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訓誡
對崔諶出頭一事,眾人均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崔諶向來是非分明,無論誰犯了錯,在他看來竟都是一樣。
錯了便是錯了。
哪怕今日對方是個色伎,只要是魏良平酒后亂性,崔諶也只會責備魏良平,不管平南侯府的顏面要丟在哪里。
然而不同于其他路見不平的人,崔諶從不求任何回報,也不會向他幫助的那些人看上一眼。
羅歡卻不知道崔諶性情本就如此,還以為他是見她可憐,又加上歸月與疏煙力證她的清白,崔諶一時心軟才替她出頭,不禁對崔諶的愛慕之情更盛,一雙美目不時偷偷地往崔諶臉上瞧。
歸月與疏煙也覺得這位世子奇怪得很,只是今日的委屈落在了羅歡頭上,她倆雖能幫羅歡說話,卻不好替她謝崔諶。
何況蘇秉程還沒答應留下羅歡,即便要謝也太早了些。
蘇秉程無奈搖頭。
如今雖有崔諶出頭替他頂了這個“罔顧世家顏面”的罪名,魏良平與平南侯府雖不會說什么,可自己父親、譙國公蘇壯寰那里,卻要如何交代?只怕一頓臭罵是少不了的。
或許還要他反過來去平南侯府賠笑臉也未必。
可歸月方才的態度清清楚楚……
蘇秉程狠了狠心,倒真的留下羅歡來。
“既然歸月娘子與疏煙姑娘都為羅歡姑娘作證,今日的事想來并非是羅歡姑娘的不是,到底還是謀之喝醉了酒胡鬧。”蘇秉程對眾人說了兩句,便轉向羅歡道,“方才你受了委屈,我也實在過意不去,還望你不會放在心上。”
羅歡自然不會在意,連聲道“無妨”。
李清看了看崔諶,又看了看蘇秉程,頗為無奈地皺了皺眉。
眾人一時無語,干巴巴地杵在那里,氣氛尷尬至極。
李媽媽“噗通”一聲跪下,磕了兩個頭便開始請罪。
“今日的事,都是老奴管教不嚴之錯,讓小丫頭開了角門,才有平南侯世子醉酒鬧了一場。此事也怨不得平南侯世子,還請世子爺開恩,責罰老奴罷了!”
疏煙微微搖頭,歸月面色不變,羅歡則抿著嘴無聲笑了起來。
紅香十分清楚地冷哼了一聲。
蘇秉程示意李媽媽起身,又道:
“也怨不得你,園子里人多事繁,你又哪里看得過來?即便是有疏漏,也是情理之中,倒不必罰你。只是那看門的小丫頭……”
看角門的丫頭一直在旁邊提心吊膽地聽著,這會子聽見說她,“嗵”地一聲跪在地上,連滾帶爬地爬到蘇秉程腳邊,伸手抱了蘇秉程的腿,扯著嗓子哭了起來。
“求世子爺饒過奴婢!才剛那位世子嚇唬奴婢,說若不開門他定想法子把奴婢賣去做色伎,奴婢一時害怕才松了門鎖,哪知那位世子直接搶進來,把奴婢推得也跌了一跤。奴婢實在不知道會鬧出這樣的事來!”
也不消細問,眾人便知這話不老實。
李清給李媽媽使了個眼色,李媽媽當即會意,二話不說便讓人把那小丫頭拖走了。
等聽不見哭聲了,李媽媽才問蘇秉程要如何處置。
“打二十板子,把錢給她結了,攆出去就罷了。若是本家在這里,就讓她父母領回去,以后不許她再來府里當差就是。”蘇秉程說完嘆了口氣。
他現在哪有心思理那個小丫頭?
稍后他就要把此間的事一五一十告訴父親,就這么斷了魏良平的案,還不知道父親聽了之后會如何責罵呢。
李媽媽那邊對蘇秉程千恩萬謝,又給羅歡、佩環賠了不是。
羅歡倒還笑著客氣兩句。
佩環卻因尚在氣頭上,對李媽媽也是愛理不理。
李媽媽也不計較,佩環不答話她也不強求,自顧自地賠了不是后便往旁邊靜靜一站。
蘇秉程心說不好多呆,便請歸月等人回去,接著又張羅眾人回去聽戲,自己則往客房去看魏良平了。
魏良平仍舊裝醉,任蘇秉程如何埋怨責備,他也只當聽不見,“嘿嘿”地笑個不停。連蘇秉程直言戳破他裝醉一事,魏良平也沒什么反應。
蘇秉程對牛彈琴,心中十分無奈。
“你被拉走之后,先是疏煙出來替羅歡求情,接著歸月娘子也出來作證。”蘇秉程搖頭嘆氣,“你今日算是丟了臉了,這會還在這里裝醉,又裝給誰看?不如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跟老侯爺交代。”
魏良平嗖地一下起身,把蘇秉程嚇了一跳。
“歸月娘子方才露面了?”魏良平抓著蘇秉程的手臂,瞪大了眼睛急急問道。
蘇秉程見他此時還惦記著歸月,不禁動了真氣,一個字也不答魏良平,甩開他的手便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魏良平還兀自在后頭扯著嗓子叫喚:“歸月娘子當真露面了?他們幾個都瞧見歸月娘子了?你們怎么不叫我?”
直到蘇秉程出了屋子,魏良平才消停下來。
沒想到自己這么一鬧,歸月娘子還真出來了。
早知道就不裝醉,賴在那邊胡攪蠻纏得了。
倒便宜了那幾個小子。
魏良平越想越覺得虧。
可一想到羅歡的模樣,他又喜得渾身發癢。
好像也不算太吃虧?
“不算,不算!”魏良平嘻嘻笑著,自言自語了半天。等到外頭戲快散了,他才讓人服侍他穿衣,跟著平南侯一同回府去了。
戲散場后,蘇秉程先送賓客出去,接著又將外頭請的戲子打發了,賞了在戲園子里服侍的下人們之后,便往正房去找譙國公了。
“世子爺來了?”譙國公屋里的大丫頭拂冬正站在門口納涼,見蘇秉程過來,忙笑著迎上來,“世子爺是來尋國公爺的,還是來尋夫人的?”
蘇秉程微笑道:“來尋父親——父親可在屋里嗎?”
拂冬笑道:“國公爺不在屋里呢,才剛大管家來請國公爺,說外頭來了一位什么客,國公爺聽說便往外頭書房去了。”
蘇秉程略尋思了一下,旋即對拂冬揖手,口中道:“既如此,我便往書房去罷,有勞你告知了。”
拂冬掩口笑道:“奴婢可受不起您的禮,世子爺要去便快去罷,去晚了怕國公爺就回來了,走錯路、錯過了可就不好了。”
蘇秉程照舊揖手,道了聲“多謝”,轉頭便往外院書房去。
這一路他都極不踏實,生怕了來的客是平南侯府的人。
及到了書房門口,便見蘇庸親自守在門口,其余小廝、丫鬟一個不見。
蘇庸見了蘇秉程,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蘇秉程笑著請他起身,問來的究竟是什么人。
蘇庸便知蘇秉程是從正房那邊過來的,應該聽到了些消息,于是對蘇秉程道:
“來的是南康郡主府上的人,具體是什么人、找國公爺有何事,老奴就不清楚了。只是國公爺吩咐老奴在此守著,說不讓任何人進去,想來是有要緊的事要談。”
蘇秉程聞言便垂手站在廊下,靜等著里頭的話說完。
不過片刻,書房的門就開了。
開門的就是那個南康郡主府上的人,那人開門之后又回身給譙國公行了揖禮,笑著說:“今日叨擾國公爺,老奴便先告辭,明日再代我家郡主送禮物過來。”
譙國公蘇壯寰既沒幫著開門,也沒起身相送,只微笑著客氣了兩句:
“有勞郡主如此費心,蘇某十分感激,至于禮物則大可不必,譙國公府不敢收受。”
那府丁只說譙國公太“客氣”,又客套了兩句便告辭了。
蘇庸親自送那人出門。
蘇秉程直覺他們是不歡而散。
明日畢竟是老太君的壽辰,宮里都有賞賜,郡主差人送禮又如何?可父親方才分明再三推辭,執意不收南康郡主府上的禮。
何況來送禮的哪里像是個尋常府丁?倒像是個將軍的幕僚,抑或是政客、謀士。
這禮送得有蹊蹺。
蘇秉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進來吧!”蘇壯寰終于忍不住喚道。
書房門剛打開,蘇壯寰便看見蘇秉程站在一旁,可那不速之客都已經走了許久了,蘇秉程還不進來,眼見著是在想心事。也不知他是猜出方才的事了,還是另外有什么要緊事來說。
蘇秉程聞言立即進去,不消父親問他,他便把魏良平醉酒大鬧遮錦園的事說了。
先前告訴魏良平時,因怕連累朋友生分,蘇秉程故意沒提崔諶說的那些話,如今告訴蘇壯寰,他自然把白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因持信開口,我也便順著他的意思留下羅歡。”蘇秉程心中打鼓,“只不知平南侯府那邊要怎么辦。”
蘇壯寰看著兒子輕輕一笑,道:
“良平這般終究是對譙國公府不敬,讓他碰個釘子,知道些深淺,也是好的。平南侯府定要讓他來賠罪,到時候咱們受著就是了。”
蘇秉程不敢相信父親會如此發落,呆了半晌沒吭聲。
蘇壯寰搖了搖頭:
“你也莫要說是持信的主意,你心中分明也不忍,為何不自己大大方方做主呢?”
蘇秉程垂首,說了句“兒子知錯”。
蘇壯寰“哼”了一聲:“你哪里會知錯?我為何愿意你與持信往來,你可明白?”
蘇秉程思索片刻,認真道:“父親是希望兒子多跟持信學學公允,決斷。”
“你知道就好!”蘇壯寰長長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勸蘇秉程,“你錯在太習慣做好人,因此時常左右為難。良平也不是壞的,只是太過驕縱,有些不懂事罷了。倒是興北侯家的幾個,你多少疏遠著些。”
蘇秉程乖乖應了聲“是”。
蘇壯寰十分無奈,他知道,兒子多半還是舍不得那幾個朋友的。
“算了,你若覺得為難,面上還是照舊,心里留意些就是了。”
蘇秉程又應了一聲“是”。
蘇壯寰無話,遂讓蘇秉程退下。
蘇秉程行了個禮,才剛退到門口,便被蘇壯寰喚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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