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璇走出了大樓門口就停了下來，一抬頭就能看見在巖壁上攀巖的人。程墨青追上了她。

　　“是來看星洲的侄兒練攀巖的？”他在她身側站定，側低頭看著她。

　　“嗯。”林璇點了點頭，看到不遠處攀巖練習線路那邊也有幾個人，而蘇星洲的侄兒還沒到。

　　“上次聽星洲提過他有個學妹過來，那時不知道是你。”

　　林璇轉頭看著程墨青，笑了笑，并不在意，“沒關系。”

　　程墨青看著她的眼睛，“這里沒有地方是你不能進的。”

　　林璇挑了挑眉，卻忽然想起了來接杜薇薇那次，她下樓時回頭一瞥，他圍著浴巾站在那間房門口，那間房想必就是浴室了。那里她也能進？林璇又蹙了眉，她在想什么？

　　沈茵站在程墨青和林璇身后，蘇星洲也跟了出來。林璇察覺到身后的人，對程墨青說：“你去忙吧。”

　　“一會兒一起回家。”

　　“再說吧。”

　　程墨青摸出手機打電話，吩咐工作人員把一號線練習巖壁上的某些支點取消。打完電話才轉身看向沈茵，“走吧。”

　　“好！”沈茵開心地點頭。走過林璇，回頭看著林璇，揚了揚手上的相機，“林璇，我去拍攝幾組攀巖的圖片，先過去了。我們回頭見。”

　　林璇這才知道沈茵會攝影。而兩年前，她從攝影專業換到了氣象專業。她掃了沈茵一眼，沒說話。沈茵也沒等林璇開口，轉而看向蘇星洲，“星洲，我先過去了。”

　　“去吧，大攝影師。”

　　大攝影師？原來沈茵和蘇星洲也交好。林璇猜想她不在的這幾年所有人都過得挺好的，他們關系親密、相助相伴，以至于她回來了，他們竟能“心眼寬闊”對她“既往不咎”。

　　“想什么呢？”

　　蘇星洲走到了林璇身邊，見她在發呆，笑著出聲。林璇回過神來，笑了笑，“沒什么。你侄兒還沒來嗎？”

　　蘇星洲摸出手機打電話。蘇煒還有十多分鐘才到。“我們可以看看那邊。”蘇星洲看向攀巖比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林璇抬頭，只見俱樂部里十幾個工作人員在搭架子，程墨青站在一邊指揮。沈茵站在程墨青身邊，不時低頭整理相機，又不時抬頭看程墨青指揮。很快，一個四米多高的架子就搭好了。程墨青先爬上去，站在架子上環視。最后，他轉身面向林璇這邊，目光頓了幾秒，扶著梯子，走下來。

　　程墨青吩咐了六個安全員站在架子下面，然后轉頭看向沈茵，“上去吧，自己小心。”

　　沈茵望了望，深吸一口氣，拿著相機爬上去。而她的腿有些顫抖。程墨青皺眉，朝上面喊：“沈茵，不行就下來！”

　　沈茵扭頭看著下面的程墨青，打起精神笑道：“我可以！”

　　林璇站得遠，看不到沈茵的腿在顫抖，只看見沈茵和程墨青一個在上面一個在下面看著彼此說話，當然也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這幾年看來，他們兩個相處得不錯，或許不久就會如了你的愿”，母親和沈母的談話又出現在林璇耳邊。林璇的神情變得有幾分漠然。她的目光注視著他們，沈茵轉回頭去，開始慢慢往上爬了。幾分鐘后，沈茵爬到了架子頂上，拿起相機對著攀巖的人拍攝。下面的程墨青和安全員們都抬頭看著上面的沈茵，密切注意著沈茵的安全。沈茵時而小心翼翼地蹲著，時而緊張的彎腰拍攝，但卻比參加攀巖比賽的人還更惹眼。

　　林璇將目光收回來，沒有再觀看的興致。蘇星洲則是直到有人喊“星洲叔叔”了才收回視線。他低頭就見蘇煒已經站在眼前了。

　　“打個招呼，叫林阿姨。”蘇星洲對蘇煒說。

　　蘇煒卻喊了聲“林姐姐”。

　　林璇笑著回應，“你好，小煒。”

　　蘇星洲“呵”了一聲，“你小子倒是精。但我是她的學長，又是你的叔叔，你這么喊，輩分就差了啊。”

　　“林姐姐一看就比你年輕很多，最多不過比我大幾歲。我喊我的。這有什么關系？”蘇煒不以為意地說。

　　林璇當然更樂意別人叫她“姐姐”，她還這么年輕，被一個十四五歲的大男孩叫“阿姨”可不習慣。蘇星洲也沒糾結于這件事。他看了蘇煒一眼，開始說正事，“我們可是事先說好了的。今天你要是能爬到一半我就說服你媽媽，讓你繼續練習攀巖。要是爬不到一半，以后就別想再學了。”

　　“知道了！”蘇煒白了蘇星洲一眼，信誓旦旦，“我一定會爬到一半的，還會爬到頂。”

　　蘇星洲心里哼笑了一聲，等會兒看他怎么爬到一半。“還是選一號線路？”

　　“那當然！我要挑戰就挑戰最難的！”

　　蘇煒做了一會兒熱身運動，換好裝備，系好掛繩就開始往巖壁上爬。蘇煒爬了幾步才覺得奇怪，“支撐點怎么這么少了？”

　　蘇星洲站在一邊偷笑。林璇剛才是聽到了程墨青打電話叫人把巖壁上的某些支撐點取消的，知道蘇星洲不想讓蘇煒執著于攀巖這項運動。只見蘇煒開始的時候還爬得很順利，漸漸地越爬越慢。因為支撐點不夠，他尋找下一個支撐點需要不少時間，身體還不便移動。蘇煒堅持爬了幾分鐘，最后連上面的支撐點也夠不著了，一著急就往下掉。

　　“小心！”林璇喊了一聲。下面的安全員立即把蘇煒放下來。蘇煒蹲在地上，心情低落。蘇星洲看了林璇一眼，林璇點頭，示意他過去安慰蘇煒。

　　蘇煒抬頭瞪著蘇星洲，語氣篤定，“你們不想讓我練攀巖就故意在巖壁上做了手腳！”他上次來爬的時候，支撐點可不只這么幾個！

　　蘇星洲說：“巖壁都是俱樂部管的。我怎么能做得了主？是你自己不適合攀巖這項運動！”

　　蘇煒“哼”了一聲，卸下裝備，爬起來就往外跑。

　　“林璇，我去看看他！”蘇星洲還是有些擔心蘇煒，回頭跟林璇說了一聲，急急追了出去。

　　蘇星洲和蘇煒都走了，幾個安全員在維護巖壁以及裝備。林璇抬頭看了一眼比賽那邊，發現比賽竟然也結束了，沈茵正從梯子上下來。快到地面時，安全人員伸手握住沈茵的手臂。程墨青就站在架子的不遠處。沈茵雙腳一著地就抬頭找程墨青。

　　剛才程墨青讓她和他一起回家。林璇不打算等他，轉身往俱樂部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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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沈茵看到程墨青還站在那里，笑著走過去，揚起手中的相機，開心地說：“墨青哥，我給你看看我今天拍的照片。”

　　程墨青見她安全下來了也就不必再擔心。他搖頭，“等以后再看，我去找林璇。你開了車過來，可以自己回雜志社。”

　　沈茵皺眉，他毫不避諱地跟她說要去找林璇。即使大家都不提當年的事了，但當年他也對林璇的所作所為而發怒，為什么現在他真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那天他還囑咐她也不要提。不提也沒關系，至少現在他不該真的像這樣毫不介懷。她看著程墨青，盡量心平氣和地問：“你們現在回家？”

　　程墨青點頭，轉身看向剛才林璇站的地方，已經沒有林璇的身影了。程墨青快步往停車場走。沈茵的車也停在停車場的，她也往停車場走。她的確要回一趟雜志社，處理這樣照片。而程墨青速度快，她剛走進停車場他已經把車開出來了。

　　“墨青哥！”黑色車子從沈茵身邊駛過，沈茵喊了一聲，程墨青似乎沒聽見，沒有停車，匆匆往俱樂部大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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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璇站在俱樂部大門外的公路邊上等車。黑色小車在她面前停下。車窗降下來，程墨青身體前傾，偏著頭看向林璇。

　　“上車！”

　　林璇訝異，只有他一個人，沈茵呢？她站在路邊沒動，“我不回家。”

　　“那要去什么地方？”程墨青問。無論她去哪，他都可以送她。

　　“不用送我。我今天不回家。”林璇又說。

　　程墨青明白了，她在說她晚上也不會回家。他皺眉，“不回家要去哪？又住公寓？”

　　“嗯。”

　　“上車，我送你。”程墨青又說了一句。

　　林璇沒有再拒絕，上了車。程墨青發動車子，語重心長地說：“伯父伯母這么多年沒看到你，你一有時間應該多回家。”

　　“早上要一早去研究所。住家里太遠了。”

　　“有這么忙？”

　　“嗯。”

　　程墨青對此沒再說什么，而是說：“現在是午飯時間，吃了飯再去你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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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墨青選的餐廳很幽靜，在一個小巷子里，餐廳里面沒什么人。林璇記得這家餐廳，餐廳里的羊肝味道很棒。出國之前，她和程墨青來過。

　　那時候是冬天，寒風呼嘯。她離家出走。因為她的手鏈掉了，她發現在沈茵手上，一把奪了過來，罵了沈茵兩句。沈茵說了一句是撿的，不知道是林璇的。林璇不信，又罵了沈茵一句。沈茵不說話了，一個人縮在房間里，她的父母怎么喊都喊不出來。后來沈茵出來了，還是不開口，一連幾天都是這樣。

　　長輩們都來找她談話，問是不是她沒讓著沈茵。林璇把沈茵拿她的手鏈的事說了，沈母說相信自己的女兒。而沈母走后，母親也說了她幾句，說沈茵那個樣子，即使真拿了手鏈，林璇的態度肯定也有些不好，以至于沈茵幾天都不開口說話。

　　“要是她一直這樣不說話了又怎么辦呢？”母親擔憂。

　　程墨青好聲好氣地說林璇說話的時候應該顧及一點。而林璇一聽就來氣了，轉身跑出了家門。

　　她一天都沒吃東西。黃昏時分，寒風凜冽時，走進了這個小巷子里，程墨青找到了她。她想推開擋在面前的人。程墨青順勢把她拉入了懷中，讓她推不動。

　　“滾開！”她大喝。

　　“別耍脾氣了！跟我回家。”程墨青抱著她。

　　“你假惺惺地來管我做什么？我就是壞脾氣，說話也不會顧及人，你滾開！”

　　“林璇，不要鬧了。你走了一天了，還不累嗎？東西也沒吃，不餓嗎？”

　　林璇從程墨青的懷中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程墨青低頭看著她的眼睛，嘆了口氣，說：“我一直跟著你的。”

　　“你該關心的人可不是我。”她又開始推他，依然推不動。

　　程墨青毅然道：“天快黑了，不能再由著你走下去。我們去吃點東西。”

　　林璇也走不動了，肚子也餓，沒吭聲。程墨青見她平靜了下來，放開了她。刺骨的寒風吹來，林璇的身體頓時冷得抖了抖。程墨青把黑色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說話了嗎？”林璇走出幾步后淡淡開口。

　　“不知道。一整天都跟著你了。”

　　“我又沒說什么重話。東西被人拿了，我還要好聲好氣地感恩戴德嗎？”

　　“沈茵不會明知是你的還拿的。”

　　“我討厭你對她這么信任。我討厭你！她這樣就像真是我錯了一樣！”

　　“好了林璇，我沒說你錯。”

　　他們吃的就是這家餐廳里的羊肝。當時她餓得狠，吃了兩份。

　　而這次程墨青又點了一份羊肝。

　　等菜的時候，林璇望著窗外，巷子里的青石路被鋪成了紅色的地磚，是在說她來過，卻不似從前了。

　　放在桌上的手忽然被大手覆蓋包圍。林璇轉眼看向對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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