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朕的后宮造反中
朕從前沒有扇人家巴掌的習慣。
小時候朕記得朕看見了父皇的后宮有娘娘扇了下人巴掌,朕還問照顧朕的嬤嬤那是什么意思。嬤嬤告訴朕說,人臉雖然巴掌大小,但是打一個人最疼的部位卻是人的臉面,挨了巴掌人家都能瞧見,腫了傷了也得成天頂著,所以這一巴掌不是打在了人身上,而是打在了心尖兒上,這一巴掌能打出來很多東西,很可能是嫌隙、是仇恨、是背叛,所以不到氣急攻心,千萬不能往人家臉上打巴掌。
風起乍寒,流轉推起朕的衣擺,朕的目光深深陷在晏熙的臉上,逆光下,看著他還是靜靜微笑,面善若菩提。
不知怎的,朕的眼睛漸漸濕了,用力眨了幾下,朕硬是把這淚水飲了回去,隨后朕一個轉身看向一旁崎嶇巍峨的假山。
寒風中,朕平靜的說道:“那么多人背叛你,朕不相信你一個都看不出來,明明能看出,為何還不將他們除去,偏偏要等到今日所以人都竭盡全力的想殺你,你是故意要朕為了你得罪一群人嗎?”
朕對晏熙的感情是十分復雜的。
朕是真心喜歡他,卻也真心的有些討厭他。
晏熙是一個沒有缺點的人。相貌傾城,身形修頎,單憑外貌就可引得不知多少女子趨之若鶩。而晏熙的脾氣恰恰也是一等一的好,對任何人都是善字當頭,朕從未見他傷害過一人,遇事又從容不迫,心境更是平和不驚。
晏熙美好的極為不真實,也讓朕時而恍惚,朕心地惡毒,貌不驚人,從上至下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優勢,他怎么就會偏偏喜歡朕。
如果說因為朕是皇帝,為利益而言,所有的嬪妃都應該喜歡朕,但晏熙卻說不通。朕與晏熙相處多年,十分了解他的脾氣秉性,若是他在乎富貴榮華,朕曾給予過他那么多,不必進宮他也會活的很好。
他不知拒絕、心靜如水的性子也恰恰讓朕討厭。朕寧愿讓他像宮中其他嬪妃一樣抱著朕大腿說喜歡朕,也不愿朕時時都在懷疑,懷疑他是不是因為不忍拒絕朕才呆在朕身邊。
究竟是他愛的深沉、愛的隱忍,還是因為怕朕傷心而愛,朕常會分不清。
“上次去了你宮中,朕的身上就粘上了醉染香,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時朕的聲音變得與平常對朝臣那般,語氣巍峨,充滿了距離感。
朕等了片刻,未聽到晏熙吐出半字。
“朕為了你都險些玉石俱焚,你呢?給朕下迷藥硬是讓朕睡了大半天,當著太后的面非要認了罪,扇朕的嘴巴,晏熙,你是朕的嬪妃,愛朕不是對朕的施舍,而是你的義務,朕若有天不喜歡你了,就會……”
朕話還沒說完,肩膀就讓人一搬,力道大得讓朕掙扎不過,又沒等朕反應過來,唇上感覺到了一片溫濕。
朕望著晏熙的眼睛,看他目如明珠,目光藹藹,被他眼神中無法形容的復雜情緒猛的揪住了心。
所有的委屈一擁而上,朕的眼淚忍也忍不了的掉下,朕怔怔看著晏熙,發現他也在悄無聲息的落淚。
晏熙的吻,極度的溫柔。剛開始小心翼翼的舔舐就已讓朕沉醉,晏熙輕柔的幾度撕磨扯住朕的唇角,讓朕忽而有些吃痛,才回神流淚看著他。
晏熙,你是不是和朕一樣也有說不出的苦衷?你是不是也真的不愿呆在這皇宮?
在這種難得的溫存之際,朕的鼻涕卻開始如脫韁野馬的奔騰,朕吸了幾下,仍止不住后,連忙推開了晏熙。
“小九,不是我不想去防范,而是無論我如何應對,終究是無法周全。與其這樣讓你受折磨,不如忘了我,小九……”
晏熙個子很高,他略微弓著身子低下頭,用指腹揉掉了朕的眼淚。
“晏熙!你說過會和我在一起,也說過會和我白頭偕老的!你不能丟下我一個在這里!你要是敢走,朕就砍了你!”朕拾起袖子擦了下鼻涕,揚手揮掉了晏熙停留在朕臉上的右手。
“才短短一年,太皇太后就暗殺我數次,”晏熙嘴角嗜著苦笑,“小九,就算今時今日我躲得過,以后我也會次次都躲得過嗎?”
朕才停住的眼淚,又被晏熙說的唰唰落下,“你不會有事,你還有朕!朕不會讓你死!絕對不會!”
朕瘋狂喊到最后,徹底變成了咆哮。
晏熙順手將朕擁擠懷里,將朕的腦袋扣在胸口,“小九,你為什么總是這么傻呢?”
朕靠在晏熙胸前,喃喃說道:“真正不懂的人是你,我整日擔驚受怕做夢都會夢見被人陷害而驚醒,日日精打細算的如何算計別人,你們卻都忘了,我僅僅是個十六歲的姑娘,我根本不在乎皇權。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會去當這個皇帝?就算如今這個眾叛親離的時刻,朕沒有受到任何的打擊,因為朕知道朕還有你……晏熙,你是朕在這個皇宮之中最后一顆救命稻草,無論如何,你都不可以有事。”
朕被晏熙抱在懷里,最后才聽到他長嘆一聲:“小九,我若不死,這輩子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晏熙就是朕心頭的那片白月光,就算晏熙嘴里的話朕都不敢確認真假,就算這其中充滿了陰謀和算計,朕也會選擇在這一刻相信他。
朕是一個普通的姑娘,朕不是神,就算有朝一日朕發現朕真的做錯了,那也只是因為朕太相信愛情。
朕叫人送晏熙回宮,并未親自送他回去,追根揭底是不愿讓宮人看到朕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模樣,朕怕朕哭的那樣肆無忌憚,以后宮里人就再也不怕朕了。
朕剛和四喜小走了幾步,四喜就偷偷給朕遞了一個帕子。
朕瞪了四喜一眼,朕剛才明明記得朕擦干了眼淚,怎么還被他看出朕哭了。
“皇上,擦擦鼻涕。”
“……”
朕一抹,果然擦出了一片濕痕,朕覺得丟臉,狡辯說道:“你看錯了,那不是鼻涕,朕是哭了。”
“……”
朕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改口說道:“不對,朕是流口水了,不是哭了。”
“……”
朕又覺得口水還不如流了鼻涕,又最終承認說道,“朕剛才是流了鼻涕,誰說朕是流口水了!”
四喜無語看向朕,“皇上,你真不改了嗎?也有可能是昨天下的雪落在皇上鼻子旁邊忘記擦了。”
“……”
朕本來打算回景和宮休息片刻,翻了晚上的牌子直接殺到某個嬪妃的宮殿吃個晚飯,可走到了一半,就又見到個小太監跌跌撞撞的跑來。
朕的腦瓜子一疼,生怕他又跌在朕腳面上大喊著“皇上不好了”,還往旁邊蹭了蹭。
沒想到小太監的視線根本不在朕身上,是偶然看見了朕才倉促行禮。
“奴才給皇上請安。”地上的雪微微融化,小太監跪了一身泥巴。
既然不是找朕,朕也沒搭理他,緩步從他身邊走過。
小太監見朕走過,連忙起身竄到了四喜身邊,咬著耳朵說了幾句后,四喜的臉色便變得十分難看。
朕停下后斜眼看著四喜,等著他處理。
四喜不敢讓朕久等,叫退小太監后,小步走到朕身邊,“皇上,澤嬪讓顏妃抓起來了。”
傾顏要抓玉敬澤?朕一天的是有多苦逼,早上處理貪污腐敗,下午翻臉掐架,到了這時候還得拯救朕的愛妃,為后宮主持公道。
真是苦逼起來的時候,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倒是這個傾顏,天天掐這個掐那個,如今肯定是耀武揚威的和玉敬澤炫耀那天晚上朕離開玉敬澤去找他,玉敬澤又是剛進宮不懂規矩,頂撞了傾顏,事情大體的輪廓朕都能猜出來,真是愁煞朕也。
四喜見朕愁得嘆了口氣,便問道:“皇上,這事咱們管不管?”
朕閉眼揉揉眉心,“澤嬪剛進宮不懂規矩,顏妃性子又那么撒潑,朕若不去定會出更大的亂子。”
四喜同情的回望了朕一眼。
朕終歸是和太皇太后斗法太過疲勞,走了一會有些挺不住,就聽四喜的,坐了帝輦。
從登基到現在,朕鮮少坐過那玩意。一是朕每次坐上帝輦都會想起體態豐滿的太子,不想與他的體型一樣,共赴黃泉。二便是坐上這個帝輦也著實顛簸,每坐一次都會顛的朕口吐白沫。
朕不知是何時睡著的,靠著閉了會兒眼就到了傾顏那。
四喜喊號子的時候,朕已經走到了門口,沒等傾顏出來接駕就直接推門而進。
朕抬眼看見殿內的陣仗的時候的確被嚇了一跳,傾顏宮內零零總總的奴才算下來似乎全部到齊,各個表情凝重、略有不安,燈罩子也全都擺了上來,烤得人臉通紅。
今日傾顏的內殿里燒的爐子應該是上等的紫檀,處處飄逸著淡香。
朕左顧右盼晃晃悠悠的落座后,才發現玉敬澤的不對勁。
應該說是大大的不對勁。
宮內正常情況下訊問人都該是跪著,而這孩子卻整個人已及其扭曲的姿勢趴在地上,難不成傾顏喂他喝了什么?
朕心中一驚,剛想問傾顏發生了什么,看到玉敬澤被弓著身子擋上的半條腿,才明白怎么回事。
朕看著躺在地上的玉敬澤微弱□□,不忍見到他彎成弧形的半條小腿,閉上雙眼才說道:“你對澤嬪用刑了?”
“他今日在涼亭遇見臣妾,卻未按規矩對臣妾跪下請安,規矩是老祖宗定的,臣妾教訓他一下又何妨?”傾顏瞟了朕一眼,說話時仍是笑容滿面。
“就憑著這個你就用刑?”朕瞇眼盯著傾顏,忍住怒火攥者拳頭。
傾顏輕蔑一笑,“他身上掛著的這個墜子是皇上的,臣妾認識。于是臣妾就問他這墜子怎么來的,他又是沒說一句話,臣妾這才把他抓了回來,若真是偷得,臣妾只是替皇上審問,又有什么不妥?”
傾顏拿著個白玉墜子在朕眼前晃了晃,朕皺眉想了會,才想起朕是送了玉敬澤這么一個東西。
可……他當時不說給他胡嬤嬤安葬之用,怎么現在還留著……
朕一把奪過傾顏手上的墜子,喝道:“這是朕送給澤妃的。”
“哦?這樣嗎?呵呵,他之前怎么不說呢?”傾顏捻了下手,無趣的伸了回來。
“宋傾顏!他只是個十七歲的孩子,你如何忍心對他下毒手,你……你……”朕站起指著傾顏半天,卻沒罵出口。
傾顏見朕對他指責,居然還不甘的頂撞朕,“皇上何時對一個小小的澤嬪如此關心了,皇上賞罰的奴才要比傾顏多上很多呢。”
“朕罰的人都是罪有應得!你呢!日日找人斗法,如今一個無辜的孩子你都敢將他的腿打斷了,你還有什么不敢做的!朕怎么覺得你越來越像一個妖魔……傾顏,你最好好自為之,不要有一天闖下大禍,要朕來打折你的腿!”
手心手背都是肉,盡管玉敬澤不斷的呻/吟讓朕心疼,朕卻狠不下心來真的責罰傾顏,或許朕的軟弱,只能體現在朕對后宮的嬪妃之中。
朕再未和傾顏說上一句話,快步走到玉敬澤身旁,仔細看了眼他斷掉的小腿,才跪著蹲下。
四喜見朕跪下,驚慌的想提醒朕,而后又想幫朕扶起玉敬澤,卻被朕猛的推開。
玉敬澤和朕大概一邊高,卻瘦的不得了,朕以為朕抱起來他的時候會異常困難,卻沒曾想是那般的輕而易舉。
也就是一個孩童的重量,竟如此的瘦弱,也不知在宮外吃了多少苦。
朕鼻子一酸,雙手抱著玉敬澤邁著大步,磕磕絆絆的走著,“都給朕滾,傳太醫到景和殿,慢一點就砍了你們的腦袋!”
玉敬澤搭在朕的上臂,奄奄一息嘆道:“你送我的墜子呢?”
朕邁過門檻,抽出袖子里的白玉墜子勉強塞進了玉敬澤懷里。
朕差點淚崩,看著玉敬澤虛弱到似乎一眨眼就會離去,硬是對他吼道:“不許給朕睡覺,把眼睛給朕睜開……”
玉敬澤疼得滿頭大汗,卻未掉下一滴眼淚,抽著嘴角扯出個笑容喃喃對朕說道:“我當時和他請安了,也說了是皇上送我的墜子,我真的說了……”
朕知道……朕什么都知道……
可朕卻又幫不了玉敬澤,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朕。朕本想明貶暗保他,想不到還是疏忽了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傾顏這一層,如今玉敬澤的腿斷了,朕要負全部的責任。
朕小心翼翼將玉敬澤放進帝輦,自己卻匆匆徒步,日落后天氣更加寒冷,朕就把袍子脫下來蓋在了玉敬澤的身上。
直到朕到了景和殿看見太醫們早早守候,懸著的心才稍有落下。
“澤嬪的腿臣已固定好,是否能保住還得看日后的恢復。但澤嬪年紀尚小,加之折損程度不大,應無大礙。”太醫為玉敬澤打點完后,轉身為朕說道。
太醫看著朕的臉色躊躇了片刻,又補了一句,“不過這腿是定要落下病根,以后走路恐怕……”
朕閉眼扶住額頭嘆氣,“朕要看到和以前一樣的澤嬪,如果不出現,你們所有的人,朕一個一個打斷你們的腿。”
太醫們驚呼一片,全都跪下大呼“皇上饒命”。
“朕說道做到,你們之中能看好澤嬪的,朕就留下,看不好的,就去治朕父皇的病。”朕竟和朕從前最討厭的父皇說了同樣的話,果真物是人非。
太醫們跪在地上全都噤聲,瑟瑟發抖的不敢站起。
朕的手心忽然被人捏了一下,朕望向玉敬澤發現他正微笑對朕搖頭。
“若看不好,就算了,皇上殺了這么好的太醫,以后誰能給皇上看病呢?”
朕站起指著那幫太醫喝道:“你們還不謝謝澤嬪為你們講情!”
“謝皇上隆恩!謝澤嬪金恩!”
朕見這幫七老八十的老頭叩首也覺得十分不容易,便一揮手叫他們出去了。
太醫院的人雖走了,但朕宮中大大小小的人卻還停留在內殿的臥房中,朕沒叫四喜把人轟出去,自是有利用的道理。
朕垂眸思量片刻,從頸后取下玉質的長命鎖,高舉在空中,“這個隨朕十六年的長命鎖,今天朕就賜給澤嬪,見此有如見朕,任何人都不可對澤嬪擅用私刑,必要時可用此免去一死。”
片刻,臥房中的宮人全都跪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只玉質長命鎖雖不起眼,其實大有來頭。父皇當年對母妃也算寵愛有加,皇后誕下麟兒后,母妃對其應是更加忌憚,于是便向父皇求之一祥和之物,想保住尚未出生的朕。
恰好當年番外求和,送上一世間罕見的剔透美玉,只要有光,便會周身散發璀璨之色。可惜此玉堅硬無比,父皇是耗時接近一年之久,動用千、萬人打磨才交給襁褓中的朕。
這個長命鎖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寶物,整個皇宮的人全都知道朕有這么一個玩意,今日朕拿出來時,屋內也有不少人露出驚駭之色。
或許得到的東西太多,也就漸漸失去了人最原始的本性——貪婪,朕打算送給玉敬澤的時候,沒有一絲后悔的念頭,畢竟玉敬澤會比朕更需要它。
朕把長命鎖交到玉敬澤手中的時候,他神色略微不安,目光柔和的看向朕。
“拿著吧,有了這個,以后便不會有人欺負你了。”朕微笑對其頷首。
玉敬澤盯了長命鎖片刻,小心翼翼的拿起握在手中,“你是好人。”
朕嘿嘿一笑,搖搖頭,“不對,朕是個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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