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看不慣
當夜,我去了嬈音給安排的房間,正要更衣休息,晏安就來了,倒不是逼我回去同他睡覺的,而是問我傷好的如何,可否去凡間游玩的。
我有些措手不及:“你們不是要去昆侖山,找那什么神尊?”
晏安道:“昆侖山塌了一半,必是寒崚在作祟,原本非要去也不是不行,但君揚下午卻說算了,他說白幽并非死于煉妖壺,仇不算是寒崚的。至于他師父……”
我心念一動:“怎么?”
晏安笑著搖了搖頭:“君揚不曉得受了什么刺激,說他想通了,若朦是自己掀的煉妖壺,求仁得仁,無仇可報。”
好一個求仁得仁,無仇可報,我原以為經過下午,自己已是十分地心如止水,此刻卻又像是回到了躍入煉妖壺那一瞬,心神俱痛。
大約見我神色不愉,晏安拍了拍我的手,道:“君揚這么說,必有他的原因。”
我道:“他們師徒的事情,本也就與我無關。”
晏安頷首:“等你傷好了,我們去人間?”
我很有些遲疑:“魔界事務繁重,你就這么離開,萬一……”
“天界有三位鎮守著的神尊,寒崚、天律、竹隱,這三位,竹隱在我出生之前,便已徹底退隱,就連天帝都不曉得他去了哪里,天律則是個閑散神仙,每日不干正事。剩下的寒崚神尊倒是個厲害的,他還曾教過我一段時間,算我半個師父。”晏安忽然提起天界的事情,語調也十分的平靜,“寒崚神尊此前倒是讓我吃過不少教訓,好在千年前他不曉得受了什么傷,和那竹隱一樣,徹底消失不見了。除了這三位之外,什么帝星,神君,光是忙著天界也脫不開身了,沒有能輕易動搖魔界的神,偌大天界,只余一個空架子,和一群循規蹈矩的古板神仙,何足為懼?只可惜魔界兵力有限,不然……”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笑著望向我:“總之,陪你去人界玩一段時日,是毫無影響的。”
我點點頭:“好吧。只是……晏安,既然我已回到你身邊,足見當日天界神仙并未當真將我灰飛煙滅。或許,你與天帝……”
我對殺晏安一事仍是猶豫不決,但若晏安肯回天界,好好地留在天帝身邊,魔胎一事興許還是有轉機的,晏安與天帝終歸是父子,想必天帝也不會坐視不理。
晏安搖了搖頭:“阿若,我不會回天界的。”
“為什么?”
“我不能,也不想。天界有什么好回的?當個神仙,這也做不得,那也做不得,連心愛之人也護不住,還滿是欺瞞。倒不如當個魔,自由自在。何況……”
晏安好笑地看了我一眼:“你當真以為天界是犰若宮,是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死在我麾下的神仙不計其數,我若是當真回了天界,迎接的我必然是誅仙臺。”
我有些悵然。
晏安在這條路上走了兩千年,斷不可能回頭了,其實我又何嘗不曉得。
晏安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忽然想到這個?”
我連忙道:“想到因為我,你一個天帝之子只身入魔界,便覺得有些愧疚。”
晏安望著我:“你不必愧疚。一念入魔,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
這當然是你的事情,不過以后也會變成我乃至三界的生死大事。
晏安看了看我的房間:“收拾的倒是雅致。”
屋內擺設簡單,但清新簡明,我點點頭:“還要多謝嬈音。”
晏安站在屏風邊,遙遙朝內看了眼,道:“床鋪也很大。”
我說:“啊?”
晏安道:“不如我今晚在你這里歇息?”
我強笑道:“這……太不好吧。”
晏安笑著返身回來:“逗你的。”
我松了口氣,晏安走到我身邊,道:“你記憶全失,如今我于你,仍是半個陌生人。我說過,會等你慢慢接受我。”
“嗯。”
我垂著頭,鼻尖都要冒汗了。
晏安嘆了口氣:“當年你是一眼就相中我的,如今這美色卻不大好使了。不曉得是你眼光高了,還是我變丑了。”
我聽他的語氣十分遺憾,只好順勢拍馬屁:“魔尊風采冠絕三界,哪有什么變丑一說,只是感情這事實在毫無道理,想來我當年對你一見鐘情,也不光是因為你的……呃那個美色,必然還有其他原因。現在大約也只是少了些機緣,急不得,急不得。”
晏安饒有興致:“你法力不算高,悟性倒是很深,按理來說,你不曾殺生,本是該往仙路走的。”
那是因為我本來就是個神仙,是為了除掉你才來魔界的。
我訕笑了笑,想著該如何解釋,晏安卻說:“可見你我之緣深厚至此。”
他這是當我是為了遇見他才一路修煉成妖的。
我訥訥道:“沒錯。”
晏安心情不錯,握起我的手親了親,道:“早些休息。”
我等他離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背,只覺得頭又痛了幾分。
晏安如今一派癡情,只怕柳若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能帶兵把嫦娥吳剛給趕下來,請柳若上去吃一頓玉兔燒烤。
我忽然想到,如果將來我真是死在他手里,會不會是他發現我不是柳若,所以氣急敗壞地殺了我?可這樣便無法解釋他因柳若而發瘋的事情了。
而我真要殺晏安,又該如何動手?雖他現在當我是柳若,毫不設防,但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妖,是怎么能不可能一擊將他擊殺的,唯一的辦法大約就是下毒,然而身為魔尊,晏安的身子也并非尋常□□能毒倒……
晏安雖是魔尊,與他相處這些時日,卻一點兒不見殘暴,反倒是彬彬有禮,言行端莊溫和,我又怎么能為了所謂的未來之事,殺了現在的晏安呢?
我惆悵,我為難,我郁悶。
可薄山顯然感覺不到我的惆悵為難郁悶,當夜我入睡后,薄山并未來找我,而我唯一能聯系上他的那枚玉佩,現在大概也沉在忘川底,和這千萬年的淤泥混做一團了。
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過了兩日,大約是因為要去人間,晏安雖告訴我不打緊,卻還是提前將一些事務給處理了,故而顯得十分忙碌,只每晚上會來找我說說話,都是再尋常不過的體貼細語。
倒是碧落,自她那日去尋流梭未果后,便也時常不見蹤影,一直到去人間的前一天夜里,碧落來到我房內。
碧落道:“我打探過了,流梭明日也去魔界。”
我道:“你們這就……?”
碧落白我一眼:“當然沒有,流梭魔君行事端正,一板一眼的,不過是我問什么他說什么罷了。”
我想了想流梭的樣子,曉得碧落說的不錯,好笑道:“那豈不是有些無趣。”
碧落道:“痕舍倒是挺會說的,可那又怎么樣?或許老實木訥一些,也沒有壞處。”
“畢竟是個魔君,能木訥到哪里去。”我語重心長,“你還是小心一些。”
第二日晏安攜我與流梭碧落自黃泉之都的三生路悄然去了人界,這魔界的妖魔去人界,也是有些講究的,平日普通妖魔沒事不可隨意去人界,之前痕舍乃是因與三生路守衛相熟,所以去的頻繁些,但若是普通妖魔真有什么事要去人界一趟,倒也不是不行,只需通報一下,并在規定時日內回來就是了。
晏安帶我們去人界,卻是沒有時間限制的。我們四人都做人界打扮,碧落說在人界以女子身份行走十分不便,還給了我一套人界男裝,我將那藕荷色偏襟直裰穿上,長發以鑲翡翠的淡青色發帶束起,對鏡一照,倒也算是個翩翩公子,說到底臉比從前好看了,就連扮男子也容易許多,從前臉上兩個黑團團去扮男人,十分惹人注目,只怕很容易露餡。
晏安流梭碧落都去過人界,大約沒什么感覺,我卻是頭一遭,少不得很有些期待。
我們去的是百花鎮。
此時人界正是夏日,乃是萬花盛放之季節,而百花鎮無愧它的名字,街道兩側鮮花滿路,顏色各異,芳香襲人,晏安牽著我的手,到了家客棧。
大約是見晏安流梭氣度不凡,小二十分熱情地湊上來:“客官幾位?是打尖還是住店?”
晏安道:“住店,但應已有人在我們之前要好房間了。”
“柳公子。”
我們身后傳來個熟悉的聲音,我一僵,回過頭去,卻見果然是君揚,他也換了凡人打扮,雖不似晏安一身湖藍凈面長袍儒雅,但也不失英氣,他沒看我和碧落,只對晏安道:“已要了四間上房。”
我輕聲道:“四間?”
可我們五個人……
難道,晏安真要與我擠一間?
晏安似笑非笑低頭看我:“你與碧落總是說個不停,我猜想到了人界,更是要秉燭夜談,覺得你們住一間也很好。若你覺得擠了,再要一間?”
這卻是我自己想岔了,晏安的表情,顯然也曉得我想岔了。
碧落偷笑了聲,我連忙道:“不不,就這樣,很好。”
晏安低聲道:“對了,借了你的姓一用。”
這柳可不是我的姓,你愛怎么用便怎么用吧。
君揚對店小二示意般點了點頭,店小二便熱情地迎著我們去了二樓三間天字房,我沒曾想君揚居然也來了,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他卻像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似的,回頭瞥我一眼,又冷冷轉了頭。
碧落跟在我后頭,顯然也看到了君揚的視線,待我和她進了房間,不滿道:“他那是瞪我還是瞪你呢?沒大沒小。”
我道:“或許是瞪我們。他看不慣若朦,便連我們這兩位若朦的朋友都看不慣了。”
碧落稀奇道:“什么叫他看不慣若朦?”
我將求仁得仁的事給碧落說了,碧落氣的冷笑連連:“好好好。他看不慣我,我還看不慣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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