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咬字清晰,偌大清元派正門,來來往往的都聽得到他的質問。
“荒謬!本道兩年前一直閉關修煉,何來與你承諾之說!”上虛真人本來還對他有幾分憐惜與同情,這下被莫名奇妙扣上這么大頂帽子,也懶得與這個不知哪里來的野小子糾纏下去了,皺著眉捏了個訣就飛走了。
“何來與你承諾之說!”
“我言既出,絕對說到做到。”
……
這兩句話像什么魔咒一樣交替貫穿在沈寄的腦子里,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人就是兩年之前的上虛真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若是同一個人,怎么會出爾反爾,連看自己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明明答應了自己的,明明答應了自己的!你明明答應了我的!
在那兩名弟子趾高氣揚的目光下,沈寄感覺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走一樣,他低頭看自己,衣衫破舊,鞋子磨破了,手心都是偷東西時被抓回去用烙鐵燙的疤痕,這都值得嗎?這兩年來,若不是去清元派見師父這個念頭支撐著他,他恐怕也走不到這里,但是現在這一切都好像是個謊言——甚至于,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偏差,從來都沒有一個人往他枕頭下塞糕點,沒有人給他療過傷,也沒有一個人給他變出漫天柳絮來,那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他現在站在這里,仿佛就是一個笑話。先前的期待一掃而光,變成滿心的憤怒和失望,沈寄頭也不回地朝山下跑去。
徐南柯正在往清元派趕時,忽然聽到了系統緊張的提示:“感應到這個世界不太穩定,你最好提前下線,否則魂魄被卷入別人的身體也不可知!”
什么鬼?!
徐南柯一臉懵逼:“發生什么事情了?”
系統解釋道:“我是為了拯救男二而生的,若是感知到男二無法拯救,我就會變成被廢棄的系統、失敗的產品,而就在剛才,我收到了即將被廢棄淘汰的代碼。”
徐南柯:“……你死了我怎么辦?!!!”他還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體了?
系統半天沒聲音。
徐南柯沒有聽系統的勸,繼續一路狂奔,半道上實在體力不支,搶了匹馬,朝清元派狂奔而去。他大約知道發生什么事情了,天大地大并無沈寄的容身之處,他必定會找上虛真人履行一年之約。
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徐南柯用腳趾頭已經想到了。
真是有一句媽賣批不知當不當說。怎么剛好就是他離開的這個節口呢?!
徐南柯回到清元派已是深夜,一番折騰,他找出今日在山門當值的兩個師弟,打聽一番,得知今日的確有個十來歲的小孩兒上山找上虛真人。
就聽見兩弟子嬉笑著道:“今天上山的那孩子長得真是妙,一雙眼睛水靈靈,要是個小姑娘就完美了。”說的正是沈寄。
李若烽作為男主角,面相英俊,眸若晨星,而沈寄作為男二號,面相明艷,俊美中偏帶一分陰柔,所以后來黑化后可謂吸引了無數粉絲。而徐南柯想不通這有什么好吸粉的,搞不清現代世界人的心態。
聽見這些話,若是原先的徐真,可能還會與其分享這等妙事一二。
可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徐南柯。
徐南柯眸色越來越陰郁。
現在,他的心情就好像是自己種下的一顆大白菜被豬惦記了,豬用猥瑣的語氣正在談論大白菜,那可是他不眠不休玩了五個月玩了六十八次還沒有通關的角色號,是他種下的大白菜!
本來打算直接去找沈寄的,心中實在不解恨,徐南柯又摸黑跑回來把這兩名弟子揍得爹媽不認。
算一算時間,若是黃昏時刻離開千重峰的,現在還未到子時,應該走不遠。
徐南柯已經顧不上還有一個時辰,體內的徐真就會醒過來了。他仿佛屁股著了火,火急火燎地跳上清元派的最高峰頭,在懸崖之上,放開神識,籠罩了大半個清元派方圓幾千里。他雖然用的是徐真的身體,可神識只與魂魄有關,他的神識如今的強大程度,在整個修仙界也可以稱得上數一數二。
打開神識的話,如果正碰上清元派有修為強大的長老也開著神識,徐南柯怕是會暴露身份,十分危險。但此時也顧不上那么多了。
很快,他在清元派的后山找到了沈寄,那是和清元派西邊的試煉地連接的地方,經常有小妖小獸從禁制縫隙中跑出來——
當看清沈寄如今的狀況時,徐南柯的瞳孔猛地一縮,一股無名怒火漫上心頭。
——
清元派從東到西囊括上千座山峰,沈寄瘋狂地向前跑,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深夜樹影重重,一個二個張牙舞爪如同鬼祟,他卻根本沒有心思害怕,他滿腦子都是失望和怨恨,想了一千個理由,也想不出為何師父的眼神那么冷漠。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口,沈寄逐漸開始眼前發昏,手腳俱沉。
天上幾個霹靂雷閃下來,照亮他茫然無措而又疲憊的臉。很快,凄風苦雨照著他砸下來。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如同瘋狂哭號。
從前在侯府無論受到怎樣的對待,沈寄都沒有這么絕望過,他感覺有什么熱熱的東西從眼眶里掉下來,趕緊用手腕擦掉了,吸了吸鼻子。只是他手腳開始變得沒有力氣,渾身顫抖,嘴唇發白。沈寄咬了咬牙,知道清元派這個地方不可以多呆,白日還好,到了晚上,指不定會有什么邪祟跑出來,那不是自己可以應付得了的。
他心里空蕩蕩地,環顧四周,漆黑一片,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一樣。茫然地拖著沉重的雙腿,勉強將自己弄進了一個山洞之中,靠在山壁上,沈寄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不知道自己剛才被什么東西咬了,即將降臨在他頭上的會是什么,無論那是什么,都絕對只會是噩運。
沈寄感覺身上開始發燒,意識逐漸變弱。恍惚之間,那雙年輕恣意的眼神又出現在他面前,那大概是他永生最難以忘記的畫面,有柳絮、糕點、治愈的傷口,一顆糖,還有一雙很溫柔的眼睛。或許是從未擁有過,一旦擁有了,就太迫不及待了,恨不得狼吞虎咽地將那點暖意全都獨占……可是滿懷期待的整整兩年,卻在今日戛然而止,沈寄像是一瞬間被從天堂打入地獄一般,他胃里泛著干嘔,感覺什么要絕望地跳出來,但是又無法掙脫出去。他咬著牙,實在是難過極了,卻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沈寄逐漸失去意識,恍惚之間,有個身影來到他身邊,似乎掏出了什么東西塞進了他嘴里。沈寄還殘存著最后一絲意識,憑著本能劇烈掙扎起來。
有個聲音說:“好了,別動。”
沈寄渾身一顫,明明是兩種不同的聲音,卻在他腦中仿佛重疊了一般……他絕望地掙扎著抬起眼皮,山洞里太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朦朦朧朧之間,有雙很熟悉的眼睛,帶著一種無意的囂張恣意,還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冷漠與溫和,就是這雙眼睛,令他覺得非常安心……
——不是一個人,今日所見的上虛真人不是他,自己應該認出來才對。
沈寄的腦子里迷迷糊糊閃過這個念頭,而就在這時,一陣詭異的香氣鉆入鼻子里,他帶著痛楚和疲倦,終于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徐南柯在沈寄腿上點了幾個穴道,并用真氣將蛇毒逼出來,黑淙淙的血流了出來,沈寄的蒼白臉色肉眼可見地恢復了一些。
他探出一縷真氣,進入沈寄的丹田內,果然,過了一會兒,沈寄體內凝滯的真氣開始運轉了。這是因為他方才塞進沈寄嘴里的是他從上虛真人的煉丹房里偷來的開髓丹。
在原游戲中,上虛真人一共煉制了兩顆,一顆給徐真,一顆給了李若烽,而熟知劇情的徐南柯自然要把好東西提前拿到手。現在徐真的軀殼早就筑基,已經不需要開髓丹,所以他干脆一股腦兒全喂給了沈寄,反正這玩意兒絕無弊處。
沈寄這兩年應該有勤苦修煉,否則現在他體內不會突然充盈出這么多真氣。只是由于尚未開髓的原因,他尚未學會怎么轉化成體內真氣,所以他之前修行時,吸收的靈氣暫時存儲在丹田內。
看著沈寄沉沉睡去,徐南柯方才呼了一口濁氣。
系統這時方才冒出頭來:“我感覺到他的精神似乎穩定了,我又活過來了。”
徐南柯累得什么話也不想說了,這幾日從清元派馬不停蹄奔至十萬八千里之外的侯府,又原道返回,今日更是在山上找了沈寄一晚上,他整個人累得像灘死泥,比以前與魔修大戰一場還要心力交瘁,現在給他一張席子,他就可以睡過去。
系統:“我說個事你不要怕,這邊顯示他的黑化程度已達到百分之五十。而本來原游戲這個時間段,他的黑化程度應該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正式黑化應該是在遇見徐靈與李若烽之后。”
徐南柯:“……”他此刻有句媽賣批如鯁在喉。
也就是說他的確影響了劇情,還是產生了負面影響,這些日子以來所做的努力仿佛白用功,真是氣得牙癢癢啊。
徐南柯掐死身邊的沈寄的心思都有了。
但是,身邊的小小身影安靜地躺著,呼吸聲很輕,下巴瘦削一小塊兒,仿佛可以攏在手心里,面容蒼白,渾身也有許多新傷口。他比兩年前看起來成熟不少,眉間甚至多了幾分陰郁與漠然。徐南柯即便不知道他這兩年到底遭遇了什么,也能猜個七七八八了。
都是自己害的……嗎?徐南柯的心臟微妙地皺縮了一下。
“他黑化程度越高,系統就越不穩定,如果任務失敗,我會被回爐重造。”
“那我呢?”徐南柯問,他最擔心的還是自己的性命。
“回到現實世界,亦或是煙消云散,我不知道,你是我的第一任宿主。”
山洞里,一個人和一個系統惆悵地望著天,惺惺相惜起來。
在十二個時辰即將到來時,徐南柯回到了徐真的洞府里,他還得披著徐真的皮,不能露餡兒,因為按照系統的初始規定,一旦露餡兒,被人發現他并不是徐真本人,就會被懲罰再也進不了這個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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