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意動
“幻覺”的手指已經(jīng)挑起了她身前的畫,微微俯身,一縷披散的墨色長發(fā)墜在她的案前,在他起身之際,孟宓猛地伸手一抓,桓夙被扯地頭皮生疼,凜然道:“撒手!”
他直起身的動作才做了一半,素帛還被他的長指挑在手中,孟宓漲著臉,“不放,把畫還給我!”因著是幻覺,她愈發(fā)肆無忌憚。
可是這縷頭發(fā)捏在手里的質感,有些滑,捻起來又粗糲得磨手,真實得讓孟宓嚇了一跳,半信半疑地問:“你,你怎么會來?”
他要是答不出所以然,那就是假的。
桓夙長氣一吐,冷笑道:“你膽子大到不把孤放在眼里,孤不能來興師問罪么?”
她什么時候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孟宓怏怏地把手撒開,桓夙哼了一聲,這條雪白的絲帛上,細筆描摹著一張圖,他正襟危坐于桌邊,五官和裝束一眼便可看出來是他,桓夙忽然又勾出了微妙的唇弧,在孟宓憂心惙惙陰云密布之時,桓夙忽道:“你,為何摹孤的肖像?”
孟宓低著頭接受審判,心里飛快地撥算著,這個大王不同尋常,他和平日里的冷漠疏離太不同了,而且他會笑,就算不是幻覺,那也是中了邪了,她小聲道:“練手的!
“怎么不拿旁人練手?”桓夙將那輕薄似云的絲綃掂了掂,“你不知道在楚國,唯獨孤的畫像不可流傳于世,凡有人擅自作畫,要受車裂之刑?”
車裂!
孟宓讀了那么多書,知道這是車裂就是五馬分尸處以極刑!她嚇得一屁股跌倒,桓夙已經(jīng)側身,將絲帛扔入了火缽里,吐著信子的火苗騰起來,將那卷未完成的畫吞沒了。
她臉色煞白,但也確認了,他不是幻覺。孟宓震驚地仰著頭,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冒犯了他,犯了死罪。
桓夙繞過她面前的梅花小幾,托起她的下巴,溫軟如脂膏的一團,削尖如蔥根的手指抬起來似想反抗,然而眼眸里又冒出幾分異樣,后來死心頹然地放下來了,桓夙沉聲道:“你老實回答,不然逃不掉!
威脅到性命的時候,孟宓一時慌張,順著他的話張口就答:“因為、因為我喜歡大王!”
桓夙的手指僵住了。
俊臉騰起一朵可疑的紅,飛快地聚起來,又散如浮云塵霧,他的手抓住她的肩,眼睛亮得嚇人,“你再說一遍!
“我……”孟宓說不出來了,剛才差點咬到了舌頭。
楚侯的眼睛這么亮,這么熱,她是第一次見到,他像一個毛頭小子一樣莽撞冒失地抓著她的香肩,像在逼她,又像在追求她,孟宓舔了舔唇,一個字都沒有說。再喜歡,也不能說。
何況,也只有那么一點點。
桓夙并不失落,雖然沒有聽到他想聽到的聲音,他還是珍之重之地把孟宓抱了起來,孟宓早就被嚇得腿軟,一動都不敢動了,只能謹慎地窩進他的懷里,他的胸膛震了震,發(fā)出幾個笑音,孟宓臉都紅透了。
除了孟老爹,還是第一次有個男人把她抱起來,跟他貼這么近。
他也才十七歲,可是這雙臂膀已經(jīng)足夠堅實有力,孟宓聽到沉重而又急促的心跳聲,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他的,跟著身體一軟,倒在了床褥里,他微涼的唇很快火熱,落在她的鼻梁上,孟宓捏著拳放在腹部,阻隔著他們的肌膚相近,卻還是被吻得軟成一汪水,睜了睜明眸,不解地看著有些忘形的楚侯。
她們楚女對童貞看得不重要,連男人都不介意自己的妻子嫁來時已非完璧,孟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她一點都不排斥他的過分親近,雖然有點害羞。
桓夙摸她的頭發(fā),光有些暗,看不清他的臉色,孟宓聽到他說:“你喜歡孤,所以先前跟孤玩的都是欲擒故縱的把戲,對么?”
孟宓:“……”
她們國君的想象力比其他國君要豐富百倍,自信也強過百倍。孟宓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話,微窘地絞著手指,訥訥不發(fā)。
“你不想說也罷,孤終究是逼出你的真心話了!彼痈吲R下地俯瞰,神色自傲。
孟宓:“……”
她以為把苗頭藏起來不被人發(fā)現(xiàn)就好了,她不是真遲鈍,對一個人有什么樣的感覺她也不是一點都不能察覺,她想說一些半真半假似是而非的話讓他迷惑,可是桓夙偏偏深信不疑地當真了。
孟宓激紅的臉燙手得像一團火,身后的絲帛已經(jīng)燒得只剩下殘渣了,這時遠處傳來沉重的鐘聲,已經(jīng)到時辰了,桓夙不自然地爬下床,正了正衣冠,孟宓小心地拉上被子蓋住身體,警惕地看著他。
被她三言兩語地攪和,他的心情反倒有所好轉,摸了摸她的頭,“孤下次再來!
孟宓猛點頭。
能伸能屈的賣乖讓桓夙大悅,竟然破天荒笑出了聲,“孤越來越喜歡你了!
孟宓:“……”
她乖巧地笑,其實已經(jīng)緊張得全身出汗;纲淼降撞皇且话闳,她怎么把主意和心思動到他的頭上,不是太深的喜歡,就像對一般的貓貓狗狗都是一樣的,還遠遠不及到嘴邊的美食?墒牵涞纳倌辏紶枱霟釢L燙的體息,方才險些灼傷了自己。
濃郁的男人味,現(xiàn)在還漂浮在鼻翼兩側,一伸手都能抓一捧下來。孟宓險些又紅了臉。
小包子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他們大王今日格外與眾不同,出門時臉頰有一縷不自然的微紅,他心領神會,佝僂著腰等大王下臺階,桓夙一句話也不曾留,只是唇畔微染薄紅,那正經(jīng)的不疾不徐的腳步竟然比平日輕了不少。
“大王,那個——”
欲言又止讓桓夙心煩,“說!
“駱小姐在漱玉殿等您很久了!
桓夙忽地頓住身,戰(zhàn)戰(zhàn)兢兢跟在他身后的小包子險些傾身撞上她,桓夙忽地冷臉,“孤不回云棲宮了,你找個人告訴她,讓她父親來把她領回去,孤的楚宮雖然大,但也不需要她!
小包子唯唯諾諾,只有答應。
桓夙的廣袖下滑落了一卷絲帛落在掌心,他怎么會真燒了她的畫?何況畫中人是他,自然是要留著的。
不曾想這位駱小姐的脾氣大,不比孟宓是個軟包子,桓夙一席話讓她臉色大變,雖然沒有說什么,但回去便寫了封信給駱谷,讓他找機會見見桓夙,只不過暫無回音。
駱搖光心情不好處散步,一路穿行疾走,繞過云棲宮外翁蔚的竹林,綠光疏影里,少女的衣擺微漾如蝶,發(fā)香如蘭,忽地聽到身后的聲音,一轉身,恰好撞上一堵胸墻,那人穿了襲鎧甲,她捂著吃痛的鼻,大怒:“你是何人!”
狄秋來微窘,他在外宮巡視,不甚今早,十一公主落了一只紙鳶在內院的樹梢頭,她急壞了,非要自己前來撿,十一公主才豆蔻之年,又得嬌縱慣養(yǎng),養(yǎng)出了一副刁蠻胡為的性子,這么大了卻還是哭鼻子的年紀,被纏得無奈,狄秋來只得背著大王偷偷入內院拾紙鳶。
本決意撿了紙鳶便走,豈料撞上這個疾行的女子,險些以為是刺客。
可是她轉身,狄秋來才發(fā)覺竟然是個絕色女子,一時忘懷所以,雙目發(fā)直,愣愣地動都不能動了。
駱搖光見他手里拿著一只蝴蝶紙鳶,又一副見了美人走不動路的下作癡樣,以為是和宮中侍女私會的輕浮放蕩甲衛(wèi),正愁氣沒處使,一腳踢在狄秋來的小腿肚上。
但能征善戰(zhàn)、驍勇超群的狄將軍紋絲不動,她這一腳宛如泥牛入海,駱搖光反倒踢得腳疼,咬了咬唇瓣,叱道:“還不快滾,仔細我稟告王上,治你的罪!
狄秋來的癡怔變成了震驚,沒想到她是桓夙身邊的人,這下再也不敢動分毫旖旎的心思,對駱搖光行了個禮,道謝:“多謝!
也不敢再問她如何稱呼,便匆匆掉頭而去。
這個男人生得蕭肅軒舉,絲毫都不想偽面小人。駱搖光有些好奇他的身份,曖昧不明地笑出了聲,心情莫名轉好起來了。
狄秋來低聲喘氣,走到十一公主身后,郁郁蒼蒼的一片松林,十一公主臉色潮紅地撲著雪地上的雀兒,入冬之后,地面時有積雪,鳥雀被餓得落到地面啄食,也無力飛起,十一公主撲得正歡,狄秋來無奈,只怕她已經(jīng)忘了紙鳶這回事。
聽到有人踩在雪上沙沙的腳步聲,十一公主好不容易靠近的雀兒似有所察,撲通一下振起翅膀飛遠了,十一苦著臉轉身,見到狄秋來,當即嬌氣發(fā)作,“你賠我的鳥兒!”
狄秋來失語,不知該怎么接話。
十一見他手里攥著一只紅蝶紙鳶,想到正是自己落在內院樹梢上的一只,又笑逐顏開,忘了鳥兒上來討紙鳶,豈料東西才抓上手,忽然敏銳地嗅到了什么氣息,狄秋來眼見到公主臉色一板,怒道:“你方才去見了誰?”
狄秋來一怔,十一愈發(fā)覺得不對了,她逼近過來,又細細嗅了他身上的脂粉味,如蘭如麝,不知道是哪里來的狐媚女人,敢勾引她看中的男人,十一大為惱火,“快說到底見了誰!”
原本打算忘了的緣分,被十一這么一鬧,卻不自覺地又想起了那個行色匆匆的綠裳美人,如絕世遺珠,如松齋清露,云堆翠髻,肌白如雪,單薄的身上有一縷香霧隱約,他想到她的第一時間,便同時想到他是王上的女人。
那是碰都不能碰的,他一時悵然。
十一沒有等到回答,但單單觀察他這臉色,也知道了七八分,一時惱恨不已,決心找到這個女人必予嚴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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