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逃不了的。”薛燦垂眉輕笑。

　　雅苑幽靜美好，薛燦也是留戀不舍,幾番回首,薛燦才艱難的離開。

　　鷹都

　　和關(guān)懸鏡料想的不錯，櫟容和薛燦離開皇城不過半月，湘南紫金府就給殤帝和太保府呈上了小侯爺即將娶親的帖子，帖子上說：薛小侯爺二十有二,早到該婚配的年紀(jì)，與陽城殮女櫟容情投意合，愿娶櫟容為府上正妻，望皇上與太保大人準(zhǔn)予。

　　戚太保看清帖上每一個字,拍著粗掌狂笑不止,堂堂紫金府的繼承人，放著貌美如花的皇親貴女不娶,竟然看上一個…面容奇特丑陋的鄉(xiāng)野女子，還是…做著晦氣卑賤行當(dāng)?shù)摹瓪毰��?br />
　　——“哈哈哈哈哈…”戚太保終于笑夠,把帖子遞給孟慈，“難不成，是薛燦有暗疾？娶不了名門之后,只有和這個鬼手女惺惺相惜？是,一定是，老夫還說病秧子薛少安生了個英武兒子，哈哈哈哈，英武？薛少安病在面上，他兒子薛燦，是暗疾，那是暗疾吶。”

　　孟慈看過帖子，眼珠動了動也是有些費解，“鬼手女殮術(shù)無雙倒是不假，但…紫金府的小侯爺…娶這樣沒有身份地位的女人為妻…精明如辛夫人，也答應(yīng)？”

　　戚太保詭異笑著，示意孟慈走近些，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眉頭一下一下挑動著，“畢竟不是親生的，辛婉面上對這養(yǎng)子親厚，背著卻不過如此，殮女晦氣，辛婉一定是想折了薛燦的運數(shù)。哈哈哈哈哈哈”，戚太保只想為自己的機智擊掌叫好。

　　孟慈收起帖子，若有所思道：“紫金府不與貴族權(quán)臣聯(lián)姻，這兒媳恐怕連親人朋友都沒幾個…看著讓人難以理解，但對朝廷來說，倒是…不失為一件好事。”

　　——“哦？說來聽聽。”戚太保饒有興趣。

　　“紫金府坐擁金礦，要是和意欲對朝廷不利的世家親貴結(jié)親，豈不是大大的兇險？”孟慈捻須幽聲道，“國庫空虛，和姜國一戰(zhàn)到現(xiàn)在，要不是有薛家烏金支撐，朝廷連自保都難，更別提讓百姓安居。要是沒了紫金府，外患還沒起，內(nèi)憂就蠢蠢欲動…娶鬼手女，真心實意也好，敷衍了事也罷，對咱們，對朝廷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有些道理。”戚太保猛拍案桌，“怪不得懸鏡心思細(xì)密，跟著孟慈你這些年，真是歷練了不少。那老夫就讓皇上送份賀禮給薛家，就當(dāng)是…承認(rèn)了薛燦和鬼手女的婚事。有趣，真是有趣…”戚太保狂笑又起，“老夫想起鬼手女臉上那道疤…孟慈你說，洞房花燭夜時，薛燦是不是得吹熄所有的蠟燭…哈哈哈哈哈哈….”

　　孟慈跟著笑了幾聲，雖然還有些沒有想透徹，但孟慈覺著…區(qū)區(qū)一樁不起眼的婚事，應(yīng)該…也掀不起什么浪頭吧。

　　慈福庵里，

　　關(guān)懸鏡也看到了紫金府送來京城的帖子，他是為櫟容高興的，薛燦能給鬼手女櫟容侯夫人的尊貴名分，換做自己，又能不能在皇城大大方方的給櫟容作為女子所有的榮光？

　　關(guān)懸鏡自嘲一笑，想到櫟容沒幾天就要和薛燦成親，執(zhí)著茶盞的手嘎然頓住，眼中又涌出些傷懷。

　　——“懸鏡今天是怎么了？”凌昭伸頭笑看兒子，“從過來到現(xiàn)在，沒一會兒就兩眼直發(fā)愣，魂不守舍的。”

　　關(guān)懸鏡釋出一口氣，“櫟容…要和薛小侯爺成親了，呈報皇上的帖子今天已經(jīng)送來…”

　　“噢？”凌昭笑出聲，“又是那位櫟姑娘。”

　　“娘怎么還笑上了？”關(guān)懸鏡嘆了聲，“我沒能留下櫟容，您應(yīng)該替兒子覺得遺憾才是。”

　　“櫟姑娘那時能跟著薛小侯爺去湘南，人家就一定有勝過你的地方，你求而不得也是正常。”凌昭輕松道，“緣分天注定，你也別太執(zhí)著其中。”

　　關(guān)懸鏡點頭道：“薛燦有男子擔(dān)當(dāng)，他會善待櫟容。”

　　凌昭才要添些茶水，見兒子嘴上釋然，但眉間還有些惆悵，眨眼又道：“都說了不再執(zhí)著，怎么看著還是有心事？”

　　關(guān)懸鏡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對母親傾訴了出來，“他倆離開時，我也猜到好事將近，櫟容答應(yīng)我，一定會請我去喝她和薛燦的喜酒。但…”

　　凌昭歡暢笑著，指著兒子道：“我兒看著俊武，性子倒是比女人還細(xì)膩。一定是沒有喜帖給你送來，你啊，人家也許就是隨口說句，皇城離鷹都山高水遠(yuǎn)，櫟姑娘真送來喜帖，還不是要麻煩你？”

　　“櫟容不是說笑，我倆既是朋友，哪有隨口一說？”關(guān)懸鏡被凌昭笑紅了臉，“娘，我真懷疑是不是您親生的，您話里沒有一句幫兒子，倒是笑話的緊。”

　　凌昭屏住笑，“那你到底想不想去湘南？”

　　——“想。”關(guān)懸鏡沉下聲音。

　　“那管他有沒有喜帖？你雙腿又沒被人捆住，想去就去。”凌昭蹙眉，“想做卻不敢做，還是不是我兒子？”

　　“想，卻又不想…”關(guān)懸鏡目露糾結(jié)，“我想去看櫟容出嫁，多喝幾杯喜酒。但…湘南紫金府…隱隱藏著疑團未解…我要真去了，又怕有意無意查出什么，擾了人家的安樂。”

　　“你性子優(yōu)柔想的又多，我要是櫟姑娘，也選旁人不選你。”凌昭有些生氣，把茶壺按在了桌上。

　　關(guān)懸鏡凝視著桌上的茶盞，他想到那晚的櫟氏義莊，也是一杯茶，斷了自己和櫟容的緣分…

　　——你性子優(yōu)柔想的又多，我要是櫟姑娘，也選他不選你…

　　關(guān)懸鏡噌的站起身，俊雅的黑目露出難得的血性，他按住腰間的劍柄，轉(zhuǎn)身道：“湘南路途遙遠(yuǎn)，怕是有陣子不能來看娘，娘自己保重。”

　　凌昭憋忍住笑，淡淡道：“庵堂清靜什么都不缺，不用你惦記。”

　　關(guān)懸鏡一個跺腳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屋里的凌昭笑得前仰后合，覺得逗趣兒子也忒有意思了。

　　太保府

　　——“聽說你向大理寺告假去薛家？”戚太保捋袖蘸墨，在鋪好的紙卷上大筆揮上，“區(qū)區(qū)幾日，你和薛燦也有交情？”

　　“是鬼手女。”關(guān)懸鏡坦蕩道，“她接二連三幫我，于情于理我也該喝她這杯喜酒。”

　　戚太保頓住畫筆，凹目意味深長的在關(guān)懸鏡臉上打著轉(zhuǎn)，“幫你？替朝廷大員入殮，是她一個殮女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莫非…”戚太保鬼氣一笑，“你和薛燦一樣，也對破相的女人另眼相看？”

　　“爹。”戚蝶衣大步流星走了進來，“不過就是去喝杯喜酒，有什么好揣測的？”

　　“蝶衣來了。”戚太保啞下聲音，蘸上水墨又洋灑涂抹，“爹正想留下懸鏡，你難得在家里多待些日子…”

　　“爹要硬留下人家，又有什么用。”戚蝶衣捻起發(fā)梢，幽幽瞥了眼站著的關(guān)懸鏡，“關(guān)懸鏡喝了喜酒回來，在他心里就是還了鬼手女的情分，這是好事。”

　　戚太保似乎聽懂什么，淡眉揚起少許，戚蝶衣上前幾步，對他點了點頭，眸間含著懇求。

　　“那就…”戚太保狠狠按下一筆，“準(zhǔn)了。”

　　關(guān)懸鏡有些驚訝，戚蝶衣對他挑了挑眉毛，唇角揚起得意的笑容，“多謝太保大人。”

　　“進了太保府，也不用一口一個大人那么生分。”戚太保吹了吹墨跡未干的畫卷，起步走近關(guān)懸鏡，掌心重重的壓在他的肩上，“我與你爹交情匪淺，你和戚家親近，他在天之靈一定很高興。沒事就多來太保府走動，蝶衣常在軍營，鷹都也沒有什么朋友，多陪陪她。”

　　關(guān)懸鏡身子不動，低低應(yīng)了聲。

　　戚蝶衣唇角笑著，又道：“朝廷也少有人去湘南，關(guān)少卿這一趟…是不是該算作是替朝廷去？”

　　戚太保若有所思，撫須點頭道：“湘南偏遠(yuǎn)，朝中的確許多年都沒有人過去拜訪…薛燦大婚，老夫之前也沒放在心上，聽你這么一說…懸鏡倒是可以替朝廷送份體面。”

　　“那不最好？”戚蝶衣沖關(guān)懸鏡得逞一笑，“您可以讓皇上封關(guān)懸鏡做特使大臣，禮物送到，薛家也會對您和皇上感恩戴德，豈不是兩全其美？”

　　關(guān)懸鏡知道，戚蝶衣是怕自己一個五品少卿在紫金府受了冷遇，特使入湘南，薛家一定是不敢怠慢。

　　關(guān)懸鏡愁緒又起，不知道戚蝶衣的提議到底是幫了自己，還是…

　　“蝶衣聰慧。”戚太保哈哈大笑，“老夫明日就去奏請皇上，懸鏡小小少卿，得他個特使大臣又如何？妙哉妙哉！”

　　話說完，戚太保轉(zhuǎn)身走向案桌，指肚按畫見墨跡已經(jīng)干透，提起畫卷對女兒和關(guān)懸鏡招了招手，“來看看老夫要送給薛家的賀禮，如何？”

　　戚蝶衣饒有興趣的看去，見畫上是兩只頸脖相繞的鴛鴦，再細(xì)細(xì)一看，大些的那只好像少了樣什么…“咦，爹…您是忘了給這只點睛了么？”

　　關(guān)懸鏡面色一沉，沒有開口。

　　“傻女兒。”戚太保張狂吼道，“這只，原本就沒有眼睛。”

　　戚太保卷起畫遞向關(guān)懸鏡，沙啞道：“替老夫裝裱起來，送去薛家。老夫墨寶，紫金侯夫婦一定會看得比他家的金山還要貴重，哈哈哈哈哈…”

　　關(guān)懸鏡接過鴛鴦畫，臉色微微發(f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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