兄,許久不見了!”說完又朝司徒晟也是一揖,同樣打了個招呼。
崔諶微笑著還禮,口中道:“有勞了。倒教你設(shè)宴等我,實(shí)在過意不去。”
司徒晟滿腹猜疑,偏杜勢出來得快,他只能把話咽回去。因杜勢行禮問好,他便也回了一禮,心說權(quán)當(dāng)自己是專門陪著崔諶來赴宴的——至于方才所說“去譙國公府”一事,暫時忘了就是了。
杜勢笑道:“四樓今日被人包下了,我特意讓掌柜的留下三樓最南那間,二位勿要見怪才是。”
崔諶笑道:“才剛我還說過意不去,你偏又說這話,莫不是要逐客么?”
杜勢忙笑著解釋兩句,接著便請他二人上樓。
崔諶笑著看了看司徒晟,一個字也沒說,跟著杜勢就上去了。
司徒晟只得跟上。
到了樓上,三人才剛坐定,杜勢便吩咐跑堂的上茶水點(diǎn)心。
司徒晟愈發(fā)糊涂,不知崔諶見這個杜勢做什么。然而還沒喝完一盞茶,他就明白了五六分:竟是崔諶有事,求到了杜勢跟前。
怪不得崔諶方才說杜勢設(shè)宴,他于心不安呢。
只聽崔諶道:“我那表弟雖隔著遠(yuǎn)了些,然而與我卻十分投緣。他家從曾祖輩上就讀書,這么些年也沒出一個進(jìn)士,今年不知為何,想到了與淮陽王府的這層關(guān)系,故特意入京投親,央到家父面前,定要尋個最好的書院讀書。”
司徒晟心思活絡(luò),聽見崔諶這話,雖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盤,卻立即附和道:“天下最好的讀書人,十個總有九個半在國子監(jiān)里。”
杜勢之父正是國子監(jiān)祭酒。司徒晟這話讓他極其受用,當(dāng)真是與有榮焉,不禁掛了一臉的笑,張口就要說話。
崔諶卻似不經(jīng)意般打斷了他。
“你說的這話,未免要為難益彰了。”崔諶朝司徒晟微微搖頭,接著又對杜勢道,“你不必?fù)?dān)心,我那表弟雖然心高,卻也是個懂道理、識大體的人,他父親雖有意讓他去國子監(jiān),他自己倒守著規(guī)矩,說只求投個好書院,托令尊給尋個像樣的師父即可。”
杜勢表字益彰。
此時他有心顯擺自己的斤兩,當(dāng)即大手一揮,笑道:“持信兄當(dāng)真客氣了。令表弟既有這樣的心氣,想來也非尋常之人。況前幾日我還聽家父說,來年開春要再招一批民間的俊秀人才,令表弟正好可以趕上這一批,入學(xué)也不是難事了。”
崔諶面露為難,道:“正是這點(diǎn)不妥——我那表弟才剛十三,可謂是兩不沾邊了。”
大燕國的規(guī)定,凡臨水城內(nèi)七品以上官員,其子孫可入國子監(jiān)為國子生;從二品以上官員,曾孫亦可入學(xué),入學(xué)時以三匹絹為束脩。國子監(jiān)名額雖才一百,然而因許多世家都有家學(xué)、族學(xué),抑或干脆請了極尊貴的師父教授嫡子嫡孫,因此這一百個名額,年年竟都是只余不缺的。
后為彰顯德政,也免得國子監(jiān)太過蕭條,不知哪一位皇帝起,又特意放了五十個名額給平頭百姓,然而要求卻是通四書、年十五以上。
崔諶口中那位表弟既不滿十五,其父親、祖父又不是京官,倒真是難進(jìn)國子監(jiān)。崔、司徒二人皆留心,看杜勢要如何回答。
杜勢竟不見半點(diǎn)為難,只笑道:“這又有何妨?持信兄大可放心,只管叫令表弟準(zhǔn)備絹匹,過了年就去拜師罷。”
“既如此,便全仰仗令尊了。”崔諶當(dāng)即笑道,“除了送與博士、助教的束脩,我定告訴表弟,讓他另外送謝禮給杜世伯。”
司徒晟忍不住豎了眉毛。
這崔諶怎么跟中邪一般?言行之中盡是古怪。
杜勢卻半分不疑,只連忙搖頭,埋怨崔諶太過客氣。
崔諶卻說都是應(yīng)該。
“非我不敬,”崔諶嘆道,“令尊自然是國子監(jiān)里第一位良師,那些博士、助教雖都有真才實(shí)學(xué),卻比不上令尊。我那表弟終究是尋常人家的孩子,要想出息,少不得要拜個好師父,具體拜在哪位博士門下,還要請令尊多留意。”
杜勢見他如此說,便不再客套推辭,將“放心”之類的話又說了幾遍。
杜勢竟敢直接做他父親的主了?
司徒晟心中一動。他既覺奇怪,又有些不喜,遂問杜勢道:“益彰如今愈發(fā)有本事了——這入國子監(jiān)的事,竟直接答應(yīng)下來,不用問過令尊再答么?”
杜勢聞言臉上一紅。
其母南康郡主乃燕皇武岳的堂妹,與崔家也是沾親帶故的,自是顯赫無比,養(yǎng)得就有些嬌氣。十六歲上,南康郡主嫁了國子祭酒杜顯儒,如今是個出了名的妒婦。
那杜顯儒雖也是世家出身,膽子卻小得很,更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兼之南康郡主素來跋扈,杜顯儒稍有風(fēng)吹草動,便要被妻子嚴(yán)懲一番。
京都里盛傳,說杜顯儒連小妾、通房都不敢睡,唯恐一夜不慎,翌日便要被南康郡主斷了男|根。
許是因?yàn)榧抑袝r常不寧,杜勢的性子不僅如其母一般跋扈,還有幾分說不清的小氣,全不像個身份尊貴、又家學(xué)淵源的公子哥,連父親的半點(diǎn)儒生氣也沒沾到。
也因此,司徒晟的兩句話,竟讓杜勢在心中反復(fù)琢磨起來。
他無論怎么聽,司徒晟都像在說他父親沒本事,話里的意思是其父不僅懼內(nèi),如今更是連兒子都能做他的主了。
杜勢心中亂想,臉上便一陣紅,一陣白,十分不好看。
實(shí)際上他敢如此答應(yīng),并非只因家中是母親做主。
可杜勢偏不好解釋。
崔諶不想節(jié)外生枝,恐毀了好好的局,便笑問司徒晟:“才剛不是說了,國子監(jiān)開春要招一批學(xué)生,你沒好好聽罷?”
杜勢趁機(jī)下臺階,將其父的話又添了幾分,重新說了一遍。
司徒晟察覺到崔諶異常上心,也就強(qiáng)斂了性子,與他二人又聊了半晌。
幾人先議論都中新聞,接著便說起自身的趣事。
然崔諶與司徒晟恐漏出歸月的事來,只說了幾句便罷。
片刻后酒菜上來,杜勢兩杯酒下肚,卻越說越覺開心。及到了興頭上則愈發(fā)不管不顧,連眠花宿柳的話也說出來了,又議論哪個妓|院最好,哪個姑娘最妙,南城勾欄哪家連半點(diǎn)都不許沾染,哪家卻能連男色都備下。
崔諶登時黑了臉,冷冰冰地說了杜勢幾句。
(https://www.dzxsw.cc/book/145700/750178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