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機會
遮錦園的姑娘們大多是帶著貼身丫頭進來的,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少,使得遮錦園成了極閑散的所在。
而園子里油水又多,不免惹人爭搶。能進園子里的,幾乎都有些門路。
別說托了關系進來當差的,光說府里老人,在這園子里也有好幾個,家生子或沾親帶故的自是更多。
如今只因為歸月丟了鐲子,便要全得罪了去……
李媽媽深覺此事不好做。
可她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國公爺待歸月也很是不同。
莫說國公爺,便是世子爺和蘇大管家,對歸月也十分客氣有禮。
李媽媽把心一橫。
看今日這架勢,少不得要硬著頭皮得罪人了。
她倒很是利索,當真說審就審,將眾人挨個兒請進了她的屋子里“說話”。
第一個被叫進去的小廝出來,便告訴眾人里頭問了些什么話。
“先是問昨晚上去了哪里,接著便問是否看到了什么不對勁兒的,同屋之人是否有鬼鬼祟祟進出的!蹦切P低聲道,“我瞧著李媽媽真是精明,但凡一點含糊了,她就能立即揪著問你!
有婆子聞言打趣道:“這么說,你方才遮遮掩掩,說得模棱兩可了?”
那小廝翻了個白眼,似笑非笑道:“我倒是含糊了兩句,李媽媽也沒問到底——我勸媽媽你莫要高興,方才我含糊的那句,便是昨夜你們吃酒賭錢的事。李媽媽精明,一會兒就要問到你頭上了。媽媽有笑我的工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撇清罷!”
那婆子登即被噎了回去。
她們昨夜不僅吃酒,還拉著孫媽媽與角門上的康婆子一起賭錢。
如今是“定春風”丟了鐲子,孫媽媽自然是脫不了干系了,偏在園子里又沒搜出賊贓,保不齊就是園子外頭的人趁著角門上疏忽,混進來把東西偷了,之后又悄悄溜走呢。
見婆子不再說話,剛被審過的小廝心里偷著樂,大搖大擺地走開,依舊去做自己那攤子事去了。
園中眾人頓時議論紛紛。
先前見李媽媽不過胡亂翻翻,大家也就多半沒放在心上,這會子見她一本正經地審人,眾人這才開始著慌,不等李媽媽叫他們去問話,竟先一個一個地互相盤問了起來,彼此猜疑提防,唯恐教同屋的或哪個相熟的連累了自己。
李媽媽自有一套威懾人的本事,不一會兒便問出一個人來。
那人便是孫媽媽險些撞上的小廝壽喜。
據與他同屋的兩個小廝說,壽喜昨夜吃錯了東西,夜里跑了三四趟茅房,直到剛剛看他臉色還有些不好。
李媽媽便讓人帶壽喜。
壽喜被帶來后,順從地跪在地上,可牙關卻是緊閉,無論李媽媽問什么他都只是搖頭,連一個字也不肯說。
李媽媽冷笑了一聲,讓人去叫巡夜的過來。
昨日巡夜的是長安,奈何他湊了婆子們飲酒的局,雖只喝了兩盅,卻終究沒看見有人上“定春風”。
壽喜立即開口喊冤。
“這會子才開口?”李媽媽冷冷道,“可是晚了些了!”
說著,她便讓人去搜壽喜的屋子。
“連被子、棉衣的里頭,并他屋子的鞋子、枕頭、馬桶溺壺,一概不能漏了——連他早起去過的地方都要查問清楚,全都細細地給我搜!”
幾個心腹得力之人答應了就走。
壽喜面上露出灰敗之色。
李媽媽看在眼里,心中更認定了壽喜是賊。
孫媽媽站在一旁看著,總覺得哪里不對勁;秀遍g似乎有個影子,可她就是看不真切。
沒等孫媽媽想明白,李媽媽派出去的人便回話說找到了。
“早間有人見壽喜急忙去喂魚,我們去池子里找,果然就藏在靠池邊的幾塊石頭縫里!闭f話之人雙手捧著鐲子遞到李媽媽面前。
那鐲子剛從池子里撈出,“嗒嗒”地往下滴著水。
孫媽媽見了鐲子,恍然想起昨晚的事來,知道大事不妙,心中難免緊張,眼珠也轉個不停。
李媽媽瞥了孫媽媽一眼,接著便只讓壽喜招供。
壽喜自然又喊冤,直喊著說不是自己藏的。
“不過是巧合罷了,媽媽不能冤枉了我!”壽喜嚷道,“長安也說并沒見我上東樓,如何就能說是我?再說了,我又怎會知道‘定春風’里放著明晃晃的金子呢?”
“你也不用跟我嚷,”李媽媽懶懶道,“今兒這事是大管家讓我查的,我查出來了,你卻不認,我沒法子,只管把你和鐲子一并交給他老人家。至于之后如何拷問,如何發落,便與我無關了。”
壽喜登時癱在那里。
媽媽們原不擅長拷打,管家那里卻不同了。
若這會兒不招,真要落在外院的人手里,還不知道會遭多少罪。
李媽媽見他還猶豫,吩咐小廝綁人,自己抬腳就要往外走。
壽喜忙招了供:“昨天夜里我拉肚子,跑了幾趟茅房。約莫二更時分,我又出去時,見孫媽媽晃悠悠地往東樓走,便上前問了兩……”
“等會兒再說罷!”
壽喜話還沒說完,便被李媽媽打斷。
孫媽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旁人不知,她這會兒可是什么都記起來了。
原來夜里孫媽媽醉了酒,到歸月屋子里折騰了一圈后回到自己屋中,先時倒還算清醒,奈何睡了一覺,酒勁兒徹底上來,夜里起來如廁時便糊涂了,連屋里的馬桶也不記得用,腳下輕飄飄地就往南邊茅房去了。
路上便碰到拉肚子的壽喜。
壽喜問她做什么,她好死不死地說要去偷鐲子。
雖然后來被壽喜扶著又回到了屋里,可妝臺上放了鐲子的事兒便被人知道了。
偏妝臺就在床邊,夜里若不故意鎖窗,實在容易被人摸到東西。
想必這個壽喜夜里起了賊心,忍不住想要那幾兩金子,趁著眾人熟睡,瞅著巡夜的也飲了酒,便溜上去把鐲子摸走了。
孫媽媽咬著牙瞪了壽喜一眼。
都怪這貪心的小賊!如今把她也繞進去了。
壽喜見李媽媽阻攔,孫媽媽又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情知后頭的話不好再說,便不提昨夜的事,轉而改求李媽媽:
“小的如今都認了,請媽媽千萬幫著求求情,別趕我出園子,別打折我的腿!”
李媽媽也不答應,只說自己不能做主,竟不先回蘇庸,急忙親自去請歸月,問歸月是否要來審。
“具體的話老奴都還沒問,因怕娘子著急,見壽喜認了,老奴便急忙來給娘子報信了,想問問娘子的意思——不知娘子是要自己去問,還是交由蘇管家或老奴來處置?”李媽媽態度恭敬。
歸月原本一直疑心孫媽媽,這會兒聽見是旁人偷的,原本有些意外,可聽李媽媽的意思,竟是忌諱些什么,要她親自去問才好。
略想了想,她也就明白了。
沒有內鬼引不來外賊。
而這李媽媽也有趣,到底還是折騰到蘇庸那里。
蘇庸知道了,譙國公必然也已知情。
如此也好,今日攆了孫媽媽,也好教譙國公放心。
歸月微微點頭,道:“不敢再勞煩蘇管家與媽媽,我自己去問就好!闭f著就起身要走。
李媽媽笑著客套兩句,忙搶上兩步,引了歸月往自己房里去。
審問壽喜之時,只有歸月與李媽媽在里頭。
沉香與孫媽媽等在外面。
孫媽媽一直耷拉著腦袋。
沉香以為她算盤沒打響,擠兌自己的主意落了空,這會子沒精打采乃是喪氣之故,只嗤笑一聲,倒沒說什么風涼話。
片刻后歸月出來,一句話也沒說,徑直回了“定春風”。
李媽媽親自去回蘇庸,回來便讓人打壽喜三十板子,攆出府去。
那些夜里聚賭飲酒的婆子,全都罰了月錢。
至于巡夜卻湊局的長安,則領了十個板子,又被罰了兩個月的錢。
歸月心知得罪了人,卻也顧不得那么許多。
她坐在廳中的凳子上,將壽喜的話一字不差地說給孫媽媽聽。
孫媽媽只低著頭咬牙。
“并非我無情,只是如今我客居譙國公府,萬事都該小心謹慎!睔w月語氣淡淡的,依舊聽不出個情緒,“今日鬧出這樣大的事來,譙國公都擺了個態度出來,我也不好太包庇媽媽!
孫媽媽不甘道:“老奴不過醉了酒,并非有意指使壽喜,更不是那偷東西的賊,姑娘就不能看在多年情分上,原諒老奴這一回么?”
“就是看在多年情分,才會讓媽媽悄悄出去。”歸月輕嘆了口氣,“這些年勞媽媽照料幫襯,歸月不敢忘恩,只是如今鬧了起來,這園子里媽媽也不好再呆了,倒不如出去更利索,更沒人認得媽媽,一切都還便宜些。”
這話這戳中孫媽媽的心事。
從李媽媽來請歸月,她就開始提心吊膽,生怕被旁人知道了真相,暗地里戳她的脊梁骨。
也不知她造的什么孽,竟然折騰了這么一出戲,把自己饒進去了。
孫媽媽越想越悔,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見孫媽媽松了念頭,歸月趁熱打鐵,拍了拍身側的包袱,柔聲道:
“不能給媽媽養老,是歸月的不是,請媽媽不要記恨才好。這里頭有三百兩銀子,另有些金銀首飾,統共有千余兩的數,只要不賭錢便該夠用了。媽媽拿去置地也好,盤個店面做些生意也好,尋個營生出路罷!若有用得著歸月那日,托蘇管家遞話進來,歸月能幫便會盡力幫襯!
孫媽媽雖不想出去,可話都說到了這里,她再呆著也沒什么意思。想著還有千余兩銀子可以拿,孫媽媽便不多猶豫,當即答應出去。
午后送走孫媽媽,歸月只覺一塊石頭落了地,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說起來,自進譙國公府那日起,這塊石頭便一直懸在心口。
沉香心情卻沒那般好。
雖然從前她與孫媽媽就不大對付,可她怎么也沒想到孫媽媽會這般不堪,甚至還反咬她一口。
見沉香一直皺眉,歸月知道她想不開,便打發她出去走走。
“桂花正盛呢,你去摘些來,咱們一會兒自己做月餅!睔w月笑道,“好好個中秋,總要有些過節的意思才好。”
沉香悶悶地應了一聲,無精打采地出去。
然而不過片刻,她便笑著跑了回來。
歸月無奈。
她不問也知道,定是那蘇秉程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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