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撈魚
見床頭上放著一個包袱,里面是件半舊的粗布衣衫,薛澤將身上的破布條撕下扔進火盆,換上粗布衣衫。
飲了碗水,口中湯藥的苦澀淡了些,真難喝。
薛澤就地盤膝而坐,手結定印,吐納行氣。
過了小半個時辰,緩緩睜開雙眼,心想那話嘮大夫怎的還不回來。
山中野獸頗多,她膽子又小,還是出去尋一尋的好。
雪下了一夜,這會兒還下的歡暢,半點沒有停的意思,整個山林萬籟寂靜,偶爾飛過幾只麻雀。
還好,沈覓的腳印沒有被雪完全蓋住。
順著腳印,很快來到小溪旁,薛澤是練武之人,眼力比常人好得多,遠遠便看見小溪冰面上有個小小的人影。
走近一看,果然是她。
只見她蹲在冰面上,看著腳邊的冰窟窿一動不動,手腳蜷在大氅里,身上落滿了雪。
旁邊陶罐空空如也。
薛澤再次覺得,自己真是難為這個小姑娘了。
沈覓蹲了許久,始終沒撈到半條魚,心里正暗暗著急。
再撈不上魚來怎么辦?
只能下山拿些吃食,這一來一回得大半日功夫,路又這般不好走,再說榻上那人可怎么辦?
“哎,古有王郎臥冰救父,難道今天我也臥個冰?”沈覓喃喃道。
忽然耳邊傳來低沉略帶嘶啞的聲音,“我來。”
這荒山野嶺中本就人跡罕見,沈覓又正在出神,被這突然而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猛然抬頭看去。
薛澤剛才已經走到跟前,見她毫無反應的喃喃自語,怕突然出現嚇到她,已是放低聲音,結果還是嚇到了。
見她惶恐的眼神,薛澤抱歉道:“嚇到你了,醒了看你不在,想著山中有野獸,便尋著腳印過來了。”
沈覓拍拍胸口,半晌才呼出一口氣,“嚇死我了,還好是你。”
隨即對他說:“你才剛醒,傷得厲害呢,還是回去躺著吧,別再凍壞了,我一會兒回家拿些吃食。”
薛澤淡淡一笑,“我好多了,放心,讓我來試試。”
話雖然客氣,行動卻沒半點遲疑,徑直走到冰窟窿旁邊。
沈覓從冰窟窿拽出一個陶罐遞給他。
“這是何物?”
“我阿爹曾經用它在冰窟窿撈過魚,我剛才試了,不知怎的沒撈到。”
“里面可有魚食?”
“記得阿爹好像放了魚食,可我沒的放。”
薛澤拿起陶罐看了一番,上面很多細小的圓孔,罐子口很小,若是里面有魚食,應該會有貪吃的小魚鉆進去。
可現在里面是空的,大概沒有那么傻的小魚。
薛澤把陶罐放在一邊,將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臂伸到冰窟窿里面。
沈覓奇道:“這是干嘛?難道徒手抓魚么?”
這人莫不是昨夜把腦子燒壞了,還是餓急了,這般抓魚得等到何時?
還是下山去拿吃食好了。
正要開口,卻見他手臂動了,一條活魚瞬間提了出來。
沈覓忙把陶罐向前推。
薛澤把魚放進罐子,見她驚訝不已,覺得有趣,不由得嘴角一彎,想逗逗她。
“你白白等了那么久都沒撈上魚,可知放陶罐的地方有個魚穴?”
見她不解,薛澤解釋道:“魚穴就是魚群聚集的地方,一抓一大把。”
說完又提出一條大魚。
沈覓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揉眼,滿臉佩服的看著他:“你怎么知道這里魚群聚集?冰凍成這般,我實在沒看出來,白白凍了這么久。”
薛澤聞言笑的更歡,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見他撈了不少魚,沈覓怕他凍著,挽起袖子,“嗯,你休息會兒,別凍著了,我來撈。”
薛澤看向她,眼睛里全是笑意,“這可不行,這里的魚全是公魚,見到姑娘的手就都跑了。”
啊?!真是天下之大聞所未聞!
“我隨阿爹也曾走過許多地方,從未聽過魚群、公魚之說,今日開了眼界”,仔細一想,有道理又似沒道理,“嗯,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日這些夠吃了,咱們回去。”薛澤正了正臉色,一本正的說道。
沈覓見他另一只手受傷,行動不便,忙幫他把手臂擦干,放下袖子。
沈覓解下大氅,“你今日早上還發熱,再凍著可就更不好了,你把大氅披上,哎先別走,披上再走。”
這么弱小,天寒地凍中還要把大氅給自己?
薛澤怎會同意,拿起陶罐向茅草屋走去,聽她還在后面喊,不由輕笑,轉頭道:“我是習武之人,不懼寒冷,你自己披著就好,雪地滑,你慢些走。”
沈覓只好作罷。
他步伐穩重,看似不快,踏過的雪面只留淺淺一層腳印,沈覓卻緊趕慢趕總是慢他兩步距離,心想這人定然是武林高手,難怪身體恢復的這般快。
沈覓沒來得及做魚湯,因為薛澤說自己善于烤魚,既然他愿意動手,坐享美食當然是好事。
沈覓披著大氅老老實實坐在榻上,一邊看著烤魚,一邊看著烤魚的男子。
他面貌平凡,唯有一雙眼睛亮如星子,尤其笑的時候,亮亮地很是好看。
烤魚的動作也挺好看,沈覓覺得愛勞動的男人都有可愛之處。
薛澤見她用裹著大氅靜靜地坐在榻上,時而看魚,時而看自己,不知怎的,想起了母親養的那只貓。
那只貓最喜歡吃烤魚,每次見他烤魚都會靜候一旁,舔舔爪子,摸摸耳朵,看他,看烤魚。
遇見她,很好。
若是沒有找到李仲賢,沒有遇到這個貓一樣的姑娘,可能真的死掉了。
幸好,還是遇到了。
他出生在三月,涇陽公主府里幾棵上千年的銀杏樹一夜之間開了花,眾人紛紛稱奇,長安百姓漸漸樂道,甚至偷偷爬上公主府的墻頭看銀杏樹,后來居然傳到皇上耳朵里。
皇上也是個喜歡湊熱鬧的,親自到公主府飽眼福。
白白胖胖的娃娃甚是喜人,抓著皇上的胡須樂呵呵的笑,可把皇上稀罕壞了,自己一堆孩子,還沒這么討喜的,于是賜名“澤”字,福澤綿長之意。
剛過百歲,朝堂上便有人上了折子,羅里吧嗦寫一大堆,意思只有一個:夜有所夢,神靈告知涇陽公主之子薛澤是禍而非福。
皇上當場沉了臉,誰這么不長眼,拿大巴掌拍自個兒的大臉,這名字還是自己起的呢!
其實這道折子哪來的,眾人心知肚明。
涇陽公主的母親是先皇寵愛的美人,竇太后十分厭惡她,恨屋及烏的連帶了涇陽公主。
涇陽公主素來乖巧,見人笑三分,上上下下打點的又好,眾人想厭煩也厭煩不起來。
只除了竇太后。
眾人心如明鏡,不過誰也不敢當眾駁斥上折子的人。
皇上的臉,太后打得,可太后的臉誰敢打?那可是竇家的臉。
連皇上都得乖乖聽著,竇太后可是一直想把太子的位置留給小兒子梁王。
半個寶座都是竇家人做主,皇上哪里會為一個不得寵的公主爭辯什么。
祖父薛歐和父親薛前極力抗議也沒用,不到四個月的薛澤便這么著去了龍山寺。
看著啼哭不已的薛澤和要死要活的涇陽公主,皇上心里還是內疚的,親自寫了封密信交給了主持覺醒大師,囑托他好好看護這可憐的奶娃娃。
幾年之后,薛前戰死北境沙場,尸骨無還!
薛歐是保皇派,鐵骨錚錚忠心不二的老將軍,此刻上演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人間慘劇,一夜之間白了頭發,皇上挺過意不去的。
薛歐以身體不適為由提交了辭呈,皇上雖不愿意,可也不忍心看著老將軍日漸憔悴,便給了榮養的名頭,封為廣平侯。
人家堂堂一個公主被欺負,兒子四個月進寺廟,夫君戰死沙場,為國捐軀,老將軍沒把自己捐出去,可是把唯一的兒子捐沒了。
皇上的心也是肉長的,尤其這慘劇還和竇家有關。
廣平侯薛歐光榮退居二線,傷心歸傷心,可錚錚鐵骨不是說出來的,暗地里和兒媳婦涇陽公主一合計,出錢的出錢,出力的出力,弄了一支秘密親兵出來。
弄親兵干嘛?
給薛澤備著用的。
有仇不報非好漢!
眾人只知道薛前死于沙場,可是并不知道為何死于沙場。
據可靠消息,薛前并非死于敵手,而是傷在暗箭之下,反抗之中被打落山崖,最終落了個‘尸骨無還’。
使暗箭的人是竇嬰的親信—竇核。
有仇不報非君子,老將軍比君子還君子,尋了個名頭一掌打碎了竇核的天靈蓋。
竇家心知肚明,拿卒子換對方的車,值得很!
因此,卒子竇核死就死了,懶得追究。
老將軍上書皇上,廉頗未老,尚可保得一方安寧,自請前往北境保衛邊疆,余生愿意戰死沙場以報皇恩。
皇上心酸,顫抖著手腕批了個“準”字。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薛澤是因禍得福,最起碼薛澤自己是這么認為的。
若不是覺醒大師傾囊相授,光看竇家人的手段,這會兒他墳頭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龍山寺乃天下第一寺,據說看相問卜極其靈驗,能當上天下第一寺的主持自然也非凡人。
師傅除了教他打坐念經,讀書識字,還教他兵法謀略,天文地理,奇門異術,蓋世武功。
哦,對了,連看相算卦都傾囊相授。
師傅說了,這門手藝相當重要,將來相媳婦兒就用得上,沒準兒在哪里碰到有眼緣的姑娘呢,就得把握住機會,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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