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熙皇后
楊牧從天而降出現在后院口,看到眼前這幕,烏溜溜的眼珠子差點蹦出眼眶,“小侯爺…櫟姐姐…媽呀…”楊牧死命揉著大眼,“我一定是餓瞎了…小侯爺,你可別剮了我眼珠子啊。”
櫟容羞得緊,想起身躲開,薛燦卻不緊不慢扶起她,還悠悠理了理她衣上的灰,這才轉身去看楊牧,一臉溫情驟然變作平日的冷靜。
楊牧知道自己咋呼,畢恭畢敬走近薛燦,俯身輕幽道:“小侯爺,我的嘴嚴得撬不出縫,你和櫟姐姐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不等薛燦應,楊牧嗅著鼻子跳到櫟容身前,見著她的狼狽頓悟出來,哈哈笑了半天,“櫟姐姐,我從沒見過你這么傻的女人,煙火,你真記上心了?怎么…鷹都奸商遍布大街,居然騙到你頭上…我楊牧,明兒就陪你去掀了他攤子…”
“是你逗弄櫟容?”薛燦臉色陰下。
楊牧還想笑,忽然看見櫟容被白布裹著的手,咿呀一聲有些緊張,“櫟姐姐,我也不知道…我想什么說什么,怎么敢…逗你…”楊牧拉了拉櫟容的衣袖,露出孩子的懇求,“櫟姐姐幫我說句好話,小侯爺若要罰我…”
櫟容哼了聲,朝楊牧晃了晃傷手,楊牧咧嘴一笑,閃到櫟容身旁,低聲道:“雖然沒放出個花來,但卻結了一樣的果子…櫟姐姐,還是你欠我的。”
“夠了。”薛燦拂袖坐下,“誰剛剛嚷著餓瘋了?”
——“我,我。”楊牧急急坐下,迫不及待夾起只山雞腿,一口咬下滿嘴流汁,美的半晌說不出話來,咽下最后一口,才愜意的抹了抹嘴,“鷹都的吃食文氣又無趣,還是大口吃肉來的過癮,看來…”楊牧嘿嘿笑著,“不光是我的主意,櫟姐姐的鬼手功勞更大。”
——“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櫟容戳了戳楊牧的腦勺,腮幫子又紅了些。
薛燦注視著狼吞虎咽的楊牧,等他吃飽了些,才問起他怎么也過來鷹都,“夫人讓你來找我?還是…你不安分自己跑出來?”
楊牧垂下眼,“府里有我沒我都是一樣,大小姐陪著侯爺去了礦堡,謝君桓綺羅也不知道躲在哪里,幾日都看不見…人人當我是個孩子,晃著又惹夫人不高興,我琢磨著,也只有小侯爺待我最好,這不,就來找你,還有櫟姐姐…”楊牧胳膊肘碰了碰櫟容,“小侯爺身邊哪能沒個得力的幫手…”
“幫手?”櫟容噗哧一笑,“你不壞事就好,說說,怎么個幫法?”
楊牧撓了撓頭,死命想著什么好讓薛燦留下自己,再想想自己好像確實是成事不足,臉一紅也不再多話,埋頭扒著飯,大氣也不喘。
吃飽喝足,楊牧抬起頭,想起什么道:“小侯爺,你聽說了么?太傅宋敖死了。”
——“宋太傅…”薛燦黑目微動,“他前天還在集口監斬姜人,怎么忽然死了?”
“我白天溜達,在西街嗅見一股子血腥氣,就好奇過去探探,看見不少穿大理寺官服的人,還看見…”楊牧瞥了眼櫟容,“還看見了關懸鏡。太傅府被圍得水泄不通,尸首抬出的時候,我遠遠看見耷拉下一只手…那只手…”
——“手怎么了?”櫟容好奇。
楊牧喉嚨動了動,“那手枯皮貼骨,白的像紙卷…還有,抬尸的兩人,好像壓根沒使著力氣,我瞧著,似乎風大些就能刮跑那位宋太傅…瞧著,也不像是一具完尸…”
——“血腥氣在街上都聞得到?”櫟容咋舌,“看來這位大人流了不少血。”
“枯手輕尸,膚白如紙…”薛燦低嚀著,“鷹都兇案連連,并非吉兆。”
楊牧打了個哈欠,“趕了幾天路,困得不行,不像你倆,眼大又有神,對看幾夜都不帶眨眼的,佩服!”楊牧走出后院,還不忘回頭對櫟容擠了擠眼睛。
櫟容抿唇一笑,扭頭見薛燦俊美微鎖,聽到宋太傅的死訊,好像涌上心事。櫟容也見到那人在刑場上的冷血,幾十顆姜人的腦袋滾落在地,那位大人唇角蘊著快感,鮮血濺上官服都毫不在意。
薛燦也在不遠處,負手遙看著刑場上的一幕幕,又如一陣風一樣轉身離開。
櫟容試探著道:“宋太傅,你認得?”
薛燦沉默片刻,既已衷腸相訴,視對方為可以相守走下去的人,也沒什么需要瞞著櫟容,薛燦點了點頭,深目望向北方。
——“殤帝下令攻姜前,宋敖親筆撰寫了一篇《伐姜檄》,檄文歷數姜國罪過,昭告天下人,周國攻姜是替天行道。”
——“《伐姜檄》?”
——“姜祚之將盡,北土之興衰;藏富包禍心,窺神竊寶器。帝君文武皆不作,惑主狐媚亂春宮;姜岳欲崩塌,周云怒叱咤,千古之域,必盡歸之!”
薛燦一字一字背出,近十年過去,薛燦還記得父親在自己耳邊念出《伐姜檄》時的表情,太子虔仰頭大笑,“藏富包禍心?窺神竊寶器?周人狼子野心,為滅我大姜,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千古之域,必盡歸之?姜人如星星之火,何來盡歸?”
櫟容垂眉復述,她雖然不通文采,但《伐姜檄》寫的倒也不難懂,無非就是說姜國君主不作為,寵幸后宮狐媚子,周軍是正義之師,拯救世人來著…
但其中兩句,櫟容怎么琢磨也不大明白——“藏富包禍心,窺神竊寶器。”
藏富?宋敖一定是來搞笑的——連櫟容都知道,北方貧瘠,姜人雖驍勇,但苦于沒有國力支撐,這才苦熬幾年還是被周國所滅,要真藏富,亡國在即也不拿出來?
窺神?這句也是荒謬——櫟老三在的時候常說,北方人憨實,牧馬狩獵安居樂業,不像周人,鬼精的要死,把爆竹當煙火賣給自己,就是最好的佐證。說姜國窺竊神位,意欲天下臣服…聽一百遍《伐姜檄》櫟容也不會信。
宋敖為說服將士和百姓支持攻姜,也是費了不少心思,檄文字字扯淡,也是個不要臉的主。安樂侯屠城,宋敖做幫兇,這倆人死于非命,也是報應。
——“藏富窺神?”櫟容搖頭,“大軍踏進姜都時,找到錢銀寶器了么?要是兩手空空,還不是打自己耳光?皇上又怎么會不責難這些用戰事耗盡國庫的人?”
“戚少鑾一眾一口咬定,姜國土地下藏著傾世寶藏,姜人狡猾,寧可寶藏永世不見天日,也絕不獻出交給周國。”薛燦忿忿握拳,眼中仇火燃起,“戚少鑾勸說殤帝一統天下,誓要姜國臣服,也是為了傳說里藏在姜土下的——雍華寶藏。”
——雍華…寶藏…
“周氏殤帝,先祖帝位是靠竊國得來,前朝獨孤皇帝的皇后周熙是天下巨富雍華府的繼承人,熙皇后絕頂聰明,在世時就看出周氏野心,她藏起雍華府可傾天下的財富,只留下一副無人能識的藏寶圖。殤帝先祖即位,找遍皇城,又找去金陵雍華府…卻都找不到熙皇后留下的雍華寶圖。”
——“皇后周熙?好聰明的女人。”櫟容由衷贊道。
“有人說,雍華寶圖被熙皇后托付給了摯友莊云燕,燕公子義薄云天,沒有做不成的事,他既然答應熙皇后守護寶藏,就絕不會落在旁人手里。百年過去,莊云燕遁世不見,雍華寶藏也成了一個傳說。雖成傳說,但百年來,尋找寶藏的人卻未曾斷過,人人都好奇,可傾天下的寶藏,到底有多少。”薛燦捻起烏金墜,“我也想過,這筆財富,是不是比紫金府的烏金還要多…”
——“世人追逐雍華寶藏,多年來收獲寥寥,唯一能被人肯定的,就是寶藏藏在姜國地下,因為獨孤皇帝生在當年的姜土之上,熙皇后摯愛夫君,天大地大,唯有富埋姜土,才可以寄托對夫君的深情。”
——“我父親身為姜國太子,也好奇傳說里藏在姜土下的寶藏,從他成年起,就一直在打探寶藏的消息,姜國貧苦,他一直希望可以找到寶藏,能夠用來富國強民,給百姓富足的生活。誰都沒有想到,竟真被他輾轉得到雍華寶圖,只要參透寶圖暗藏的秘密,就可以找到傾世雍華,姜國便能一改貧瘠,富甲可與大周抗衡。”
——“戚太保得知姜國太子已得寶圖,威逼他獻給殤帝。雍華寶藏就在姜土之下,獻出寶圖,就意味著臣服大周。姜人血性,我父親回信大周,說自己苦思許久也悟不出寶圖的奧秘,不過一張無用的奇畫,獻出也沒有意義,已經供奉在宗廟里,只求寶藏庇護姜土保佑天下太平,僅此爾爾。”
薛燦字字帶著刀子一樣的銳利,“戚太保震怒我父親對他的回絕,奏請殤帝下令攻姜,還讓人撰寫《伐姜檄》,用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討伐一個毫無過錯的鄰國。兩國苦戰數載,姜國貧苦,將士驍勇,國庫卻承受不了連年血戰…終于國破,血染姜土。”
“姜都岌岌可危,我父親決意與國共存亡。他最大憾事,就是找到了雍華寶圖,卻參不出寶藏到底藏在哪里,若能早些找到,姜國也不至于兵敗亡國。他不甘心,他決定留下寶圖,希望有一天能被姜人參透,找到可傾天下的雍華寶藏,用以召集活著的姜人,匡扶姜國。”薛燦幽望聽得出神的櫟容,她是個無辜純良的女子,偏安一隅過著平靜清苦的生活,她應該有個幸福祥和的人生,卻懵懂的跟著自己,踏上未知。
——“留下藏寶圖…留在哪里?”櫟容輕咬指尖,她開始想,若是自己,會怎么把寶圖留在顛沛危險的亂世中,櫟容眼神驟亮,“人在,圖在,薛燦,是不是?”
薛燦眼中流露出對櫟容的贊許,她長在荒野,卻有一份絕頂的聰慧,“你說熙皇后聰明,不如你來說,換做是你,你會怎么做?”
櫟容想了想,道:“紙卷上的藏寶圖,容易遺失不說,還容易被人找到。這樣珍貴的東西,我會把圖刺在最信賴的人身上,還不會把整幅刺于一人,得至少一分為二,兩人各持一半,等都逃出姜都,聚首再做打算。”
——“櫟容智謀,不輸熙皇后。”薛燦執住櫟容的手,“我能帶走你,莫非真是天意。”
“不錯。”薛燦點頭,“姜都被圍,城破不過彈指間,父親把半幅寶圖用朱砂刺在我的背上,讓一眾親貴子弟護送我出城往南走,他想我去湘南,去投奔遠嫁多年的姨媽辛夫人。”
——“姜未熱血,他不怕死,他不想茍活。”櫟容眸子閃著光,“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在宗廟斬殺數百周軍,直到最后。”
薛燦扣住櫟容的十指,“湘南紫金府,我告知辛夫人自己背上的半幅寶圖,剩下的,就是該去哪里找到另一半。”
——“你娘?”櫟容低語,“你沒有兄弟姐妹,只有你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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