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違心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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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阮鯉在案頭隨手翻閱書簡,炭盆放在一邊,將她的臉色烘得紅潤了起來,她打了個哈欠,撥開窗簾,外面夜深人靜,積雪的庭院一地冷清。
她百無聊賴地起身,在書房了轉(zhuǎn)了轉(zhuǎn),寧絕的東西她不敢隨便亂碰,只在幾個書柜前來回走著觀看,忽然,她在一面墻跟前停下腳步
正是能夠從內(nèi)部看到外面的琉璃幕墻。
墻上掛著一幅精工細筆的仕女圖,確切地來說,應該是一幅美人圖。這是一幅少女沉在水底潛泳的畫面。畫中的少女羅衫輕解,香肩微露,沒有正臉,只看見她潔白的后頸和漆黑秀發(fā)向四周漂浮蔓延。她手臂舒展,長腿微屈,姿態(tài)優(yōu)美放松,一串細碎的水泡從她面前上升。
阮鯉愣了愣,只覺這場景驀地熟悉。
這是她和寧絕在邙山下的深潭中潛渡時,他在背后看見的情景。
原來那個時候他的眼睛就好了。他完全有余力獨自潛渡完后面的行程,但是他仍然選擇托著她一起浮出水面。
畫中的少女肌膚白皙,脖頸左側(cè)靠后背的位置,有一顆細微的黑色小痣——原來她這里長著一顆痣,她自己一直都不曉得。
阮鯉不禁把手反過去摸了摸自己的后頸那顆痣的位置,耳根微微發(fā)紅。
她終于曉得他為什么總是站在書房的這面墻跟前,盯著這幅畫出神了,以前她只能看見這幅畫的背面,一片空白;如今終于知曉了它的內(nèi)容。這是寧絕回來以后,親手畫下的她的小像。
阮鯉怔怔地看著那副畫,畫中的她在水中浮沉,裙衫也如水草一般離開身體在水中舒展,變得幾近透明,顯出窈窕曼妙的身體線條。
那天我穿得有這么少嗎?她咬了咬唇,再朝那副畫看去,有點恨不得把它摘下來藏起的感覺。幸好他沒有畫出她的正臉,也沒有題字落款,才令她不至于那么羞愧。至少,除了他們彼此之外,誰都不會曉得這畫中的少女是何人。
她心中有絲微微的煩亂,離開那面墻回到書案邊繼續(xù)閱讀,卻怎么也讀不進去了,那副畫像是一面發(fā)射光芒的鏡子照著她,讓她不安羞愧,忍不住去看,又不敢把它拿下來。
就好像自己的隱私被冠冕堂皇地公示于眾,不穿衣服地被暴露在他視線跟前……
想到他幾乎日日都會在這里面對這幅畫的情形……
她幾度沖著那副畫站起來,又坐回原位,雙頰通紅,把書簡往案上輕輕一拍:真是太荒唐了!
這輕輕地一砸,把桌上的紫檀木雕筆筒給震倒了,幾支狼毫小楷窸窸窣窣掉下桌案,她正要彎腰去撿,卻發(fā)現(xiàn)筆筒里倒豆子一般滾出許多物事,熒熒生光,屋子頓時亮了一些。
竟是數(shù)十枚珍珠,顏色有銀白、淡黃、透紫、玫瑰、亮黑……顏色各異,可是大小幾乎均等,光澤品相均是上上之物。
這些大小,都跟那天在邙山山洞中他拿到她的耳環(huán)的珍珠大小相似。
他說過:改日再賠你一個。她沒放在心上,以為他也忘了。
阮鯉并不知道,自邙山一別,他回到洛陽,便養(yǎng)成了收藏珍珠的習慣,他本權(quán)勢在握,屬官們以為他有此嗜好,紛紛投其所好進貢各式各樣的珍珠,東海南海的珍珠,河海珍珠……但是他只要一種大小,其他不收。能夠剛好穿入她的耳墜耳托的大小。
他把這些東西隨手扔在這里,大概也沒想過會再和她重逢。如同隱秘地保存著他心底某種特殊的情感,卻又謹慎而小心地將之埋藏。
阮鯉心念一動,再次抬起頭,看看墻上的畫像,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她仰著頭想了一會兒,把案上的物件照原來的位置收拾擺好,端起燭臺走到書柜前面,打開了機關。
石門一聲隱隱震響,暗室被阮鯉的燈照亮了,露出冰冷青色的地面。
床上沒有人,桌跟前也沒有,她轉(zhuǎn)過身,燭火在手中輕輕晃動。
他靠坐在墻角,一條腿向前伸著,閉目休息。
室內(nèi)寒氣侵體,他卻毫無聲息。
她把燭臺輕輕放在地面,靠近他,探了探鼻息,均勻平緩。又捏了捏他的手腕,發(fā)現(xiàn)他四肢冰冷,但是心呼出來的氣滾燙,想來是受著不少的煎熬。
他忽然睜開眼睛,漆黑沉靜的眸子邃如古井,看著她。
她有一絲慌:“寧大人。”
“天亮了嗎。”
“還沒有。二更剛過!
“那你進來作甚么。”
“我……你見過我爹了嗎,他還好嗎?”
每天她都要問一遍,今天的她其實已經(jīng)問過了,阮山虎雖然被批準卸任中尉,可是仍然行使司隸兵權(quán),被太后的眼線盯守,不得離京。
寧絕神情不為所動:“倒底什么事!
“你能幫我把爹爹送出京城嗎?”
他很輕地嘖了一聲,目光收回來,反手彈了一下食指和中指的關節(jié):“跟我提條件?給我個幫你的理由。”
“只要你幫我做這件事,我什么都可以答應你,什么都……給你。”
她輕輕咬住唇——她從他留下的蛛絲馬跡里,多多少少看出了一絲他對自己的企圖心。
如果可以利用這一點自保的話……
他忽地一聲輕笑,斜睨她:“看來阮小姐也挺會待價而沽的啊。你跟薛康也這樣交易么?”
“你!”
他的右手撥弄了一下她的頭發(fā)絲,在手把玩著,口中淡淡:“既然是交易,就得有個交易的樣子,你明白么?”說罷抬起眼盯著她看,眸光漸冷。
突然,他猛地將她拽入懷里,鉗著她的腰在地上翻了個身,壓住她。
“你能給我什么呢?這副美麗的身體嗎!彼f著,面含嘲諷似地微笑,好似一邊說,一邊趨于思考,緩緩疊上她的嘴唇。
他的唇滾燙,眼神卻冰冷。
他的吻一向貪婪兇狠,似是掠奪著她所有的空氣,目光卻在以審視的態(tài)度觀察她的反應,手慢慢松開她的腰帶。
她胸口起伏,缺乏經(jīng)驗的她只能不停地從他的掠奪中尋找喘氣的空隙,呼吸的幅度也漸漸粗重,冰冷的暗室內(nèi),身體卻熱了起來。他的手突然伸進單衣,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向上游移,像一尾魚在水中掃過她的身體。
她觸電般繃緊身體:“唔……”他不給她機會叫出聲,用舌頭堵住了她。
隨著親密漸深,她的呼吸聲音越發(fā)煎熬忍耐,衣衫褪到了肩頭,黑發(fā)散亂地遮在胸口。
這時候,胸口一涼,他撐著地面離開她,俯視她的身體。
阮鯉頭腦昏沉,又陷入復雜的情緒之中,惶惑地護住胸口看向他。
他唇含冷笑,雙目深邃:
“看見了么,如果我要你的身體,早就可以得手了!
不知道為什么,被他這樣地看著,聽他說這樣的話,竟然比落入薛康手里當時的恐慌和痛苦更甚百倍!
她屏住了呼吸,也屏住了眼淚。告訴自己,沒有什么是豁不出去的,她幾次經(jīng)過鬼門關,幾乎失去了一切,現(xiàn)在,為了生存,只要能夠利用的東西,她一定都要利用!
她調(diào)整了呼吸,朝他露出一個嫵媚、誘惑的笑容:
“只要你肯幫我,我就是你的……”
她酥胸微露,長發(fā)凌亂,雪白的身體仰臥在青灰色的地面上,有著極為撩火的吸引力。
此情此景,卻使得他冰冷的眼眸卻閃出震怒:“阮鯉,你還不住口?”
“……”
他的情緒爆發(fā)似的炸了:“你有什么資格同我談交易?阮鯉,我讓你離開,你偏偏不走;你為何不找一個地方靜悄悄死了呢?省得我為了你心神無寧,省得我為你牽腸掛肚!”
他把她按在地上,動彈不得,近乎咆哮地在她耳邊低嘶。
她呆住了,他冰冷的手按在她滾燙的胸口,像一塊冰塞進心里,冰冷擁堵,令人不知所措。
“你還跟我來談交易……呵呵。冷笑,我要的你給得了嗎?你給得起嗎?”他冰冷的語氣里,竟有一絲自嘲,一絲哀戚。
“寧絕,我愿意效忠你!
他抬起左手,撩了一把自己的鬢發(fā),緩緩吐出一口氣,情緒恢復到冰冷平靜:“我不需要你的效忠!
無力的口氣中,竟能聽出一絲自嘲和無奈。
他要的是這里,他的手緊緊按住的地方,她的心。
他從自己身上爬起來,她跟著坐起,把衣裳重新整理好,只是被他撫摸過的心口,殘留指尖微涼的觸感,久久不能褪去。
他扶著額頭,坐在一旁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日心里頭念著的是誰,你是不是一直在煎熬,在思考,我為什么把你留在這里,我想得到什么,想利用什么?你永遠也思考不出來!
因為你,根本不明白我的心。
哪知道,下一刻,阮鯉哭出了聲音:“寧絕,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是不是?”
他微怔,回頭來看她,見她把臉埋進膝蓋里,長發(fā)隨著搖頭而微微晃動,長發(fā)散亂在身后抽泣:“你不該這樣,我不信,我不信!
“……”
她抽泣:“我不信。你喜歡我?你不可能喜歡我,我也不可能喜歡你。”
她情愿被單純地利用,也不愿意付出感情再一次被背叛。前一世他殺了她,已經(jīng)被命運寫好的結(jié)局,她怎么可能再一次去自投羅網(wǎng)。
“……”
“你不明白,我們是不可能的……”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無比清醒,卻抑制不住眼淚滾落。她是渴望有一個人愛護自己,信任自己,可是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他,“你不能喜歡我,我也不能喜歡你!
她的雙手被他掰開了,雪白的小臉哭得通紅微腫,眼淚婆娑,她還使勁地搖頭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聲音輕軟而聒噪,聽得他心煩,于是他傾身過去,用舌頭把她的嘴堵上了。
這一回,她沒有違心而生澀地回應他,也沒有緊張害怕地去抗拒,她閉著眼睛,感覺到了那個分外纏綿的吻,他像在對待一件至臻至美的精細食物,一寸寸地品嘗著她的味道。這個吻力度溫柔得恰到好處,極大地撫慰了她不安的心。他一邊吻她,一邊輕輕地撫摸她的頭發(fā),像是耐心地在哄一個襁褓中的嬰孩。
她止住了哭泣,感覺呼吸柔和,身體化作一灘水在他懷里軟了下去。忽然,嘴唇一痛,竟然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她一個激靈,哆嗦著推開他,摸了摸唇瓣上的鮮血。
他看著她笑,朝出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是不可能,我都已經(jīng)開始有點恨你了。出去吧!
她怔忡地看著他,猶豫不解。
他皺了皺眉:“還不走,還真想留下來陪我做下去?”
她抹了抹嘴唇上的血,有一絲絲疼。忽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藥癮犯了。”
他點點頭:“你出去吧,天亮了再叫我。別再說什么交易,我不會和你做交易!
她聽見最后那句,從門口回轉(zhuǎn)身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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